“我自以爲聰明絕頂,見過人心的千姿百態,卻不想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些年來,我常常想當年我們若是坦白一些,不要總是自以爲是的替對方着想做一些自以爲對她好的事情,孩子也會彈琴了……”他想起自己做過的那麼多適合小孩子彈的琴,最後卻只是嘆了口氣,曼聲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聲音清越中卻帶着一絲空靈飄渺,讓人想起那雲霧繚繞的一仞孤峰,天邊的白鶴振翅而去,只留下白雲渺渺,輕風細細,在一轉眼,已經是風流雲散事茫茫,再無半點蹤跡,只留人空靈一世,寂寥一世,望着那一抹似已經直破雲霄的驕傲山峰,相望兩生憂。
秦德音看了凌絕塵一眼,又看了那牀榻上的小姑娘一眼,垂了垂眼瞼,卻又灑脫一笑。
就聽那沉默不語的少年忽然開口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有些森冷的看了秦德音一眼,秦德音就聽他又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她是花還是花枝,我都不在意。”
……
秦德音嘆了口氣,瞥了凌絕塵一眼,心中暗自搖了搖頭。
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果然最是執拗任/性/,尋常人說不明白。
只是可憐了這小姑娘,難免會多吃一些苦頭。
他年少之時,也是烏衣風流,年少氣盛目下無塵,心中便是喜歡的要命,面上也要端着不肯露出半點來,如今眼看這凌絕塵,就似乎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八零電子書.]
卻聽凌絕塵沉默片刻,又道;“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倒是將秦德音噎住,氣惱的看了凌絕塵一眼。
他本是極風流雅緻的人物,如今只是觸景生情,難得多說,竟然聽起來隱隱被嫌棄了,頓時大怒,不由瞪了凌絕塵一眼,憤然道;“以後你後悔了,莫要說我沒有教你。”
他高傲的/性/子一發作,頓時便不在留戀,當下便衣袂飄飄拂袖而去。
眼看這要走到門口了,卻忽然聽到後面少年開口道;“你等一等。”
秦德音心中冷哼一聲,暗道總算你還有幾分眼色,也許還有得救,便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冷聲道;“等什麼?我忙着呢。”
“你吵了那麼久,蒹葭她怎麼還沒醒。”
……
苦口婆心了這麼久在這個少年眼裡竟然就是吵了這麼久,我果然不應該對這個白癡抱有任何希望!
秦德音總算忍下了將琴惡狠狠的砸在凌絕塵頭上的衝動,他磨了磨牙,咬牙切齒的瞪了凌絕塵一眼,也不知道這白蒹葭看上去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怎麼能瞎了眼看上這麼個活生生能把人氣死的傢伙。
說不得就是當時瞎了眼,現在才醒悟過來了。
秦德音瞥了一眼凌絕塵,見他臉色不動,皺了皺眉,才走到牀邊,只見少女秀眉彎彎,鴉羽一樣的長睫映在白如玉瓷一般的臉上,如一尊瓷娃娃一般。
瓷娃娃固然美是美極,但是卻是靜無聲息。
秦德音皺了皺眉,他看了一眼凌絕塵,無奈道;“我怎麼知道。”
秦德音雖然精通人心,但是平生所學,不過五音六律,音樂和醫道,雖然念起來有幾分相似,但是實際上卻差得遠了,勉強認得幾味甘草大黃,能治一些簡單的發熱風寒,但是若是要再往裡去,就萬萬不能了。
他看了凌絕塵一眼,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道;“還好隔壁就是回春堂,我去幫你找個人來。”他看着凌絕塵臉上微動,便道;“那趙家的人我倒是知道的,年紀雖然小了些,但是醫術還算不錯……”
話語未落,就見那少年搖了搖頭,道;“我帶她回去。”
秦德音嘆了口氣,道;“你就這樣帶她回去,也不怕她爹生生撕了你,再說了,白抒懷也要考試了,如果這關頭出了什麼點問題,你這媳婦兒……嘖。”
雖然已意猶未盡的沒有說出來,但是光是看秦德音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這個結局顯然非常不好。
岳父打女婿,素來是傳統。
凌絕塵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白蒹葭,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偏頭想了想,看了一眼秦德音。
秦德音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你要帶回去就帶吧,反正我話是說到這裡了。”他望了一眼凌絕塵,扔出一樣東西在桌上,看着凌絕塵眼睛都不擡,纔開口道;“橫豎鑰匙都給你了,你要住着就住着,不住走的時候也記得給我帶上門。”
又盯了凌絕塵一眼,道;“你若是想不明白,不過是誤人誤己罷了。”
一時說罷,才轉過頭大跨步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外,才揚聲道;“人家好歹還是花兒一樣的小姑娘,你願意耽誤自己也就算了,還不如早早的放了人家,也好另尋出路。”
他那房中,九曲十八折,饒是如此,秦德音說完,立即腳底抹油,雖然還保持着風流態度,但是腳下的速度卻明顯快了不少。
一路走出小巷口,才忍不住笑了起來,本來開始的時候是極低的笑聲,但是不知不覺聲音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漸漸的再也壓抑不住。
四周來往的路人驚訝的看着這個烏衣青年,有一個路過的粉衣小女孩奇怪的道;“這個哥哥笑的好大聲,有這麼開心麼?”
她娘是個老實的,下意識的拉了她一把,就看見秦德音眼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下意識的打了個顫,下意識的拉了那粉衣女孩一把,心中暗暗叫苦。
這烏衣青年一看就出生良好,若是孩子在那裡惹怒了他,只怕自己這小門小戶的承受不起。
還沒等她胡思亂想完,就看那少年笑吟吟的走了過來,道;“是啊,哥哥可開心了。”將一樣東西塞進那粉衣女孩手裡,又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笑道;“真是個可愛的孩子,給你買糖吃。”
還沒等做孃的反應過來,他卻異常灑脫的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