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知道這些鋪子和田產的出息不太好,是有原因的……
“妾身最近是有些忙,侯爺若是想拿走,妾身也不攔着。不過,侯爺也當仔細查查帳,這幾年,咱們府裡的收入日減。如今過日子雖然不差什麼,可是要做大事,卻是遠遠不夠的。”裴舒芬笑着拿***粉在臉上掃了掃,最後定了妝。
楚華謹眉頭皺起來,也是一臉爲難的樣子,“我跟單先生也說過這些事,單先生說,想幫我看看,有沒有哪裡可以再有新的出息。”
裴舒芬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對楚華謹道:“侯爺,那個單先生,侯爺還是遠着些爲好。妾身覺得……”
話未說完,楚華謹便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那我就將帳本交給單先生去了。”
裴舒芬趕緊追過去,拉了楚華謹的衣袖,道:“侯爺,妾身話還沒說完呢。”
“還有什麼事?”楚華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裴舒芬咬了咬下脣,有些躊躇地道:“侯爺,妾身想給秦大管事做個媒。”
楚華謹翻了個白眼,問道:“你什麼時候也做這種三姑六婆的勾當?——也不嫌丟我的人。”
裴舒芬臉上一紅,將楚華謹拉到裡面的炕上坐下,低聲道:“秦管事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成親了。桐月是我的陪嫁丫鬟,人生得好,又聰明,跟秦管事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楚華謹坐在炕上伸直了腿,懶洋洋地道:“沒看出來秦管事對桐月有意啊?——我跟你說,以前你大姐的丫鬟桐露……”又閉了嘴,不想再說下去。
裴舒芬心裡一緊。桐露這死蹄子,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楚華謹偏了頭,看見裴舒芬臉色又變了變,方笑了一笑,對她道:“秦管事是我手下得力之人。你切不可難爲他。他的婚配,我記得早年你大姐跟我提過一句,說是要讓他到外面自行擇妻,你就別管了。”
裴舒芬回過神來,還不願放棄,對着楚華謹淌眼抹淚:“桐月跟了我這麼久,對我忠心耿耿,如今我想幫她一把,都做不到。我這個寧遠侯夫人,也做得真是窩囊”
楚華謹想起這陣子楚謙益和楚謙謙對裴舒芬的不敬和忤逆,也有些憐惜她,忙安慰道:“好了,好了。一個奴才也值得你生一場氣?你真的想擡舉桐月,我幫你做個人情,就收了她做通房,等以後生了孩子就擡姨娘,豈不比嫁給奴才好?”
裴舒芬心裡一陣煩躁,哭得更加大聲,抽抽噎噎地道:“……桐月沒有那麼大福氣,高攀不上侯爺。再說,她也看上了秦管事,從來沒有想過要給侯爺做通房。”
楚華謹笑道:“她有沒有想過,有什麼關係?”又問裴舒芬:“你不是想幫她一把?”
裴舒芬止了哭聲,愣愣地點頭,“當然想。她對我忠心耿耿,我不能不管她。”
楚華謹兩手一拍,道:“那不就結了?你還猶豫什麼?”
“可是秦管事……”裴舒芬咬了咬下脣,還是不甘心。
“這點子小事,怎麼就纏夾不清,想不明白呢?真是腦子不好使……”
楚華謹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問裴舒芬:“我問你,你是不是想給你的丫鬟找個好歸宿?”
“當然。可是……”
“跟着主子,是不是跟着奴才要更好一些?”
“當然。可是……”
“我和秦管事比,算不算更好的歸宿?”
“當然。可是……”裴舒芬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聽不見了。
楚華謹滿意地掐了裴舒芬的臉蛋一把,道:“這就對了。別拈酸吃醋,不像個正室的樣子。桐月是你最貼心的丫鬟,我收了她,她以後也好更死心塌地的幫着你。——來,別擺出那幅要哭的樣子,我都是爲你好。等她生了兒子,就養在你的名下,豈不兩全其美?”
