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小楊氏當時報的心思是用張翠翠來襯托張玉鳳,同時也讓張翠翠更認清自己的地位,結果不曾想反而是張翠翠被選中了,兩母女都氣的要死,不過此時張玉鳳說起來,倒是理直氣壯。
如果不是小楊氏帶上張翠翠,張翠翠還在家裡做牛做馬呢,哪裡能穿上這麼漂亮的衣衫領着月錢,這本來都應該是她的!
想到這個,張玉鳳頓時覺得更生氣了,伸出一隻手放在張翠翠面前,她從小嬌生慣養的,一隻手倒也白膩粉嫩。
張翠翠抿了抿脣,看着張玉鳳放在自己面前的手,手指微微一緊,低眉垂目,張玉鳳本來還想說什麼,看了張翠翠一眼,結果看她低眉順眼的就要繞着自己走,不夠手一伸,勉強抓住了張翠翠,道;“你就要這麼佔了我的月錢是不!”
在張玉鳳的眼裡,張翠翠那半吊月錢就應該是自己的,她身上的杏紅衫子也應該是自己的!她雙手叉腰,微微揚起下吧,理直氣壯的道;“你反正要在家裡一輩子了,拿着這錢有什麼用?家裡姑娘的錢,不是應該交給公中麼!你在家裡吃飯喝水那麼多年!你這月錢還不夠呢!”
張翠翠眼圈一紅,張召金還在的時候,跟她說過,她親孃曾經給她定下一門親事,如果不是小楊氏蓄意搗鬼,她現在也是尋常的少婦,哪裡還跟現在一樣。十七歲了還跟別人做丫頭,那朱小姐雖然文雅秀氣,兩個大丫頭也很有禮儀,但是那些小丫頭,私下裡說的話她都是知道的,只是張父被小楊氏拿捏住了,不把他們兄妹當人,她一個女孩子,又有什麼辦法。
張翠翠抿了抿脣,忽然想起白蒹葭清冷的側面,還有那天晚上她抱着白蒹葭抱頭痛哭的時候,白蒹葭冷靜但是堅定的在自己耳邊說過的話,本來已經冰消雪融的自尊堅強驀然又回來了,她眼眸微冷,看向張玉鳳,冷冷的道;“想要?”她還沒等張玉鳳反應過來,就立即又道;“想要就讓朱小姐挑上你做丫頭唄。”
一句話說完,只覺得心跳的厲害,簡直要蹦出胸腔一般,張翠翠簡直是用盡了一生所有的勇氣才說出這麼一句話,她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簡直就跟她冬天的時候,站在水裡摸慈姑的那種刺骨感。
她隨時都以爲自己會倒下去,結果卻發現自己還好好的站在那裡,然後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從張玉鳳的面前,從壓抑了她十幾年的噩夢裡,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張玉鳳這一生,雖然不說是萬事順心,但是比起其他的村女,還是很順暢的,此生所受的最大挫折就是朱小姐挑了張翠翠而沒有挑她,她萬萬沒有想到,被她一直視爲小老鼠的張玉鳳竟然會拿這件事情來刺她,就好象一根冰針一樣,直直刺得張玉鳳鮮血淋漓,只圓瞪雙眼,呼吸急促,臉色漲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竟是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翠翠說完話,只覺得自己一輩子的勇氣都耗盡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跳的太快太激烈的原因,反而讓她挺直了脊樑,就那麼從張玉鳳面前走了過去。
江雲初看着這兩個小姑娘的交鋒,不由扇子遮住臉一笑,道;“有趣,有趣。”
驀然瞥見張玉鳳雙眼血紅的瞪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跳,扇子搖了搖,認準了張翠翠走過來的方向,一溜煙的走了,心下打定主意,自己下次問路一定要看準那忠厚老實的男人了,這種女子誰沾上了可是了不得了,可是那個小老鼠倒是很可愛的樣子。
張翠翠挺直脊樑走過張玉鳳面前,只覺得張玉鳳的眼光好像刀子一樣落在自己的身上,如果張玉鳳的眼光能夠殺人的話,張翠翠早已經被她剮成千萬碎肉了。
張翠翠其實心裡有些後悔,自己應該再小心一些的,遠遠看見張玉鳳就該繞路躲了,也是自己想着事情分心了,又想着有月錢糕點,等發現張玉鳳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人啊,就不能得意忘形,自己也是這段日子在朱家的日子過的太好了,所以才放鬆了。
她一邊在心裡檢討,一邊想着如果張玉鳳敢衝上來自己也是不怕的,她哪裡看不出來張玉鳳在對那個俊逸少年討好賣乖,她雖然膽小,卻深知這個妹妹的性子,她雖然刁蠻任性,但是必要的時候,也是可以嬌柔可愛的,而那少年,她想起自己看的一眼,眉目疏朗,文質彬彬的,雖然一身簡單的青衫,但是那種氣質,比張召才還要文雅一些,簡直跟朱小姐差不多。
也許,是跟朱小姐差不多的家世出來的?
張翠翠在賭,張玉鳳癡纏那少年,雖然不知道是報的什麼念頭,但是看她開始的模樣,她再怎麼氣惱,也不可能衝自己撒潑動手。
張玉鳳氣的發瘋,回頭又看見江雲初毫不猶豫的跑了,一邊又看到從來被自己看成小老鼠的張翠翠竟然有膽子跟自己正面說話,簡直恨張翠翠的不行,如果不是你出來攪局,那麼一個翩翩公子怎麼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她決定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小楊氏告張翠翠一狀!讓張翠翠知道,自己可沒那麼好惹!
不說張玉鳳回家怎麼召小楊氏哭訴,張翠翠離開張玉鳳視線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好像一腳一腳都踩在雲朵裡一樣飄忽,連所有的感覺似乎都已經失去了,張翠翠幾個拐彎,先離開了張玉鳳的視角,只覺得自己幾乎要蹦出來的心慢慢落了回去,才產生了一絲真實感,心裡纔有一絲不敢置信。
自己就那麼無視掉了張玉鳳,挺着脊樑從張玉鳳的面前走了過去?
這種幾不可信的感情和事件讓張翠翠快活的快要飛起來了,只恨不得立即飛到白蒹葭面前,將這事情都告訴她,腳步不由自主的快樂起來。又繞了兩次,確定沒有人跟着自己了,又拐了幾個彎兒,看見左右無人,才拐到了白蒹葭的那間土坯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