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心?若是你都寒心,我又該如何自處?”
姬墨謙冷聲道,眉眼間暗潮洶涌,頗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眼前這女子,竟然和他說了這兩個字?不覺得好笑麼?怎麼看來,都該是他寒心纔是,而且是極地苦寒那種,令他這種長年渴望疼痛的人,竟然都開始懷戀同她接觸以外毫無知覺的日子。
那梳子上的花紋,他雕了好久。
他平素很少閒暇,再加上並不喜歡這繁複的收工作業,於是很難堅持。但他卻堅持了下來,並且告訴自己每逢想念她的時候就在上面勾勒幾筆,於是,久而久之,他竟也悄悄地雕刻完了。
梳子綰髮,乃是相愛之男女之間的承諾。天頌之內,皆是由此來傳遞男女之間的心意。但通常,都是由女子主動送之,輕輕梳理,意味長長久久。
雖然是女子喜歡的習俗,但他卻固執地喜歡着。但卻並不好向素珍開口。於是便自行行動,也不管那些所謂的主動與被動,只要結果完滿,過程稍帶瑕疵又如何?
因此,纔有了眼下這一幕。
也就是因此,他收穫了太多足以勒死他的情緒。
因爲他幫過她很多,所以她才免爲其難地收下這梳子?
是的,她振振有詞,因爲她並不知那些僱傭工人的點子皆非他所想,全都是他的軍師的提議。而這梳子,卻完全是他想出來的,結果就在這一瞬間,勝負高低立現。
別人想出的提議,她拍手稱好,而他真實的想法,她卻接受不了。這讓他如何甘心?
他甚至都在懷疑,素珍愛上的究竟是他姬墨謙還是身後有軍師的姬墨謙,以至越想心裡就越加沒底,整個人好似站在懸崖,再走一步就粉身碎骨。
素珍是他唯一的救命繩索,而這繩索,如今已經將要斷裂,令他萬劫不復。
這樣的狀況下,他又如何能不發狂?
“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隨你如何想去吧。”
素珍被他氣得全身發抖,聲音也隨之冰冷,與他對視的眸光火光四濺。
“你我之間,差異炯然,分歧如此強烈,而你,亦如此斤斤計較,亦不願意改進半分,我想問問你,接下來,你想要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你真想咱們兩個,相怨一生嗎?”
她說到這裡,心不由跟着疼了起來,臉色也難看到了極致。
“你先回去吧,你我之間,全都冷靜一下。過幾日再見面吧。”
素珍沉聲說道,而後看向他,考慮再三,那句“分開”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理由很簡單,因爲她捨不得。
雖然今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底線,是她最無法容忍的,但她仍舊不願意放手,怕一旦放棄,有些東西再難挽回。
“冷靜?你已經如此冷靜,還要同樣的情緒做什麼?”
姬墨謙不由笑了,手中力道猛然加重,素珍就跌入她的懷裡,而後身子騰空而起,徑自被他抱到了不遠處的軟榻上,而後將素珍狠狠壓制在身下,沉重的身軀不由覆蓋上去。
素珍並沒有掙扎,而是看着上方的姬墨謙,不由笑出聲來。
“看來,還是我天真了。在這當口,竟然以爲你會有所改變,哪怕站在我的立場爲我考慮分毫呢?結果,連分毫卻都沒有。姬墨謙,你真的將我變成了一個傻瓜啊。”
她如此說着,眼眶不由有些微紅,黯然將眼眸中的最後一絲光亮盡數遮掩。
“既然如此,何必再互相折磨?彼此放過,是多麼好的事情。”
“你休想。”
姬墨謙輕聲道,而後咬住她的耳朵,看着素珍微微的顫慄:
“就算是相互折磨,我也不可能放開你。我勸你最好不要抱這種想法,因爲你只能是我的,也必須是我的。誰若和我搶你,我便殺誰!”
姬墨謙狠聲道,眼中閃過一抹凌厲,冰冷刺骨。
素珍不願再去看他,於是偏過頭,緊緊抿住雙脣。
而就在此時,身上的力度驟然減輕,呼吸也跟着順暢了起來。
她猝然回頭,赫然看到姬墨謙自她身上起來,而後徑自走到窗口,縱身一躍,便失去了蹤影。
一句話都沒有,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素珍久久地盯着那洞開的窗子,心頭好似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有種被掏空的感覺,整個人都失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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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泛起朦朧的亮光,萬物漸漸從沉眠中清醒過來。
如槿伸了個懶腰,然後徑自起牀。經過簡單的一番收拾,便邁步朝屋子外而去。
迴廊中,靜寂萬分,窗外亦是如此。此時天雖然亮,但連四更天卻還沒有到,還是可以再睡一會兒的。
如槿之所以起那麼早,只是因爲想要幫素珍提前弄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以便一會兒她醒過來,可以事半功倍一些。
哎呦,怎麼會有她這麼給主子着想的好屬下啊。
如槿不由站在原地,然後誇獎了自個一番,雖然眼皮仍有些沉沉的,但是心情卻變得尤其好,睡意也就被趕跑了。
神清氣爽間,她輕輕推開門扉,然後朝外走去。
然而就在她如此精神煥發的時候,一個場景卻令她駐足,眼神微微怔忡。
不遠處的灌木叢間,一個瘦削的身影蹲在其中,手腳皆在微微動作,好似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如槿看着這一幕,而後走過去,觀望了一會兒,不確信地叫道:
“娘子,是你麼?”
話音剛落,灌木叢中的身影便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後,一個聲音傳了回來,令如槿又是一驚。
“是我。你怎麼也起這麼早?”
素珍自灌木叢裡直起身子,而後調轉身子,隨即問道。
“娘子,您這是……”
如槿急忙上前,而後下意識地去握素珍的手。頓時,徹骨的冰冷沾染上她的指尖,令她不由低聲叫道。
“娘子,您在外面呆了多久啊!看您這樣子,是在找東西,找到了麼?需不需要我來幫忙?”
“嗯,的確需要你,我已經找了一個時辰了,可是始終沒有收穫。你正好來了,可以幫我一下。”
素珍說道,聲音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