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說自己的孃親和大嫂進宮來看她了,激動地跑到鳳翔宮門口去迎接她們。
寧遠侯太夫人和寧遠侯夫人裴舒芬看見皇后居然到宮門口來迎接她們,也吃了一驚。再細看皇后的樣子,果然憔悴了許多,眼角的細紋更是密密麻麻,生育了四個孩子的印記終於一一顯露了出來,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
裴舒芬暗暗心驚,想起宏宣帝依然俊逸深沉的樣子,暗歎女人真是不如男人,不經老……
皇后看見太夫人,已經淚眼盈盈起來,抓住太夫人的手,叫了一聲“娘”!
太夫人已經有些年頭沒有聽過皇后叫“娘”了,今日聽見,也忍不住眼角溼潤,也抓了皇后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她進去再說。
皇后忙忍住了,對着裴舒芬點了點頭,攜着太夫人一起進去了。
來到皇后寢宮內室的碧紗櫥內,南窗下盤了一個小小的暖炕。炕上三面靠牆的位置一溜煙擺滿了大迎枕,無論坐在哪裡,都可以往後舒服地靠在大迎枕上。
——正是裴舒芬按照前世的大沙發給皇后提的建議,將這座長條形的暖炕佈置成了一個超大形的沙發,確實很夠新穎。
宏宣帝來到皇后寢宮的時候雖然不多,對這個暖炕的佈置也是讚賞有加的。
皇后將太夫人請上了暖炕裡面,自己和大嫂裴舒芬一左一右坐到暖炕上,中間擺了一個黃花梨木四足上雕着鏤空龍鳳呈祥圖案的炕桌。
宮女、內侍來回穿梭,給皇后、太夫人和寧遠侯夫人上了茶和點心,俱放在她們中間的炕桌上。
皇后擺擺手,讓她們都下去了,才一手端起白玉祥紋瓷的蓋碗茶盅,一手揭開蓋子,拿蓋子在茶盅上輕輕劃了劃,看着茶水不說話。
裴舒芬等了一會兒,瞥了一眼寧遠侯太夫人,見太夫人還是看着皇后的樣子,十分心疼的樣子。
“皇后娘娘近來可好?”裴舒芬見誰也不說話,擔心沒有時間了,趕緊挑起了話題。
太夫人也連忙跟着問:“娘娘,聽大皇子說,娘娘被禁足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后娘娘聽見孃家人關切的心,已經掌不住,拿着帕子捂了嘴,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場,才哽咽着道:“本宮給皇兒們添麻煩了。”
裴舒芬聽見還是大皇子說得那些話,有些不耐煩了,正色道:“娘娘,哭不能解決問題。臣婦知道娘娘委屈,可是娘娘若不把當時的事情說清楚,我們想幫也幫不了了啊。”
皇后頓了頓,將帕子扔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又從枕頭底下拖出一條嶄新的帕子,將臉上擦了擦,纔對裴舒芬和太夫人壓低了聲音道:“此事說來話長……”便將那晚的事情說了一遍。
裴舒芬凝神聽着,覺得同大皇子說得八九不離十,便問道:“娘娘認爲,此事到底是何人所爲?”
皇后眨了眨眼睛,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喃喃地道:“……本來以爲是鎮國公夫人,可是聖上不信。”
裴舒芬嘆了口氣,道:“娘娘這樣想,這件事之後,誰得到的好處最多,誰的嫌疑就最大。”
皇后蹙了眉頭·眼神遊移不定起來:“你是說……”指了指西面鳳栩宮的方向。
的確,此事之後,嵐昭儀沒了孩子,趙婕妤送了性命。而皇后自個兒呢,得罪了鎮國公府,被禁足,並且被剝奪了鳳印。皇貴妃卻獨掌了六宮大權,既在聖上那裡賣好,又跟鎮國公府搭上了線。
皇后禁足的這幾日,也聽宮女內侍閒聊過,說皇貴妃對嵐昭儀十分照顧,親自吩咐內務府,嵐清宮那邊,一應東西都要上好的。聽說聖上十分滿意,如今回了內宮,只去嵐清宮和皇貴妃的鳳栩宮兩處,已經多日沒有召過妃嬪侍寢……
聽見皇后將這些事情一條條擺出來,裴舒芬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也是聰明人,可知道臣婦說得是什麼意思了?”