裴舒芬只好將桐月拋了出來,委婉地道:“侯爺當然是個好的,哪裡是秦管事能比的?只是強扭的瓜不甜,侯爺還是不要強人所難的好。”
裴舒芬的話,讓楚華謹陡然想起當初死也不肯給他做通房的桐露,臉色一沉,道:“反了天了她的命都是主子的,還敢挑三揀四?——來人”
外面的婆子應了一聲。
楚華謹陰沉着臉道:“吩咐桐月,讓她晚上到書房伺候。——如果不去,明兒就叫牙婆過來。這樣眼裡沒有主子的丫鬟,我們府裡可養不起”
裴舒芬大驚失色,還想再勸。
楚華謹卻已經臉色很不好看了,直問到裴舒芬臉上:“怎樣?你也認爲我不配要你的丫鬟?”像是要將在裴舒凡那裡受到的冷遇發泄到裴舒芬身上。
裴舒芬定了定神,曉得楚華謹此時盛怒,不能再跟他硬抗,趕緊拭了淚,委委曲曲地道:“侯爺說什麼話?連妾身都是侯爺的,何況一個丫鬟?侯爺若是看得上她,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妾身一會兒就去給她交待一聲,讓她晚上去書房服侍侯爺。”又勸楚華謹:“此時正是孝期,擺酒就暫時不必了吧?”
楚華謹方纔滿意地點點頭,道:“你說得有理,就這樣辦。”要個丫鬟罷了,服侍得好再給個名份也不遲。楚華謹根本不在乎擺不擺酒。說完話,楚華謹又起身要走。
裴舒芬本來以爲已經將楚華謹拿捏在手裡,此時發現並非如此,一時心慌意亂,越發想要籠絡柳氏進門,尋個靠山,再圖後事,追着問楚華謹:“侯爺,柳氏的兩個孩子,侯爺打算怎麼辦?”
“什麼柳氏?”楚華謹的心思沒在這上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裴舒芬提醒他:“就是老侯爺的……外室。”
楚華謹想起這事就煩,甩了甩衣袖,不虞地道:“我爹都死了,誰能證明他們就是我爹的種?——難不成還能掘了我爹的墳,滴血認親不成?”
裴舒芬有些瞠目結舌,忙道:“侯爺可不能這麼說。那兩個孩子,一個生得跟侯爺有六分相像,另一個可是生得跟先皇后有八分像,怎麼不是老侯爺的種?——如今聖上的後宮又要進人了,侯爺難道不想……?”
這件事楚華謹以前倒是想過,不過單先生提醒了他,說寧遠侯府現在最要緊是抓住三位皇子,而不是再弄女人進宮。就算是跟先皇后生得像,也不是先皇后本人。若是此人進宮後生了別的想頭,反過來對付三位皇子,卻會讓三位皇子跟寧遠侯府反目成仇,實在是得不償失。
如此勸了一番,楚華謹也覺得有些道理,便對裴舒芬正色道:“生得像的人多了,還能都說是一個爹生的?——總之我爹死了,死無對證。他們想進門,除非我爹活過來,親口承認”
這就是在故意擡槓了。
裴舒芬跟着勸:“侯爺不可意氣用事。連老族長都承認的事,還能有假?”
楚華謹大怒,回身指着裴舒芬的臉,道:“你到底是在幫誰說話呢?——既然老族長承認,說不定是他的種,你讓那柳氏帶着她的兩個小野種去進老族長的家門去想栽到我家,沒門”說完,揚長而去。
裴舒芬氣得倒仰,在門口發了一回呆,咬牙想了半天,方想起自己和柳夢寒已經在那些田產和鋪子裡做過手腳。雖然是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派上用場,可是楚華謹如今對自己沒有以前那樣言聽計從,看來不動後手不行了……
有些人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到時候看你們還能拿什麼翹
裴舒芬在心底裡冷哼幾聲,便使人叫了桐月過來,出了半天神,才笑着勸道:“我說你是有大福氣的,真是沒有說錯。”說着,將侯爺要收她做通房的事說了一遍。
桐月如同五雷轟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裴舒芬磕頭道:“夫人,奴婢真的從來沒有想過……”
