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皆是煎熬,得不到絲毫的解脫。十年光陰,能拖着這口氣走到現在,你就是隻妖。”
素珍徑自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水,而後眨了眨眼,徑自將眼前的水霧盡數消弭,以至於能夠將眼前男子的面容看得真真切切。
“我自己也覺得甚是驚奇。”
姬墨謙沉聲開口,嘴角泛起絲絲笑意,卻好似如墜雲夢,格外得不真實。或許旁人不知曉,但他自己卻清清楚楚地記得每一次瀕臨危境之時自己這身子體現出來的強大生命力,哪怕最後都淪落爲苟延殘喘,也無法真真切切地了卻殘生。
或許這是蒼天至於他的一種補償,但更多時候,他覺得這都是一種試煉,比死亡還要悚然萬倍的試煉。
十大酷刑,也不過如此。循環往復,令這一切永無盡頭。
“呵呵,看來你心中早有這番領悟。如此苦楚卻又不能糊塗以對,更加苦楚萬分。而你居然還能將它們全都掩藏在心,每日還能正常度日,冷靜以對,不得不讓我心生寒意,亦是對你捉摸不透。”
素珍說道,眼底一片寂靜,剛剛的激動昂然皆已消失殆盡。
“你可知那御公子是如何對我說的嗎?他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並非能護佑我一生的良人。眼下的這些情況皆只是開始,只要跟隨着你,日後必定黯然神傷。
雖然他說得直白,但細細想來,卻並非毫無道理。眼下你我之間就因此有了分歧,而心中一直存着的疙瘩卻是由旁人來解答,且這個旁人竟還是與咱們敵視相對的。久而久之,再深切銘刻的感情也是會日漸淺薄的吧。”
說到這裡,她不禁低低笑着,鼻尖一酸,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在眼前呼之欲出,令她渾身到下不禁掠過一抹顫慄。
“你可知,當時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的心中涌起了多少的彷徨不安。而當他告知我,你們之間存在的這一關係以及那件宮闈之中的驚天之秘,我對你是有怨的。
我怨憎你爲何三緘其口,對我存有隱瞞。更怨你明知你我之間有多少人想使離間之計,卻仍然令旁人鑽了空子。將自己緊緊包裹,卻還口口聲聲說要同我脣齒相依,我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謙王爺,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言論甚是可笑嗎?”
“所以,你準備如何?離開我嗎?”
姬墨謙突然開口詢問,眼底夾雜着狂風暴雨,眼神如霜似雪,令人膽戰心驚。
“爲何總是問我這個問題?我已經不止一次地重複着這個答案,你心中早已有數,不是嗎?”
素珍臉上泛着啼笑皆非之色,話語亦是漾着酸澀之情:
“其實,該問這個問題的人,該是我纔是。與你這樣的狀態,說不定哪一日就會棄我於不顧了,不是嗎?”
“不,我不會。”
姬墨謙開口道,神色一如既往的堅定無虞,但此刻在素珍看來,卻是極具諷刺。
“不,你必定會,一定會。爲了你心中的錦繡河山,爲了你心中的孺慕之情,爲了過往的恩義情深,與我的相守,皆在其後,只怕你就算有心經營,也不過是力不從心。”
她擡起頭,凝向那姬墨謙,聲調漸漸轉低,但卻又猛然拔高,再無抑制:
“我爲何會同你這樣的人糾纏在一起,爲何還會對你動了感情。無論對你還是對我,都不是一件好事,不是一件好事!……”
話音未落,手中的小玉瓶便被奪走。緊接着,瓶塞即開,縷縷攝魂奪魄的芬芳便蕩溢在半空之中,令人心迷神醉。
姬墨謙手指加緊那玉瓶,而後將那玉瓶子中的晶瑩液體倒入脣中,喉頭滾動,所有藥液星點不剩,全部吞下。
“這樣,可否昭示我對你的誠心?”
姬墨謙將那玉瓶碾成碎末,隨風而逝。而後便紅着一雙眼看向素珍,脣邊涌起一抹虛弱無力的笑意。
“你,你爲何……”
素珍神情之中猝然掠過驚慌,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嘴脣抖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正當她六神無主之時,一隻剛勁有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極大,令她疼痛不堪,眉頭緊蹙。
“珍兒,經過這一晚上的思慮,我確實覺得自己有許多方法有所偏頗,對你甚是不公。所以我策馬而來,只爲告訴你所有。
好讓你明白,我姬墨謙,爲了你,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改。爲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放棄,只要你能同我度完此生,再難再苦亦是甘之如飴。
那南宮御的前來,在我意料之外,但並不讓我驚詫。昨日之事,他必定不會坐以待斃,而毀掉他多年心血的我,必定是他想要報復的目標。所以找上你,自是不奇怪。
然而,我派去護衛你的暗衛並非是酒囊飯袋,他若想接近你,只怕不會如此順暢。之所以能如此暢通無阻,是因爲阿清從中安排,不然,他的話是絕對說不上幾句的。那麼,這玉瓶也就不會到達你的手中了。”
姬墨謙說道,口中猛然涌出暗沉的血液,緊接着,劇烈的咳嗽鋪天蓋地,令他匍匐在地上,徑自染紅地面。
“阿墨!”
素珍徹底驚呆了,急忙抽出絲絹捂住他的口脣,讓他吐在期間。很快,那雪白的絲絹就染得殷紅不已,再也找不到從前的模樣。
然而,姬墨謙卻沒有因此而停下來,依舊嘔血不止。若不是那南宮御之前已經對她滲透飲下這玉瓶之後的種種反應,只怕她此刻已經癱軟在地,昏厥過去。
“如何了?如何了?”
就在這時,門扉猛然被撞開,一襲紅影如旋風一般朝他們襲來。只見鳳清塵來到奄奄一息的姬墨謙面前,徑自握住他的心脈,略略切斷一番,眉頭便逐漸舒展開來。
“阿珍,你且放心吧。這解毒的開頭,完成得分外漂亮。這些被寒毒侵蝕的沉廢之血,可是吐了不少,卻沒有影響身子的情況,還真是可喜可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