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怎麼前言不搭後語?”
蘭後一頭霧水,對眼前幾乎要咬碎牙齒的男子之語露出了極端的不解。
難道阿轅他是害怕阿墨有了美嬌妻之後就與他疏遠?從而纔會屢屢爲難於這對恩愛之人,藉此機會霸佔阿墨,以示自己的皇兄威嚴?
可是這乃是婦人心思,狹隘之至,就連她都不會染指,更何況是眼前這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所以她當真不予信任。
“你可知,那村婦並非一般心性。雖然那謙王府的當家主母她如何努力也是配不上,但是於她心中,那主母之位並非是她所好。
她真正想要的,是讓朕的皇弟同她拋卻俗事,去做一對閒雲野鶴的田園夫妻,而朕那好弟弟,竟然一口應允了下來。此事怎能姑息以對!”
姬墨轅眼梢劃過凜冽之意,一張面容沉在鬱色之中,再難見晴。
“謙弟他從不是衝動行事之人,而且明知做出這種事情必定會令朕大怒,卻依然義無反顧。此番無疆成親,只能證明他定是鐵了心了。接下來估計便是悉心的籌劃,以和朕斡旋,好讓朕不再爲難他們兩個。蘭兒覺得,如今這番處境,那丞相府的千金還不該出場嗎?”
“你……”
蘭後眼中閃過連連詫異,腦中仿若炸開了一般,被眼前的男人徹底驚得說不出話來。
雖然這九五之尊不擇手段的行徑她已經泰然處之,並且已經做到不以爲意,但是見他如此對待阿墨,他的皇弟,她打心眼裡就覺得不舒服。
她雖不了卻朝政,卻知阿墨之於他這位皇兄的鞠躬盡瘁。可以說,阿墨爲了他這個哥哥已經付出了所有,無論是健康的體魄還是無雙的計謀,只要是對他這皇兄有利的,他都殫精竭慮,義不容辭。
十年前的那場宮變,一切都歷歷在目,所有愧對都不足以彌補阿墨的折損。因此在那之後的十年,阿轅都不曾爲難於他,恨不能將這世上的好東西都捧到他的面前。她覺得與那愧意有着極大的關聯。
但是如今,一切卻都已經坍塌殆盡。
她甚至都覺得,從頭至尾,眼前這男子都是做戲。其實他心裡從未有過分毫愧疚。從頭至尾,他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將阿墨之於他的股掌之間。
是啊,股掌之間!眼下這並不是他心中最深的想法,他真正的想法,除了掌控以外,還有忌憚!
“你,口口聲聲說了那麼多,其實就是無法放開阿墨,是不是?哪怕他退居山林,與這皇家再無瓜葛,你也不會答應。其實根本不是你要讓他輔佐於你,你做這一切是因爲他那鮮爲人知的身世!”
蘭後瞪大眼眸,呼吸急促,身子下意識地後退,好似要避開眼前這如同惡鬼一樣的男子。
“呵呵,朕的蘭兒就是不一般。剛剛還懵懂不已,現在卻能直通深處,看清了那些藏於朕心底最底層的真相,真是了不得啊。”
姬墨轅眼中慵懶橫生,竟也大大方方地認下了,隨即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而後轉頭對蘭後一笑,話語間流淌着絲絲柔情:
“好了,蘭兒病體未愈,還是歇息吧。天亮之後會有女醫進來爲你診治,朕要更衣上朝了。”
說罷,便轉身而出,準備喚人而入。
“阿轅,阿轅,等一下!”
本來對他避之不及的蘭後見他如此堂而皇之地便要離開,頓時便慌了,而後高聲叫道,想要止住他的步伐。
阿轅對她如此坦誠相待,對這些本應在陰暗之中浮游的真相訴諸在他面前,只能證明一件事,那便是他必會完成,而且會速戰速決。
估計以他的脾性,只怕早朝前,謙王府的當家主母就定下來了!
之後的事態發展,她不敢去想,但是她很清楚,如果現在她不攔阻,日後她必定後悔!
“阿轅,拆散一對有情之人是極其殘忍的,只怕以阿墨的性子,若你執意如此,那相府千金只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如此賜婚,未免兒戲,你最好三思而後行!”
“沒好果子吃?那又如何?說到底不過只是個千金而已,若她不幸隕落,後繼之人只怕如同過江之鯽一般。蘭兒不必擔心。”
姬墨轅溫聲說道,但是言語之中卻充滿了肅蕭之意。只要有心,不難聽出期間的肆謔以及兇險,只怕任何一個陪王伴駕之人,都不會再越前一步。
蘭後雖然性子直爽,且不容易甘心不語,但卻也是知道厲害輕重的,對分寸拿捏得甚是良好。所以眼下不禁出現了一陣退卻,心中不禁揚起一抹斟酌。
姬墨轅很滿意蘭後的這一反映,隨即走回來,坐到榻上握了握他的肩膀,細長的眼眸不禁揚起溫潤笑意。
“好了,快些歇息。待朕忙完政務,就來陪你,如何?”
說罷,便將她攬入懷中,輕吻她的髮絲,喉嚨之中閃過一抹喟嘆。
“呵呵,說到底不過是個千金而已,不足爲慮。”
懷中的女子任他環抱着,而後擡起略顯空廖的眼睛,本想抑下的話語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而後脫口而出:
“想來,暮雪貴爲宮中千嬌萬寵的小公主,皇上都能爲了自個的利益悉數捨出去,一個相府千金又算得了什麼?
阿轅,你可還記得咱們二人成就這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艱難困苦?而你這弟弟究竟幫了你多少,又爲你暗中籌劃和打壓了多少。若不是他,你我會有如今這番局面?可你竟要如此對他,而且沒有絲毫猶豫之情。如此忘恩負義之事,我真真做不出來。”
“那蘭兒想要如何?”
姬墨轅在她頭頂詢問道,面色波瀾不驚,言語之間平靜自然地仿若詢問今日天象如何一般。
“我不會讓你得逞,絕不會。如果可以,我定要讓你嚐嚐這種滋味。”
蘭後低低笑道,而後掙開他,眼底一片蒼涼。
姬墨轅看着她,與她對視良久,而後便高聲喚人,展昭海便領着一衆侍奉的宮女太監彎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