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十年,赤水因爲要用丹火淬鍊自己的本體,一直待在豐木城內。
她整整用了十年的時間,纔將本命丹火對本體的作用力隱於皮膚下,不影響到她平時的行動。
其間,她靈獸袋裡的那些吸靈葉又甦醒了一次,將她近十年存的靈石一掃而空後,再度睡了過去。
這些吃白飯的傢伙
赤水氣得直咬牙,想將之丟了,又捨不得,只好含恨收起靈獸袋,詛咒發誓再沒有下一次。
因此,爲了賺取更多的靈石,她進入天一閣一如既往的勤,那掌櫃對她也越來越親切和善。
有空時,她也時常流連於各大交易會,這些交易會大多針對的是分神期以下的修士,她很少出手買東西,只是衆多修士聚在一起,總能聽到一些趣聞秘辛。
雖然她也知道這些信息並非真正的機密,可她最缺的就是這個大陸的常識。
豐木城在整個渡劫大陸上毫不顯眼,沒有特殊的地理位置,也沒有特殊的資源,更沒有鍾靈毓秀的強者,各路修者也只有路過此地時,方會在此歇上一陣。
因而赤水在此地生活的七十餘年裡,極是安穩,雖有過幾次小暴動,可並沒有波及城裡的居民,有這豐木城真正的領主坐鎮,自然沒有她什麼事。
她正考慮一件事,雖然離渡劫之期尚有二十餘年,可對於修真之人來說,這點時間完全不足掛齒,她應該出城去尋找一個安全的渡劫之地了。
半晌後,她終於做好了決定,給天一閣的掌櫃留了言後,就往城外飄然而去。
通過這數十年的瞭解,她知道,要想找一個安全的渡劫之地,可不是那麼容易。
wWW. ттκan. CΟ 在強者的城池裡,自然不會讓你渡劫,在城外,各路修士窺視,趁火打動的修士更是無數。
赤水掏出一份地圖出來研究了很久,選定一個方向遁去。
要知道,所有強者的領土加起來,在整個地圖上也纔不足一成,其餘絕大多數地域,都不無主之地,那些強者領地密集的地域,自然是赤水最先放棄的地方。
她所選擇之地,是在森林的外圍,密林的深處。那裡人跡罕至,若是渡劫,不會驚動太多強者,相對危險性要低一些。
至於森林深處,妖族不似人類,喜歡聚在一起,很多妖族強者雖然有了自己的靈臺,可並不喜歡待在靈臺內,反而喜歡住在以前的居住地。
再加上能在裡面生存的生靈,都很彪悍,進入裡面的修士,少有能活着出來的,因而大家都有默契,大多隻在外圍徘徊。
赤水連趕了數個月,終於到了聽鳳嶺山脈的鳳尾處,此地位置偏僻,山谷衆多,猶如鳳尾,因而得名。
她聽人說起過,因此地地形複雜,靈氣稀薄,荒涼無人煙,修士在經過時都會下意識避開此地。
她當時就動了心思,可等她真正到了這裡,方知道造物主的神奇,整個聽鳳嶺山脈的形狀,真如一隻身形龐大的火鳳,鳳首昂然,雙翅鋪開至極致,尾羽輕展,成徐徐騰飛之勢。
鳳尾處,近十道山脈擁擠在一起,層層分叉,形成衆多天然的山谷。
她又在附近轉悠了近一個月,纔將周圍的情況弄清楚。
此地雖然偏僻了點,靈力稀薄,可裡面的居民也不少。
雖然裡面的靈獸大多修爲不高,可正因爲這樣,反而成了那些低階生靈生長的樂園。
赤水所選擇的位置,在鳳尾尾部的一個夾谷內。
此谷因爲兩邊的山脈都是懸崖峭壁,除下方一塊空地長着一些雜草野花,生存着一些普通的小動物外,一隻靈獸都沒有。
她將身體緩緩下落到懸崖邊上,隨即在一面峭壁上開鑿出一個石府。
石府並不大,赤水爲了保險起見,卻是同時開出了三個府門,一個直通山頂,一個面向夾谷,另一個,則通過一個長長的隧道,到達山脈的另一面。
三個府門,都用她早就備好的法陣掩飾住,與之前毫無二致。
整個開府過程一蹴而就,絲毫沒有驚動谷內的小動物,開府鑿出的石塊,都被她收進了指環內。
在其中一間石室裡,她還設置了一個遠距離傳送陣,通過此陣,她可以直接回到豐木城那個她已買下的小院。
她做完這一切後,在石室內又居住了數個月,確定沒有別的生靈感應到她的存在,也未發現附近有其他強者後,她才放心地啓動傳送陣,回到豐木城。
照例先到天一閣那裡報到,赤水沒想到的是,她一回來就聽到了一個讓她震驚萬分的消息。
豐木城的領主隕落了
赤水見到那掌櫃正指使着店員趕緊收拾東西,顯然,他們也是剛得到了消息不久。
她急忙問道:“那領主是形神俱滅,還是入了輪迴?”
