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時候,凌老夫人的身子又漸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吃莊園裡做出來的蔘湯緣故,她本來就是年紀到了,這十年來步步謹慎,心思過於操勞又壓抑,說的明白些,就是有些油盡燈枯了,所以才病來如山倒。
衆人都知道,這隻怕只是拖日子罷了,只是拿藥好好的拖延着,她****都睡不着,雖然鎮日都昏昏沉沉的,但是卻睡眠淺的很,一點風雨都能驚醒。
李婆子來討了那蔘湯方子,白蒹葭道;“左右不過都是些尋常的材料。”
李婆子道;“總不能老麻煩少夫人。”
白蒹葭笑了笑,道;“這是一片孝心,那裡能說是麻煩呢。”
不過看了眼李婆子,還是讓人將方子抄了出來,李婆子看了一眼,那方子說起來也是頗爲普通的,沒什麼出奇的。
白蒹葭道;“這裡還有半支人蔘,李婆婆可要一併帶過去?”
李婆子道;“房裡人蔘也是有的,皇后娘娘又賜了不少好參,少夫人請放心。”
李婆子回了院子,讓人照着熬了,凌老夫人吃了,卻沒什麼作用,心裡奇怪,便是白蒹葭的小廚房裡看着一會,就看見正忙忙碌碌的,她讓人盯着那做蔘湯的,只見那做湯的人跟紙上些的做法也沒什麼兩樣。
心裡暗自奇怪。
白蒹葭知道那方子沒有莊園裡的人蔘和湖水,也沒有那樣的奇效,仍然讓人照樣做了送了過去。
李婆子看着凌老夫人喝了蔘湯,道;“這也奇了,也不知道那邊做出來的蔘湯怎麼就比我們做出來的有效。”
凌老夫人有些倦倦的,送藥來的似錦笑道;“大概是上天感動於少夫人這一片孝心吧。”她母親是凌老夫人身邊的人,說話也比較沒有顧忌。
因爲凌老夫人病的厲害,這凌府的年也不好太過喧譁,透着一股子安靜。
聽似錦這麼說,凌老夫人笑了笑,想要說什麼,卻又感覺一股疲憊涌了上來,便道;“你自去忙吧。”沉目睡了過去。
似錦應了一聲,將剩下的蔘湯拿去小火爐上溫着,等凌老夫人醒來晚些時候再喝一些,又看了一眼李婆子,見她對自己點了點頭,才抿嘴一笑,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白蒹葭將手上的單子擬好了,盯着旁邊花瓶裡的梅花,倒是嘆了口氣。
不過很快就振作了精神,凌老夫人交她的張本子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
這年頭年尾的,忙成一團,偏偏凌老夫人的身體卻讓她將這管家的事情交了出來,白蒹葭在這最忙的時候接到了這份差事,說起來也是無奈,即便是再心疼兩個娃娃恨不得天天陪着,但是自己也忙的跟個小陀螺一樣。
別的不說,那禮品單子就要重新捋一捋了。
她這邊忙的厲害,轉眼就到了大年夜。
凌老夫人雖然病的越發厲害了,傳話說讓人自己過年,不用管她。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該有的規矩還是不應該少的。
白蒹葭跟凌絕塵商議了一下——雖然說是商議,其實都是她在說,最後凌絕塵點了點頭而已。
兩個娃娃畢竟還是太小了些,不過倒是抱着去讓凌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抱開了,白蒹葭想了像,將凌老夫人拿給她的那個七寶長命鎖給笑兒帶上了。
靈兒另外帶了一個青玉雕鳳和田白玉鏤空的長命鎖。
看見那個七寶長命鎖的時候,凌絕塵的臉上,很難得的出現了一絲微妙的神情。
白蒹葭見他神色,便道;“這是慈姑給的,也是一片心意。”
雖然太重了些,不過只是抱着去見一面,回來就取下來,也沒多大的事情。
凌絕塵沒有再說話,只是眼睛時不時的朝着孩子頸脖上的那個長命鎖飄去,然後很快垂了眼去。
凌老夫人倒是更急一些,畢竟是自己的乖孫,只唯恐自己過了病氣,看了一眼便心滿意足。看見自己給的長命鎖在笑兒的身上,更是十分歡喜,連精神都好了幾分,讓李婆子抱着看了一會,擺了擺手讓人將孩子帶了下去。
兩個大孩子的身體倒是沒多大問題,過來拜見了,又說了幾句吉祥話,凌老夫人給了凌慎之和凌離兒兩個極大的紅包,笑道;“壓歲錢和生辰禮都在這裡了,明日就不給你們。”。
白蒹葭也嚇了一跳,竟然給了兩個孩子一人一個鋪子。
看着凌老夫人的神色,卻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了,心裡卻隱約感覺到,凌老夫人這舉動,只怕有些交代後事的意思。
這一個年雖然有凌老夫人的病壓在心頭,但是人到底是到齊了的,過年的氣氛還是有的。
凌老夫人精神也難得好了一些,出來吃了年夜飯,只是已經很沒有胃口了,只喝了大半碗蔘湯,偏偏還道;“你們也別擔心,我只是最近受了些寒,養上些日子也就是了,你們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
頓了頓,她臉色極蒼白,卻仍然道;“莫要讓塵兒知道,他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莫要爲這些事情分了神。”
白蒹葭看着她這樣,心下也有些惻然,這一個年過的倒是沒什麼滋味。
凌慎之跟凌離兒倒是也夠很乖巧,看白蒹葭心情不愉,也沒有多說。
倒是凌離兒說要陪着凌老夫人,凌老夫人嫌她小孩子家家的,將人攆了出去,令衆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只留了李婆子在身邊伺候。
白蒹葭眉頭微皺,擡頭看了一眼凌絕塵,見他神色冷然,也看不出來什麼波動,便柔聲道;“相公……”
凌絕塵搖了搖頭,道;“別擾了母親清靜,還是去外頭守夜吧。”
白蒹葭嗯了一聲,跟在了凌絕塵的背後,凌離兒瞥了一眼凌慎之,她心裡還記掛着兩個小娃娃,不過也知道這種守夜的時候兩個小娃娃是斷然不會在了。
凌絕塵又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神色鬱郁的兒女,低聲道:“生老病死,天道輪迴自有定數,盡心盡力就好。”
他自小學武,長於戰場,對於生死倒是比人看得都冷淡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