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跳下馬車,伸手按在小男孩的腳上,皺了皺眉,骨頭斷了。
不過好在年紀還小,如果救治得法,要長回來也比較容易。
李三管事眼看立春姿容秀美,見她下了馬車,卻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走到那個小男孩身邊,不由生氣的將老鼠鬍鬚吹的一翹一翹的。
當下便喝道;“你這是那家的丫頭,若識相些……”
就聽到一個聲音笑着響起;“三哥家的管家,也好大的威風呢。”
卻見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着一個青年,他眉目端整,年少時候那種尖銳的美貌似乎隨着歲月,終於被打磨掉了菱角,整個人看起來顯得非常的沉穩,好像一塊收斂了光芒的寶玉。
不過一身黑貂毛皮外袍,看上去雍容華貴,一看就知道家世不俗。
白蒹葭一聽聲音,頓時便明白過來了,倒是不由有些意外。
這聞人樂節好端端的,怎麼就跑出來了。
李三管家雖然知道自家主子和七皇子素來不和,最近爭鬥更是厲害白熱化了,但是無論如何,他也是隻是一個奴僕,別人畢竟正正經經的是皇室之後,心中雖然有些不甘願,但是還是諂媚的笑道;“七爺,你這是不知道,這大街上忽然衝出這麼個小子,撞了他倒是算了,若是忽然停車,驚嚇到了小世子,奴婢這也是沒辦法跟皇子交代啊,再說了,爲了龍子鳳孫,這些賤民獻上自己的性命也是一種榮耀。”
白蒹葭聽到聞人樂節的聲音,心裡也不知道什麼滋味。
這麼多年不見,他的聲音比起當初在秋水村的時候,低啞的不少,但是中間一種特殊的味道,還是能夠讓人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就很容易的分辨出來。
聞人樂節嘆了口氣,他眉目還是很溫和的,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沒念過什麼書,也不苛求你什麼,不過父皇從小教導我們,食者,民之本;民者,國之本也;國者,君之本也。”
他這兩句《淮南子·主術訓》上的話一出,在場有些知道文字的,都不由暗自點頭,心中暗道這七皇子的名聲果然不是白來的。
不過李三管事卻聽得一陣混沌,這食啊,民啊,國啊君啊什麼的,進了耳朵,卻成了一桶漿糊,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說道;“七爺你的意思是?”
聞人樂節臉色玉白,看着立春手腳伶俐的將那摔倒在地上的男孩子斷掉的腿骨接上,然後輕聲道;“不想以後當瘸子就養上三個月再下地行走。”
旁邊立即有婦人走了過來,將那孩子抱在懷裡,狠狠的抽了一巴掌,道;“你這孩子,平時就喜歡亂跑,這次知道厲害了吧!下次小心就不是斷腿,而是沒命了!”
那孩子本就驚魂未定,被這婦人一巴掌甩在臉上,似乎才總算是回過神來,卻立即就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白蒹葭聽得外頭鬧成一團,只覺得那一陣聲音都隱約有點耳熟,她仔細想了想,大概是那莊園裡面的湖水喝了不少,讓她耳清目明,記憶也好了不少,仔細想了一會,竟然活生生的將那聲音想了起來。
那個婦人,竟然也是一個熟人,當年在秋水村的時候,杏孃家的那個便宜姐姐,似乎叫張素華還是什麼來着?
她聽着外頭吵吵鬧鬧的,倒是忍不住有些頭疼。
好在立春很快就回到了馬車裡,有七皇子出面,這事情也算是解決了。
卻聽聞人樂節在外頭笑道;“夫人悲天憫人,慈悲心腸,不知是那位人家。”
白蒹葭輕輕一笑,按了按凌離兒的手,她想起舊日秋水村的種種事情,倒是忍不住嘴角輕輕抿起一絲笑意,不過當初讓聞人樂節錯娶了凌纖纖,雖然目前看樣子兩方相處的還沒什麼問題,不過如今這種情況下,這種陰差陽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下嫣然一笑,開口道;“妾身夫家姓凌,家住前頭不遠,門口處有兩株柳樹的就是。”
聽着外頭的人似乎一僵,臉上更是露出了幾分笑意。
凌離兒很少見到白蒹葭這樣的神氣,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軟軟的叫了一聲孃親。
“說起來,妾身倒是跟七皇子有幾分沾親帶故呢。”
聞人樂節也是一個聰明人,他從那個聲音一響起,頓時便猜到了那簡單的馬車裡是那家的人物。
就算是以聞人樂節的心機,也不由臉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就沉靜了下來,倒是忍不住笑道;“原來竟然是凌夫人,今日暫且別過,他日必將登門拜訪!”
白蒹葭笑道;“隨時恭候!”
眼看那馬車裡的人跟聞人樂節說了兩句話,就似乎有了默契,衆人不由暗自猜測,這馬車的人到底是那家的夫人?
剛纔那出來的女子姿容氣質已是不凡,尋常人家的小姐都沒這樣的,但是看樣子,竟然只是一個侍女。
想到立春的容貌和醫術,衆人不由暗自揣測,連侍女都這樣出衆,那小姐不知道該如何的美麗聰慧了!
白蒹葭也不管他們,李三管家雖然還將馬車堵在路中,那輛馬車極爲華麗龐大,將道路佔了足足有一半,聞人智忍不住從車上跳了下來,他繼承了聞人家的好五官,雖然有點小胖,但是也讓人眼前一亮,是個頗爲俊美的童子,一身華麗的綾羅綢緞。
只是臉上的怒氣卻破壞了他俊美的武官,怒氣衝衝的盯着聞人樂節,怒道;“七叔,有你這樣不幫自家侄子,胳膊肘往外拐的麼?”
聞人樂節擺了擺手指,道;“我只是幫理罷了。”聞人智哼了一聲,就聽聞人樂節道;“你還不快給人家孩子道歉?”
張素華正抱着孩子瑟瑟縮縮,忽然聽聞人樂節這麼說,頓時嚇了一跳,急忙道;“不用……不用了……”
一雙眼睛左右張望,心中暗自後悔,她本來以爲事情已經了結了纔出來的,但是卻沒有想到事情竟然轉變成了這樣。
“道歉?他配麼?”聞人智眯起眼睛,狠狠的道,他轉身瞪了一眼那孩子,怒衝衝的道;“你擋了我的路,驚嚇了我的馬兒,還不快給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