皇后又有些懷疑:“可是她是仟麼時候收買了嵐昭儀的管事姑姑?按理說,她沒有孃家人,誰會在宮外幫她?”
裴舒芬的眉毛挑了起來,道:“這就是臣婦今天進宮的目的。娘娘,您可知道,這位管事姑姑是哪裡人?家裡人又在何處?若是有個來頭,侯爺也好在外面查訪查訪。”
皇后忙道:“本宮一直琢磨此事呢。幸好大哥大嫂跟本宮想到一起去了。”說着,從炕上起身,往內室走去。
過了一會兒,皇后拿了本冊子走進束,給裴舒芬和太夫人細看:“娘、大嫂,你們看,這就是那位管事姑姑的來歷。能到宮裡來做宮女,又做到管事姑姑,都得是身家清白,有據可查的人。當年她在本宮這裡當差的時候,她的出身來歷,便都放到本宮這裡了。”
“嵐昭儀可知道這些?”裴舒芬一邊看,一邊問。
皇后臉色有些不自然,低了頭道:“……應該不知道。她那時候只是個貴人,不是一宮主位,有些東西,就沒有給她。”本來是想自己留一手,結果留成了禍患。皇后此時也是悔之不迭。
裴舒芬趕忙安慰皇后,道:“有了避些東西,查起來就方便多了。娘娘這裡可有紙筆,讓臣婦抄錄一份回去,給侯爺看看。”
皇后親自出去拿了紙筆過來,看着裴舒芬將管事姑姑的資料都抄寫了一遍。
“娘娘,我們在宮外.,自當爲娘娘盡力,找出這位管事姑姑的家人。娘娘在宮內,也要記着盯着皇貴妃那裡,且不可輕敵。”裴舒芬在皇后耳邊細細地囑咐。
“可是大皇兒讓本宮什麼都不要做……”皇后不知道該聽誰的。
裴舒芬含笑道:“大皇子年紀輕,沒有經過什麼事兒,沒有想那麼多,也是有的。其實這樣也好,糊塗一些,至少不會給娘娘惹事。”
皇后有些不高興,如同每一個做了母親的女人一樣,不喜歡聽見別人說自己的孩子不好,不虞道:“大皇兒從小就聰明,見事機敏。聖上待他,從來就與別的皇兒不同。”
裴舒芬知道自己是忠言逆耳,忙打圓場:“娘娘說得是。以後這些擔子,都要着落在大皇子身上,娘娘現在多給大皇子一些歷練也是有的。
皇后這才罷了,招呼太夫人和裴舒芬喝茶吃點心。幾個人又閒話了半晌裴舒芬纔看了太夫人一眼,想把自己的籌劃說給皇后聽。
先前從寧遠侯府來到宮裡的路上,裴舒芬已經在車裡將自己的打算細細地說給太夫人聽。太夫人聽了覺得十分有道理,當時滿口贊好,讓她進了宮之後,尋了機會就同皇后說清楚。
裴舒芬的這一眼,提醒了太夫人。
太夫人從炕裡面挪到炕邊,裴舒芬趕緊下炕,幫太夫人穿鞋。
“你們聊老身有些累了,去娘娘的暖閣歇一歇可好?”太夫人笑着道。因是私密話題,太夫人不想坐在這裡,讓皇后難堪。
皇后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裴舒芬一眼。裴舒芬笑着對皇后做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轉身扶着太夫人到暖閣裡面,交給宮女服侍,才又轉身回到裡間的碧紗櫥裡。
皇后端坐在炕上,滿臉疑慮地看着裴舒芬問道:“到底有什麼事?”裴舒芬笑着坐到皇后身邊,道:“娘娘見諒,臣婦僭越了。”皇后往旁邊讓了讓,並沒有端起皇后的架子,只是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急切。
裴舒芬便湊到皇后耳邊輕聲道:“娘娘我們覺得,娘娘應該再要個孩子了……”皇后這時有孕才能向所有人證明,皇后仍蒙聖寵,也可以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宵小之人,讓她們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皇后臊得臉都紅了,低聲嗔道:“本宮還以爲是什麼da事?——這件事,哪是本宮說了算的?”頓了頓,皇后又輕聲道:“就算本宮想生,也得懷得上才行啊……”像是話裡有話的樣子。皇后自從西南迴到京城,已經七年多了,卻再無所出。
裴舒芬想了想,皇后今年三十有三。在裴舒芬的前世,這個年紀的女人,生孩子的比比皆是,並不出奇。可是在這個異世,女人過了三十,就極少能生出孩子了。皇貴妃三十歲那年生孩子,已經算是高齡產婦了,而皇后若是有孕,就比皇貴妃更加“高齡”了。 也難怪皇后爲難。女人年紀大了,就不是想生就能生了。
“娘娘,今兒舒芬就以大嫂的身份跟娘娘說話,還望娘娘不要怪罪。”裴舒芬笑盈盈地道,知道要說服皇后,還要下一番功夫。
皇后點點頭,道:“自然不會怪罪。你但說無妨。”
裴舒芬便湊在皇后耳邊問道:“請問娘娘的小日子準嗎?”