這個很重要。
那掌櫃搖頭,苦笑道:“若是入了輪迴,你看在下還用着搬家嗎?”
赤水醒過神,臉色有些蒼白,對於這事,她也只知道大概,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那掌櫃勸道:“你還是先回去,收拾了東西,儘快出城去吧”
接着,他想到了什麼,又掏出了一塊白色玉片,塞到赤水手裡,“這是本閣的特製玉片,你收好。”
赤水接過玉片,又聽那掌櫃道:“這玉片上的圖案,你可看仔細了,以後,只要橫匾側面有這個圖案的商家,皆是我家主人的商鋪,你的法陣也可賣在這樣的店鋪內,價格不變。”
赤水低頭,玉片形狀有些特別,成橢圓形,上面的圖案卻極簡單,一個正圓,一筆勾成,赤水抽了抽嘴角,這算圖案?
她反覆看了那個圓圈數眼,有些疑惑,這裡的人,對太陽也有崇拜的思想嗎?
她還來不及細想,那店員已是將東西全部收完,兩人正要出門,那掌櫃一腳跨出屋外,又轉頭衝赤水道:“上空靈臺內貯存的靈力支撐不了多久,你還是儘快離開,免得多生事端。”
事端?還能有什麼事端?赤水不知怎麼回事,正欲再問,那掌櫃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赤水見那掌櫃竟是棄了商鋪不要了,知道事態緊急,也不敢多待,快速趕回自己的小院,將傳送陣拆下,又回屋內把自己的物品一收,就往城外遁去。
途中,她留意到城裡的居民,大多沒有得到消息,不知已經變天,仍然按部就班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赤水心裡有些掙扎,有一股想將這壞消息告訴衆人的衝動。
他們應該有知道的權利,想到這,她頓時啞然。
上神創造了這個世界,給了生靈生存的環境,獲得生靈的信仰供奉,卻又沒有給他們相應的庇護。
特別是當上神對生靈的眷顧減弱後,人族出生,妖族裡同樣有失去傳承的普通妖獸出現,這些生靈剛開始根本沒有在世間生存的權利。
雖然這些生靈同樣可以用祭祀的方法與上神溝通,可上神並不是有求必應,當上神迴應的機率越來越小時,這些生靈只有另尋他路。
選擇一位強者,與其簽訂契約,將對上神的信仰貢獻給這位強者,以獲得在其城池裡居住生活的權利,這便是他們的選擇。
出賣了自己信仰的生靈,通通被稱之爲上神的棄兒,他們將不再擁有與上神對話的權利。
只要那位強者隕落,靈臺上的靈力耗盡,他們這片領域將會直接下陷,和其他同樣的領域一起,耗掉大部分天道法則之力,組成一個新的下界。
當然,他們也可以如赤水一般,在這片領域下陷之前搬出城去,再重新找一位強者,簽訂新的契約,只要他們能及時得到消息並有足夠快的速度離開。
因此,豐木城的領主隕落,就是他們之前的選擇所須承擔的後果。
赤水搖頭,放棄了通知他們的打算,這樣的規定,也只有強者和少數人族的領導者知道,就算告訴了他們,也只能製造出恐慌罷了,以他們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靈臺靈力耗盡前出得這片疆域。
要知道,城池外面的密林,比起城池的面積,多了數十倍不止,相當於是一箇中型的王國,以普通人族的弱小,是必然出不去的。