裴舒芬心裡也不好受。桐月跟桐星不一樣。桐星自作主張勾引侯爺,裴舒芬當然容不下她。桐月從來不往侯爺身邊湊,又能幹,實是不可多得的左右手。如今將她給了侯爺,以後再也無法將她當成心腹,派上大用場了。
裴舒芬一邊感嘆,一邊勸桐月:“你也別太難過了。男人嗎,其實都一樣。秦管事哪裡能比得上侯爺?你是聰明人,多得我就不說了。我這裡有幾身剛做的衣裳,還從來沒有上過身,就賞給你做彩頭吧。”說着,叫了桐雲進來,去裡面的箱籠裡將兩身銀粉紅繡茜桃花的褙子取過來,給桐月做當晚上的賀禮。
桐月無法,知道是侯爺親口說得話,連夫人都無法駁的,只好收了新衣裳,晚上裝扮好了,去書房伺候了楚華謹一回不提。
這邊鎮國公府裡,賀寧馨也在跟府裡的管事和外面鋪子裡的掌櫃做年終的結算。他們府裡的鋪子做生意謹慎,取得利低,雖然沒有賺大錢,可是一直穩中有升。
簡飛揚今日在朝裡,被宏宣帝“申斥”了一頓,正式奪了他中軍都督府都督的位置,貶爲從四品宣撫司宣撫,讓他立時離京去西南邊陲,組建安撫羌人的宣撫司,連年都不能在京裡過。
簡飛揚在西南本來就是以斬殺羌人一戰成名的,在西南更是聲威赫赫,羌人聞簡飛揚之名而喪膽。這一次居然被派去西南組建安撫羌人的宣撫司,讓很多人都不明所以。
其實不過是讓他趁機金蟬脫殼,隱姓埋名,去東南道收拾謝運而已。
簡飛揚回了鎮國公府,便趕緊進到內院,尋賀寧馨說話。
賀寧馨聽說國公爺回來了,有事尋她,連忙丟下花廳裡面的管事和掌櫃,囑咐他們明兒再來,自己先回中瀾院去見簡飛揚。
簡飛揚捧着一杯熱茶,坐在內室旁邊暖閣的醉翁椅上,呆呆地想着心事。
賀寧馨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笑了一聲,問道:“國公爺回來了?”
簡飛揚擡頭看見賀寧馨進來了,臉上綻出笑顏,問她:“都忙完了?”
賀寧馨坐到醉翁椅旁邊的織錦緞杌子上,道:“還沒。不過離過年還早,不急。”
簡飛揚躊躇了半天,纔有些爲難地道:“今兒聖上罷了我的官。”
賀寧馨點點頭,道:“嗯,早就曉得了。”
簡飛揚想起上次跟她提過的話,笑道:“你還記得呢?”
賀寧馨也笑:“怎麼會不記得?——上次還說,是爲了你換個身份,去東南道上。”
簡飛揚放下茶杯,抓了賀寧馨的一隻手在手裡摩索了一會兒,道:“這一次,我不能陪你過年了。”
賀寧馨挑起了眉毛,有些詫異地問:“已經定了?羅開潮那邊都妥當了?”
上一次賀寧馨問他,是不是立時要走,簡飛揚說還沒到時候,言道羅開潮那邊還沒能取信於謝運。不過做了幾次買賣之後,謝運已經開始相信他們,要求見他們幕後的當家。
賀寧馨有些擔心,抓緊了簡飛揚的手,問他:“你作爲欽差去見過謝運。他們都認得你的,怎麼能讓你去做這個‘大當家’?”
簡飛揚將賀寧馨一把拉過來,抱在了自己的腿上,在她耳邊輕聲道:“當然不是我做‘大當家’。做‘大當家’的另有其人。名義上,我會跟在這個‘大當家’身邊,做他的隨從。而且不會跟謝運他們的人照面,會一直在幕後運籌而已。”
賀寧馨方纔鬆了一口氣。
簡飛揚看着賀寧馨如釋重負的樣子,硬着頭皮道:“不過,這一次,不比做馬前卒衝鋒陷陣要輕鬆。你……要有準備……”居然跟交待遺言一樣。
賀寧馨將身子偎在了簡飛揚懷裡,低聲道:“你要記得,我們還沒有孩子。你對我說過,在生孩子之前,你會保重自己……”
簡飛揚死死地摟住了賀寧馨,低頭吻上了她的脣,輾轉反覆地吮吸了一陣子,喃喃地道:“給我生個孩子吧……”
賀寧馨眼裡涌起了淚意,伸手抱緊了簡飛揚的脖子,主動又將脣送了上去,一邊親,一邊道:“好。若是有了,我就生下來……不管別人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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