皇后點點頭,臉上的紅暈稍微退了些,又想起裴舒芬是沒生育過的人,忍不住問道:“你如何知道這些?”
裴舒芬早想好了託辭,道:“舒芬在孃家的時候,喜愛看雜書,以前看過許多醫書,對這些事情,並不陌生。再加上早年我嫡姐裴舒凡爲了生下益兒和謙謙,也是讓我嫡母去尋醫問藥,所以我略知一二。”
皇后是知道裴舒凡當年最初爲何生不出孩子的事兒,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道:“那件事,是娘對不起你嫡姐……”
裴舒芬忙攔住皇后的話頭,解釋道:“娘娘別這麼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別再提了。舒芬今日說起此事,是想娘娘相信,舒芬有法子,讓娘娘增加懷孕的機會,就看娘娘願不願意試一試。”
皇后半信半疑,對裴舒芬低聲道:“你真的有法子?”
裴舒芬拿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着三粒藥丸,還有一張藥方,塞到皇后手裡,道:“這是我嫡姐當年用過的方子。我在孃家的時候,一個偶爾的機會,從嫡母那裡得來的。實話跟娘娘說,舒芬就正在用這些藥丸,給自己補身。只等八個月後舒芬的五年之約到期,就可以有孕了。”當時發誓五年不能有孕,很快就要到期了。
皇后也是知道的,聞言已經信了大半。
可是藥丸到底是入口的東西,她不敢造次,將小玻璃瓶塞回到裴舒芬手裡只收了藥方,道:“本宮讓太醫院的藥師照方配藥就是了。你這些藥丸配製不易,還是自用吧。”
裴舒芬沒有堅持,收回了小玻璃瓶,只是對皇后掩袖笑道:“娘娘體貼臣婦,臣婦有福了。只不過,娘娘若是要將方子給太醫院的藥師,還是得挑個心腹人選才好。不然這方子傳了開去,這宮裡可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小皇子小公主了。”
皇后又躊躇了:“這麼厲害?”將方子拿過來仔細地看。
只見上面寫着“鹿胎膏十錢、淫羊藿十錢、枸杞子十錢、當歸五錢、女貞子五錢、玉竹三錢、黨蔘三錢、杜仲四錢、黃芪四錢、熟地四錢、川芎四錢附以紅糖,揉製成丸,以兩次葵水之間服用爲佳,當利婦人孕身。”其實是一幅促排卵的中藥。
皇后看了半天,只知道避些確實是補身子的藥就是不知道湊在一起,是不是功效加倍?
裴舒芬察言觀色,知道皇后已經有些動心了,便又將小玻璃瓶拿了出來,道:“這是舒芬親手製的藥。皇后若是有疑慮,以後舒芬按着日子進宮,將一粒藥剖成兩半,舒芬跟皇后娘娘同時服用如何?”若是毒藥將自己也毒死算了。
裴舒芬這樣說,皇后頓時疑慮全消欣喜地道:“那就勞煩大嫂了。”又道:“今日恰好是兩次葵水中間的日子,不如我們一起吃一粒?”