她剛出了城門,就見城門外,另有一些得到消息的修士駕馭着法寶法器,有些拖家帶口,有些只是搭夥節約靈力,大家目的相同,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離開此片領域。
赤水心下了然,這些就是有門路有實力的修士了,看來大家相當有默契,都是悶頭靜靜前行,滿臉肅然,有幾個小孩和婦人則頻頻回頭,看着豐木城的位置,眼裡流露出強烈的不捨。
這事實有些沉重,赤水也沒什麼心情再看別的,加快速度,超越他們後,往密林外遁去。
很快,赤水就到了密林的邊緣,在那裡,有一條約莫十數丈寬的裂縫,裂縫下深不見底,不可窺測。
只要過了一條裂縫,就算出了豐木城的疆域。
赤水心裡正有些複雜,突然之間,臉色一沉,神識掃過裂縫外的密林深處,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
數息後,從密林裡,遁出兩個人影,那兩人往赤水之前的位置看了看,正有些莫名間,忽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背後冷冷地傳來,“在找我嗎?”
那兩人陡地一驚,連忙轉身迴護,就見一個黑衣女子立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目光凜冽,看得他們遍體生寒。
二人心驚膽顫,其中一位尖臉中年男修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討饒道:“上人饒命,小人二人在此等候友人,真不是有意衝撞上人的。”
“等候友人?”赤水輕聲呢喃出這幾個字,看向站着的另一人,“他說的可是真的?”
這位青年男修,頗有幾分期文,他緩緩向赤水行了一禮,才答道:“是,在下二人正是聽聞了豐木城領主隕落的消息,才趕來此地,不想衝撞了上人,還請上人恕罪。”
“哦?”赤水音調上揚,意味不明,“不知,你二人要將友人接往何處?”
那青年男修正欲回答,忽感心口一陣鑽心的疼痛襲進腦海,他茫然低頭一看,在他的心口處,正鑲着一根染紅了鮮血的飛梭。
那飛梭一抖,驀地抽出,傾刻間,鮮血狂飆而出,噴到跪着那中年男修的臉和衣衫上,那中年男修嚇得連連叩頭求饒命。
那青年男修滿臉驚懼之色,身體緩緩往地下倒去,一個帶着黑氣的元嬰剛衝出,就被赤水吸至手心,那元嬰奮力掙扎,聲音尖銳刺耳,“爲什麼?”
赤水低聲鄙夷道:“區區一個元嬰期魔修,就想到此地趁火打劫,你以爲你們拙劣的謊言真能騙過我?”
下方跪着的中年男修聞言,身體顫抖個不停,目光卻直直盯着那個元嬰,而那元嬰卻是尖聲叫嚷:“那不是我說的。”
“你不也沒有否認嗎?”赤水不以爲然地俯視那個元嬰,緩緩勾出一個笑容,“既然有膽做這樣的事情,就要有被發現的覺悟,明白?”
那元嬰滿臉扭曲,極細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森和恨意,狠厲道:“快放開我,不然,你也休想好過。”
赤水聞言,握着元嬰的手用力一握,有些詫異道:“果然不同呢,元嬰就如此強嗎?”
