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曾經我喝的那些都是阿珍所制啊……”
蘭後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眼眸之間光華泛起,面容亦是沉浸在一番柔和溫潤之中。
“記得從前,阿珍她甚是會做藥膳,不僅入口香甜,而且長期食用會對身子有着極好的用處。我只吃過一次,卻也是戀戀不忘,不知桑老與我是否有同樣的感覺?”
“同樣的感覺?對於那些,老朽絕不會像夫人這般反應。自從老朽這徒兒躺下的第一日,老朽的腦海之中便反覆流轉着關於她的點點滴滴,不僅是這些藥膳,而且還有很多,樁樁件件,亦是難以忘懷。”
桑禪低聲道,歷經滄桑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哀傷之意。雖然只是一掠而過,但蘭後與他相鄰頗近,卻看到了那抹哀傷甚爲濃郁,深刻得令人有種想流淚的衝動。
“桑老先生……”
蘭後神情愴然,隨即開口叫道,但卻不知從何說起。然而桑禪卻並未給她執着於此話題的機會,迅速咳嗽一聲以緩解這黯然的交談,眉頭亦是蹙起:
“好了,說這些事情也是無益,還是抓緊說些正事纔是要緊。夫人,老朽是個醫者,其餘的事情並非老朽所長,所以無法給予你應有的解答,待你好上一些之後去問王爺爲好,想必你定能明白通透。
現下老朽要和您說的,是您以及你腹中孩兒的事情。由於您方纔不惜氣力,心緒耗損之重,所以動了胎氣,意識喪失。儘管老朽已經盡力做出了相應的補救之策,但有些問題亦是無法解決,需要和您好聲生說上一番。
胎氣乃是腹中胎兒重要的仰仗,不可缺少分毫。而今您這動得不輕,若是再晚一步,這孩兒必定保不住。但是重在上蒼垂憐,令他尚有機會。眼下您這身子已經無法給予這孩兒真正需要的,所以老朽言下之意,便是令他早些來這世上,而後從長計議。”
“您的意思是,令我不去考慮瓜熟蒂落,先行將他生出來。不知桑老先生認爲,我這孩兒應當什麼時候來到這世上適宜?”
蘭後眼神一凜,迅速將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之上,呼吸之間急促不堪,以表現出她內心的緊張和不安。半晌,她的神智才稍稍平復,而後開口問道,儘管竭力剋制,但仍然難以做到淡定從容。
“半個月之後,腹中的孩兒便已經七月有餘,便可以令他來到這世上了。”
桑禪眼神一暗,真真不想告知她真相。但是現在已經到了這關鍵時刻,該面對的事情總要去面對。
“半個月之後?!桑老,這孩兒不過七月有餘,註定先天不足,當真能活下來嗎?!”
蘭後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之間一派尖銳,刺耳不已。
“先天不足自是必然,但是隻要後天好生調養自是不成問題。待他出生之後,一切交由老朽來照料,自然不是問題。”
桑禪說道,眼神亦是在她隆起的肚腹之上掃了一眼,繼續說道:
“況且,以老朽所知,您的孩兒本就比平常孩兒要發育得快,如今那孩兒的狀態已經去趨近成熟。所以他面世於衆,好生將養本就不是難事。但若是繼續在您那已經險情叢生的肚腹之中,無論是您還是這孩子,都有可能面臨不好的結局。
這是老夫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除此以外,別無他法。夫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
蘭後呼吸一窒,一顆心被桑禪的一番話刺激得無以復加,整個人亦是呆怔在原地,徹底不知所措。桑禪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眉目微微挑起,而後開口問道,語調之間略顯陰鷙:
“怎麼?看起來您似乎不信任老朽?若是如此,那一切便當老朽沒說過好了,還望夫人勿怪!……”
“老先生莫要誤會,我是絕對沒有絲毫懷疑您的意念的。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爲我發愁今後的事情。
阿珍情況未明,老先生勢必會留在這京城之中。而我未來的日子,極有可能是要離開這裡的。若是我這孩兒需要老先生照料,我的腳也就會被牽絆住的。所以……我真真是有些糾結。”
“夫人要走?要去哪裡?重回無憂嗎?”
桑老先生繼續問着,眼中掠過一道暗光,話語亦是有些迫人之意。蘭後心亂如麻,自然無暇顧及這些,隨即開口答道:
“重回無憂自是最好,但若是無法,再選他地亦是好的,總之這京城,我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但先生卻是無法與我遠行的,這孩兒該如何是好?”
“如果老朽說,老朽可以隨您而去,不知您意下如何?”
桑禪低聲說道,聲音在蘭後的耳中炸裂開來。只見她看向桑禪,眼神之間難以置信,話語亦是失去了本來的調子:
“阿珍的情況,現今已經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只怕那些奇蹟是絕不會再有了。但是老朽不會放棄分毫希望,所以準備走一趟南疆。無憂正好在南疆境內,與老朽所行之處相距不遠。
老朽既可以行事,又可以照料這孩兒,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爲?”
“先生當真是這般想的?”
蘭後猛然瞪大眼眸,驚喜之色悄悄爬上面容,令她的表情熠熠生輝。然而就在此時,一個沉沉的嗓音徑自刺入她的耳蝸之中,令她呼吸凝滯,神色大變:
“看來,你還是不情願留在這深宮之中。哪怕有一絲希望亦是不願意放棄。是本王輕信大意了。”
話語結束,暖帳盡數掀開。只見姬墨謙大步流星而入,神色之間一派犀利,一時間竟令人難以直對。
“阿墨,你怎麼……”
蘭後訝異不止,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紊亂。一抹刺目的念頭盡數劃破她的意識,令她的視線一下子便落到那桑禪身上。桑禪被他的視線刺激地微微一怔,而後便迅速明白,連忙擺手示意:
“夫人,您可莫要誤會,老朽可是沒有欺騙您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