裴舒芬點點頭,問道:“皇后娘娘可有小銀刀?”
皇后又進去內室,從自己的梳妝檯上,取了把小銀剪子過來,問道:“沒有銀刀,銀剪怎麼樣?”
裴舒芬笑着接過來,從玻璃瓶裡倒出一粒黑糊糊的藥丸,拿着銀剪嘎崩一聲,將那藥剪成兩半。
皇后不經意地往小銀剪上掃了一眼,又等了一會兒,見那銀剪也沒有變黑,便道:“可以吃了嗎?喝茶會不會降低藥性?”
裴舒芬搖頭道:“應該不會。”說着,同皇后一起,一人半粒,吃了下去。
然後裴舒芬又剪了一顆,兩人又吃了下去,算是一人吃了一粒藥。
吃完藥,裴舒芬跟皇后咬耳朵:“聖上都什麼時候召皇后侍寢?”
皇后漲紅了臉,道:“聖上初一、十五都會到本宮的宮裡來。只不過不是每次都辦事的。
裴舒芬也有些臉紅,不過還是囑咐道:“娘娘要記得,就算吃了這藥,可是沒有種子,照樣不能有孕的。”已經說得很露骨了。
皇后雖然生了四個孩子,可是還沒有同外人談過這些牀幃之事,聞言已經羞得耳朵都紅了。
裴舒芬說了半天,見皇后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說,起身道:“下個月這個時候,臣婦再進宮見娘娘。若是無效,咱們繼續。”又千叮嚀萬囑咐,讓皇后千萬不要跟別人說起來,就連聖上那裡都要守口如瓶。若是讓聖上知道皇后夥同孃家人算計他,到時候聖上一怒,皇后就算有孕也會失去聖寵。
皇后深以爲然,對裴舒芬保證道:“放心吧。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無一個外人知曉。”也叮囑裴舒芬,千萬不要將藥方外泄。若是這藥方真的這樣神奇,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皇后可真的不想看見,這宮裡的小皇子小公主越來越多的“盛況”。
裴舒芬當着皇后的面,將藥方投到旁邊的熏籠裡焚了,對着皇后笑道:“都記在臣婦的腦子裡了。”
皇后這才放了心,對裴舒芬越發言聽計從。
裴舒芬見自己的計策一條條都被皇后採納,也十分得意,便又寒暄了幾句,就同皇后告辭,出去暖閣裡尋了寧遠侯太夫人,一起出宮回寧遠侯府去了。
回寧遠侯府的車上,太夫人問起來這件事,道:“你跟娘娘都談妥了?”
裴舒芬點頭笑道:“娘娘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透,已經答應試一試了。”給皇后吃促排卵藥的事兒,裴舒芬跟太夫人卻沒有提過。
這件事可大可小。雖然裴舒芬現在好多藥方,已經是讓外面的大夫改良過了。可是這個藥方她不欲讓外面的人知曉,只是自己將藥方分了好幾份,分着拿去外面給人看,另外相應添減了許多成分而已,又將藥量改小,以免出現長公主那樣的情況。
經過改良的藥方再加上她的琅繯洞天裡面的藥草用量減半,裴舒芬深信,這一次,應該不會有問題。
她自己雖然陪着皇后吃了一粒藥,卻知道暫時對自己還不會起作用。因爲這天早上,她就發現自己的小日子提前到了。
回到寧遠侯府裡,裴舒芬袖着那張寫有管事姑姑家人信息的字條,去外院尋楚華謹。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卻告訴她,侯爺出去訪友去了不在府裡頭。
裴舒芬有些氣悶,隨口問道:“去哪一家了?這幾天的帖子我都看過了,今天正好是個空檔,沒有人今天請我們啊。
秦力生笑嘻嘻地道:“回夫人的話。今日是單先生下了帖子給侯爺,邀侯爺去大覺寺聽方丈講禪很是風雅呢。”
裴舒芬心裡一緊。這些天忙忙碌碌,居然將單先生這檔子事給忘了。
“秦管事,我就是想問問,既然世子不需要先生了,還要單先生入府做什麼?不如咱們給他介紹到別的府邸怎麼樣?我上次聽說,定南侯府也在尋先生呢。”定南侯府就是齊姨娘的孃家。定南侯的嫡長子,也就是齊姨娘的嫡親哥哥,便是去年年底的時候由寧遠侯楚華謹一力保舉去西北做了西北總兵。