那元嬰臉露得色,數縷黑氣迅速鑽進赤水的手心,往手臂上竄去,同時威脅道:“你快放了我,不然,你千年的修爲必將毀於一旦……”
驀地,他停住話語,雙眼瞪着赤水,兩息後,一聲慘叫劃破長空,“啊——”
持續數息,又戛然而止。
那中年男修擡起頭,就見那元嬰突然便着了火,眨眼間就被焚燒怠盡。
他心中驚懼更甚,連滾帶爬地叩頭,“上人饒命,饒了小人性命,小人真不知他是魔修……”
“擡頭。”那女子聲音冷漠,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他顫巍巍地將頭擡起,就見之前插入青年男子心臟的長梭帶着殷殷血跡在他旁邊扭動起伏着,點點鮮血灑落,猶如一條陰毒的巨蛇正盯着他,瞅準時機就會撲將上來。
他連忙往後一移,就聽那女子撲哧一聲笑了,那長梭輕輕一抖,鮮血盡數灑落,身影消失。
他頓時大驚,他的靈識竟然察覺不到那長梭的位置,這比剛纔的情景更讓他膽寒,他知道遇上了強敵,一時間除了不停討饒之外,再無他法。
“說說,你們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中年男修餘光瞥到那女子手臂上的黑氣,見那女子看來,連忙低頭答道:“小人二人就在旁邊的裕谷城,聞得城外強者齊聚,欲剿殺一個魔修,在下二人趕去時,事已落幕,在下二人只從歸來的強者口中得到的消息。”
又是正邪之別,“那個魔修呢?”
中年男修趕緊答道:“就是他殺了豐木城的領主,負傷逃走了。”
他見赤水不說話,又自顧說道:“小人真不知那人是魔修,小人剛到此地,就遇到了上人,還請上人饒了小人性命。”
赤水清冷的目光,在月色的掩映下,看上去有幾分詭異,聲音飄忽,猶如鬼魅,“若你們遇到的是別人,你們可會饒了對方性命?”
中年男修身體一顫,卻突地一下縱起,手裡捏碎一張黃色的符篆,在長梭穿過他身體的前一瞬,消失在原地。
赤水始料未及,面色一冷,將長梭收回,“哼”了一聲,估計了一下符篆的威力,神識往遠方掃去。
數息後,她一絲丹火把那青年的屍體焚燬,手一抓,將剩下的那個儲物袋吸至手心,身形一閃,也消失在原地。
數百里外,那中年男修滿臉彷徨驚恐之色,步履匆忙凌亂,躍馳間撞落一根細枝,卻無暇去注意。
不久,赤水出現在落地的細枝旁,望着森林的方向,略皺了一下眉,她沒想到,那人還真是敢闖。
就算是她這樣的修爲,進入森林,也要遲疑一下,那中年男修卻直接衝了進去,看來,她還真是將他逼急了啊。
她站在原地,抽出一縷神識往那中年男修前進的方向探去。
神識一路穿梭,通過那中年男修留下的一點痕跡,很快就追到他的身後,此時的他,正御使着防禦法寶,護在身體周圍,驚惶地望着四周,猶如驚弓之鳥,稍有動靜,就快速往一旁逃去。
或許是被嚇得狠了,他逃走時全然不擇方向,忽左忽右,卻沒發現,自己離外圍已經越來越遠了。
他沒注意到,赤水卻是發現了,此處甚是安靜,讓她想起千雲門裡的禁地,同樣的寂靜,相同的危機四伏,還有一絲極力壓抑的威壓。
赤水輕蔑地抿了抿脣,心術不正之人,終將自食惡果
她將那縷神識收回,知道自己不用進入森林,想到剛纔探到的情景,也有些懼意,迅速往遠方遁去。
她卻不知,在她離開後不一會兒,一道神識掃過她剛纔所立之地,帶着一絲疑惑,又充滿了暴戾。
此時,那中年男修也已發現了異常,目光慌亂四顧,迅速轉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回逃去。
可他還未跑出幾步,忽感一個巨大的陰影往他壓來,他連忙轉頭一看,只來得及看到一張血盆大口,以及兩排尖深的利齒,眼前頓時一黑,元嬰尚來不及逃出,和着頭顱,被那口利齒一嚼而碎,吧唧幾下,就被吞進了那龐然大物的腹中,只餘下他的身體,頂着半個頭顱,帶着噴灑的血霧,直直往前跑了數步後,才緩緩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