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叫做,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氣。
只是凌絕塵未免比較可憐,白家上上下下就剩下三個男人,陰盛陽衰,雖然從理智上來說凌絕塵也是年輕一代裡出類拔萃的人物,但是感情上白家三代男人都無法接受白蒹葭嫁給了這麼一個男人。
畢竟當不過一句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氣,更何況文武從來不是一家,秀才遇到兵,也是有理說不清的。
聽白修罵自己和哥哥糊塗,白蒹葭輕輕的踢了一下正想辯論的哥哥,卻聽着凌絕塵在外頭道;“我帶她回來可不是讓你罵的。”
只見青帘幕一掀,凌絕塵已然走了進來。
白修素來拿武夫沒什麼法子,見凌絕塵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也知道這少年是油鹽不進的。性。子,頓時冷哼一聲,道;“我又沒讓你帶她回來。”
眼看白修一臉滿不在意的表情,卻聽得一聲低笑,一個聲音懶洋洋的道;“修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跟孩子似的賭氣。”
卻是牀上閉目養神的白三思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白修急忙拿了一件小斗篷替他披上,雖然已經二月了,但是因爲白三思生病的緣故,屋子裡還生着兩個火盆,還算是暖和。
白三思拉了拉小斗篷,他是個穩重而斯文的男人,在場的三個男人,都有着一張俊美的臉,那眉目五官總有幾分相似,只是因爲年紀和經歷的事情不同,氣質也有着很大的差異。
白三思是看過無數花開花落的人,他的頭髮已經白了大半,雖然在病中,卻仍然只用一支碧玉簪隨意的挽起,那碧玉簪顏色水潤,就宛如外頭合歡樹上剛剛萌發的新芽一樣潤澤可人,他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也好像一整塊溫潤的碧玉,溫潤斯文,身材並不算十分高大,甚至是有些瘦弱的,臉上的皺紋不多,但是一雙眼睛,卻是收斂了無數智慧和經歷的深沉。
白三思臉上露出一個可以說得上是高興的笑容來,他招了招手道;“小囡過來給祖父看看。”
小囡,是白蒹葭的小名。
白蒹葭看着自己的祖父,明明只是大半年沒有相見,但是她卻在第一時間感覺到,她的祖父,那個在她心裡一直像天神一樣無所不能,溫文而穩重的男人,真真正正的老了。
不是自己記憶裡十二年後的哪一種老邁,而是另外一種無法說出的疲憊從這個老人的身上深深的透了出來。
白蒹葭前行了兩步,白修退了一步,她便站在牀頭,低低的喊了一聲;“祖父。”
明明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酸目澀。
白三思靜靜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悠悠的嘆了口氣,道;“你不該回來的。”
白蒹葭咬了咬脣,卻猛然雙膝一軟,跪了下去,凌絕塵心中一驚,頓時前行了兩步,正想將白蒹葭拉起來,就聽白蒹葭哭道;“祖父,都是小囡不好,你罵我吧。”
眼見她眼淚直直的往下掉,白三思搖了搖頭,道;“我是知道你的。性。子的,你這般行事,想來是必有苦衷,當初那水榭裡……”他掃了一眼凌絕塵,擺了擺手,道;“凌將軍一路前來想來也餓了吧,抒懷,快去請凌將軍去前廳喝些茶水用些糕點,別讓我這老頭子的病傳染給了他。”
凌絕塵面上露出不豫之色,卻見白蒹葭轉臉,眼中露出懇求之色看着他,耳邊又聽白抒懷道;“凌將軍請跟我來。”
他便想了想,看着凌絕塵跟着白抒懷出了門去,白三思才又嘆了口氣道;“你好不容易纔逃出去,又何苦回來。”
白蒹葭咬了咬脣,她在留給白家的書信裡很是含蓄的寫了一些,但是一來唯恐被人看出來,二來也是唯恐白家太過鎮定反而讓人看出破綻,所以也說的含含糊糊的,但是看白三思現在的樣子,卻是一清二楚的。
她雖然聰敏機靈,但是怎麼比得上白三思跟白修這兩個在官場上打滾了多年的男人,她的心機手段,都是白三思一手教出來的,她雖然是隻小狐狸,但是在老狐狸眼裡,就太過生嫩了點。
只是白抒懷還是年輕了點面上功夫沒有他的祖父和父親那般爐火純青,只是瞞着他罷了,倒是讓白抒懷很是傷心了一陣。
白蒹葭心裡知道自己祖父的手段,聽他這麼說,也不多說,只是低着頭垂淚不語。
自己這般詐死出逃,已經讓家人這般傷心,上一世自己雖然爲了不拖累別人而選擇了自盡,但是哥哥親眼看着自己撞柱而死,只怕更是難過,想起前世今生的事情來,不由更是難過,一時哽哽咽咽,氣噎喉堵說不話來。
只是她雖然不是大聲嚎哭,但是這般氣噎喉堵卻讓人更覺得厲害,白三思道;“還跪着幹什麼,地上涼的厲害,你這要哭不哭的,小心又引起病來。”
聽白三思開了口,白蒹葭忙站了起來,低頭道;“祖父……”
白三思看了白蒹葭一眼,聽着她聲音裡還帶着幾分哭腔,不由咳嗽一聲,道;“我這麼多年是怎麼教導你的,難道你都拋之腦後了不成?”
他聲音雖然說不上高亢,也沒有十分激烈的情緒,就好像流水一樣娓娓道來,平靜舒緩中,卻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懾服人心的力量。
白蒹葭身子一抖,咬了咬脣,急忙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淚,道;“祖父……,小囡錯了……”
“哦,你可知道你錯在何處?”白三思擺了擺手,拿起桌旁的參茶喝了一口,放下之後,才擡頭看着白蒹葭沉靜的臉。
少女的容貌比記憶裡更加成熟了一些,白三思心中不由暗自感嘆了一聲,不知不覺間,一直被他們捧在手裡的花朵,似乎也終於不知不覺的長大了呢。
想起那個少年不可自抑的神色動作,白三思冷哼一聲,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