秦力生打了個哈哈,敷衍道:“夫人帖子都發出去了。再說我們府裡頭,連幾個先生住的地方都收拾齊整了。再推脫,讓別人知道了,還真當咱們府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只能一個蘿蔔一個坑,多一個人都養活不起。這要傳出去,咱們寧遠侯府的名聲可就真不好聽了。”
裴舒芬當然說不出她要拒絕單先生入府的真實理由,也不過是白問問,存着萬一的心思,也將此事了結了爲好。
既然試了這麼多次,都沒法子擺脫這個單先生,裴舒芬也只能暫時認了,等以後再說。
楚華謹到了晚上掌燈的時候纔回來。
知道裴舒芬白日裡去外院尋過他,楚華謹便去了中瀾院,問裴舒芬有何事。
裴舒芬先仔細打量了一下楚華謹,見他眉目端然,臉色紅潤,神采奕奕,氣色很好的樣子,笑着問道:“聽說侯爺今日跟單先生去大覺寺了?”
楚華謹一拍大腿,對裴舒芬道:“你真是有眼光!這單先生,果然是有大才之人。別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就連參禪悟道,也是一把好手。今日在大覺寺,連大覺寺的方丈都險些敗在他手下!若是我當年有這樣的人做先生,今日的成就絕對不止於此!”
裴舒芬在心底裡撇嘴,暗道,若是你從小跟着這位單先生做學生,大概也就沒咱倆什麼事兒了……
“侯爺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單先生再好,也只是一個落地舉子,坐館先生。而侯爺,卻是經天緯地之才,治國經綸之士,哪是單先生那些花裡胡哨的琴棋書畫、參禪悟道,可以比擬的?”裴舒芬做出對單先生極爲不屑的樣子。
楚華謹聽了十分受用,便將單先生拋在腦後,問裴舒芬:“你今日去宮裡頭見了娘娘,有些仟麼事?”
裴舒芬便將皇后說得話都說了一遍,又將自己勸的話說了一遍,還把抄錄的管事姑姑家人的來歷給侯爺看。
楚華謹仔細看了看,立時起身道:“我去外院跟人商議商議。”起身便走了。
來到外院,楚華謹立刻叫了幾個善於打探消息的人,給了他們一個地址,讓他們去打聽住在這裡的人怎樣了。
這些人打聽了兩日,回束給楚華謹密報,說是住在這個地址的一戶人家已經被轉移到京郊的一個別莊上去了。
楚華謹大喜,一邊讓人去打聽那個莊子是誰的,一邊點齊了人手,打算明天就去搜莊。
第二卷 第126 大皇子的心事 上
第二天便是宏宣七年正月初八。
這一天,京城裡很多人都很忙碌。高門大族的年節吃請正進入**。初八之前,都是各家親戚之間的走動吃請。初八之後,就輪到同僚同年和各路朋友,有些規矩大,門檻高的人家,連家裡的下人都比一般人家要豪富,也會請了主子去自己家裡坐一坐,吃頓酒,聽場戲,聯絡一下主亻卜感情。
皇城外宮城裡的承祥殿,是大皇子的住處。一年後,他將在這裡大婚,然後搬到皇城外給他預備的親王府里居住。皇城裡的東宮當然是留給太子的,如今太子未封,皇子滿了十五歲就要離開內宮,去外宮城居住。
宏宣帝現在五個皇子,最大的三個都是皇后所出。大皇子今年十七歲,二皇子今年十五歲,都已經搬到了外宮城裡。大皇子住了承祥殿,二皇子住了景德殿,兩個宮室挨着,兩兄弟平日裡也經常往來。
他們跟着宏宣帝和皇后回到京城的時候,大皇子已經十歲,二皇子也已八歲,都到了懂事的年紀。不比三皇子以及和熙公主,這兩個算是在宮裡長大的。當年在民間的事情,三皇子和和熙公主基本上已經記不清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卻還記得以前他們一家在西南時候的事情,對於以前的爹孃,現在的父皇、母后,心情都很複雜。
這天一大早,大皇子正坐在偏殿裡吃早飯,三皇子如同一顆小油豆子一樣爆了進束,大聲叫;“大哥!”聲震屋宇,讓大皇子端着粥碗的手抖了一抖,才慢慢地擡起頭,看着三皇子苦笑着搖搖頭,道;“三弟,你真的是宮裡長大的嗎?”
三皇子非常的跳脫,從小就頑皮。宏宣帝又說他這樣很好不要拘了他,小小年紀就同泥塑木偶一樣,有什麼意思?
在宏宣帝的縱容下,三皇子當然是自由成長,無憂無慮。好在他的兩個哥哥都是沉穩厚重之人,他從小就喜歡跟在兩個哥哥身後如同小跟屁蟲一樣,倒是也學了幾分哥哥們的樣子。所以雖然淘氣,但是也知道分寸,又極疼妹妹,友愛兄長,什麼好事都記得先給哥哥,再給妹妹,自己倒是放在最後。
這番心性,讓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對他非常關愛看重事事記得提點他。
不過三皇子不大愛念書,只愛騎射,曾經在御書房經常是墊底的那一個。御書房的裴太傅提議將自己的外孫楚謙益召進來給三皇子做伴讀,宏宣帝一口允了,也是想讓楚謙益在書本方面給三皇子多些幫助。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希望三皇子在念書方面,有所長進的意思。
聽見大皇子又埋汰自己,三皇子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坐到了大皇子身邊,敲了敲桌子,對伺候大皇子吃早飯的宮女道;“給我擺幅碗筷我也要吃。”
大皇子使了個眼色旁邊只看着大皇子行事的宮女趕緊福了一福,去拿了一幅碗筷過來放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手裡拿了個醬肉包子,惡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才滿足地嘆了一口氣,道;“還是大哥這裡的醬肉包子好吃!”
大皇子笑了笑,還沒有說話,二皇子已經晃悠着進來,坐到大皇子的另一邊,慢悠悠地道;”這是自然。你在內宮吃得醬肉包子,是御膳房那些黑了心的只會做溫火膳的廚子們做的,那比得上大哥這邊,巧手銘心姐姐親手做得醬肉包子呢?—是吧?”衝站在旁邊的大宮女眨了眨眼。
那位大宮女,正是大皇子的貼身侍女銘心,本來是皇后給大皇子預備的房裡人。大皇子卻推說未娶妻,執意不肯,讓銘心做了承祥殿裡管總的頭兒,除了大皇子的內室她不能進去·哪裡都歸她管。
皇后也曾暗示大皇子,以後成親的時候,若不想留銘心,將她放了出去也使得,宮裡的避孕湯也齊全,不用擔心會有庶出皇子出來,給以後的皇子妃添堵。
大皇子卻說,銘心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他既然不想照顧她一輩子,就沒得耽誤人家以後的大好姻緣。皇后以爲大皇子看不上銘心,也曾聽了大嫂裴舒芬的建議,命宗人府挑幾個身家清白的絕色女子進來,送到大皇子的宮裡,惹得大皇子不僅將幾位佳人都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皇后才罷了,再不敢給他送女人。
二皇子就不一樣,他滿了十五歲,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女人。不過他從來就沒把這些女人放在心上,也對她們明言,以後他娶妃的時候,這些人都要放出去的,別存着別的心思七想八想。以後他的側妃侍妾,也會讓正妃來操持,不會自己直接納了,打嫡妻的臉面。
聽見二皇子打趣的話,銘心漲紅了臉,屈膝行禮道;“二皇子過獎了。”又對皇子道;“三皇子若是喜歡,銘心再去廚房多做一籠給三皇子帶回去用。”
三皇子聽了大喜,笑眯眯地揮手道;“正好!正好!快去!快去!”
銘心笑着看了大皇子一眼,大皇子也點點頭·道;“去吧。記得看着點兒,從頭到尾不能離了你的眼睛,知道嗎?”
銘心忙行禮道;“大皇子放心。奴婢不會讓別人插手的。”
給皇子做吃食,小心沒過譽的。不過外宮城裡暗衛多,比內宮管得還嚴些,想做手腳的人還真是很少。
等銘心出去了,偏殿裡只剩下兄弟三人。
三皇子又拿了一個醬肉包子,含在嘴裡,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大哥、二哥,你們今日要去哪裡玩?”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視一笑,對三皇子笑道;“我們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三皇子不到十五歲,不得擅自出宮,跟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同。
三皇子笑眯眯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嘟噥道;“······你們不帶我去,我去父皇那裡告狀,就說,大哥······”說到這裡,三皇子狡黠地看了大皇子一眼,擺出一幅“我知道你的秘密”的樣子,洋洋自得。
大皇子低了頭繼續喝粥,當沒聽見他的“威脅”。
二皇子卻眯了眼睛,看着三皇子,懶洋洋地道;“有本事,你去告去。以後可別再哭哭啼啼過來道歉求饒,也別怪我們再不帶你出去·····二皇子的聲音雖輕柔,聽在三皇子耳朵裡,想起以前被二哥“惡整”的那些事,輕輕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嘴硬,換了軟軟的腔調,一心一意地求起情來。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看猴戲一樣看着三皇子求了半天,才起身擦了擦嘴。
大皇子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出宮的令牌,扔給三皇子,道;“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們自己出去。這是我昨日向父皇求的令牌,便宜你了。”意思是,其實大皇子昨日已經求得宏宣帝同意,三皇子剛纔的作小伏低,其實白做了。
三皇子見自己的意圖又一次被大哥“料敵在先”,不由扁了扁嘴,做出一幅不情願的樣子。手裡卻將那出宮的令牌握得緊緊的,抿得緊緊的嘴角微微上翹,將他喜悅的心情暴露無疑。
大皇子和二皇子相視一笑,對着三皇子一招手,道;“我們今日要騎馬出去。你去讓人把你的小八牽過來吧。”
三皇子年歲小,身量還未長成,平日裡都是騎得一匹長不高的煽馬,三皇子給起名“小八”,也是有一段來歷的。那馬的馬力不錯,就是外觀上難看了些。特別是跟大皇子和二皇子那兩匹四蹄踏雪和烏雲追月的寶駒相比,簡直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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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三皇子目瞪口呆的樣兒,大皇子和二皇子終於覺得今日就算帶着這個弟弟再麻煩,這時他臉上的表情也值回票價了。
“喂,還去不去?不去我們先走了哈。”二皇子還在那裡火上加油。
三皇子咬了咬牙,反正是微服出去,也沒人知道他是皇子。去就去,誰怕誰!
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兩個身姿不凡的年輕人帶着一個俊俏的少年郎,已經來到京城的大街上。
“大哥,要不要先去你的王府看一看?”二皇子笑得有些狡●。
大皇子點點頭,揚鞭在馬上抽了一鞭,道;“自然要去看看。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快兩年了,還說沒有造好。”一邊說,一邊嘴角微微翹了起束。
大皇子的府邸,在京城的核心地段,同輝國公府就隔了一條巷子。
三個人騎着馬來到這裡,大皇子卻沒有看一眼自己未完工的府邸,只是溜到輝國公府的一邊院牆底下,打了呼哨。
未過多久,那邊也傳來一聲呼哨。
再過了一會兒,輝國公府靠近這邊的一個小小的角門吱呀一聲開了,鑽出一個身着青衣的小廝模樣的人,閃身出了輝國公府。
大皇子一見來人,眼前一亮,赴緊縱馬上前,伸出手對來人簡短地道;“上馬!”
那人揚起頭,衝着大皇子粲然一笑,握住大皇子的手,微一借力,便上了大皇子的馬,坐在了他的身後。
三皇子騎着自己的小煽馬,瞠目結舌地看着這一幕,有些結結巴巴地道;“小······小······七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