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寂靜,時間彷彿都因此而停止。
場中三人均面色冷凝,蓄勢待,卻又沒有立即動作。
場面僵持下來。
此時的時間似乎顯得格外的漫長,忽地,赤水雙袖一收,背至身後,揚着小臉冷嘲道:“怎麼?這就怕了?”
東陵益武聞言,略顯魁梧的身軀一震,冷喝道:“區區黃毛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我等不與你計較,你當真以爲你天下無敵了?”
赤水斜眼瞥過他,嘴角微彎似帶着一絲諷刺,“那就來唄,半天不動,誰知道你們是真怕還是假怕!”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一下惹怒了東陵益武,就見他怒火升騰,雙眼睜如銅鈴,臉頰抖動,就似要生吞活剝了赤水一般。
他用力拂開東陵千友的手,不理一旁東陵千友讓他別衝動的話語,廣袖一揮,下面沼澤的水潭裡一股龐大的水柱飛起,猶如玉龍騰空,隨着東陵益武的氣勢蓄勢往赤水的位置激龘射而去。
玉龍飛灑,度太快,就算早有防備的赤水,也只來不及往後移動數尺,就見她之前所立之處,玉龍眨眼間凝結成冰,飛灑的水滴也瞬成冰錐,猶如一朵碩大而美麗晶瑩的冰蓮,陡然開放。
然這樣的美景,赤水卻來不及欣賞。
就見下方數股水柱升起,幾乎在她剛停住身形的一瞬間已有一股水柱襲來。
她連連退後,隨着她的動作,在她的後方,朵朵冰蓮花開放,高低不一,懸停在空中,構成一副空中盛景。
東陵益武手上動作不停,看赤水的躲閃,出聲譏諷,“你不是很能嗎?這就怕了?”
幾乎是在他聲音剛落,赤水腳步一停,輕哼一聲,手結訣,一道寬十數丈的土牆憑風而立,穩穩擋住那潑灑而來的數道水柱。
頓時,整面土牆便覆上一層約數寸厚的冰塊,冒着絲絲白霧。
東陵益武臉上閃過一抹嘲弄,手凝成掌,往下方一個面積最大的水潭猛力擊去。
一大片水浪飛射入空中,就在赤水一個側身間,周圍的景色瞬息改變。
放眼方圓數十里內的景物,在數息間,盡皆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霜,高大的樹木銀裝素裹,長長的冰錐天然裝飾,一股滲人的寒氣升騰而起,氤氳在半空中,給下面瑰麗的景色增添一層薄紗,看上去似真似幻,分外妖嬈。
赤水將土牆一收,感應到周圍近乎凝滯的空氣和滾滾襲來的威壓,暗自吃驚,這樣恢弘的氣勢,就是已初步掌握了領域的分神後期強者嗎?
可惜,她並不是真正的分神初期強者呢!
她身姿一挺,用絲毫不壓於對方的神識,硬是將凝壓在她身上的那股威壓猛力反彈回去。 東陵益武大驚,立即收回威壓,看向赤水的眼神分外詭異。
不只是他,旁邊的東陵千友臉色也略變,餘光掃過後方黑雲靖祺毫不意外的臉色,眼裡波光詭譎,神色不明。
“倒有兩分本事。”東陵益武臉色已恢復正常,輕哼一聲,“這纔剛剛開始!”
他話落,白色廣袖一蕩,便聽一陣“咔嚓!”聲響陸續傳來。
赤水自然知道厲害,幾乎在聲響傳來的瞬間,就已做好了準備,就見漫天飛舞的冰錐,猶如經過嚴格訓練的沙場武士,成千上萬,前赴後繼般一列列帶着一股合縱般的強大氣勢,錐尖向前,劃破空間,往赤水的位置兇猛扎去,引起寒風陣陣呼嘯。
陣法?赤水瞳孔微縮,遇到高手了 !
在她這數天小心翼翼的觀察中,這個人一直處於被領導的位置,她本以爲,這個人會是比較好對付的一個,沒想到,看似憨厚的面相也有這麼高深的一面。
她真是看走眼了!
陣法與法陣不同,對方能將陣法融入到法術中,可見對陣法瞭解甚深,這與她將法陣陣珠置於空中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赤水微微一笑,大家都不是思想狹隘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擁有如此高修爲,她雙手結訣,連掐數下,素手輕揚,一股黃霧從她指間竄出,眨眼間,就將她自已籠罩其中。
那些冰錐氣勢洶洶而來,被黃霧一擋,瞬間就被卸去大半的力道,半身扎入黃霧中。
那黃霧由密密麻麻的細小黃點組成,成沙霧狀,暗黃色,那些冰錐竟只能扎進半身,可以想像其防禦力,絲毫不比之前的土牆弱。
東陵益武瞪着空中那團約數丈大的黃霧,臉色陰晴不定。此時,那團黃霧上冰錐滿滿,早已形成了一個更大的冰球,他已看不到赤水的身影,然,對方能夠如此輕易就將他蓄謀的一擊接下,可見是真不簡單。
他氣勢往外一放,就見黃霧上那些冰錐似是受到了重壓一般,一寸寸地往裡刺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作法起了作用,冰錐漸漸沒入黃霧中,消失了蹤影,而後一批的冰錐緊接而上,將那尚來不及恢復的黃霧一下填滿。
一波接着一波,不多時,就已有數波冰錐沒入其中,而那團黃霧,始終沒什麼反應。
東陵益武面現一絲得色,對方總不可能躲一輩子,他就不信,他那些暗含陣法的冰錐,不能將對方逼出來。
場面一時間變得格外壯觀,除了滿天飛舞大小不一的冰錐外,那團黃霧也越來越大,隨着冰錐的一波*加入,已是擴展至三十餘丈大小,猶如一個巨大的球狀物,將天空都遮去了大半。
在一旁觀戰的那個人影小心地瞅了一下黑雲靖祺的臉色,見他一臉沉靜,也未多言。
正被黃霧包圍着的赤水倒是一臉鎮定,她雖雙眼閉合,在黃霧中卻行如流水,就見她簡單輕巧的動作下,那下冰錐似是被控制一般都是極慢往旁邊滑去,絲毫沒有給她造成丁點傷害。 其實,這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御物之術,只是,這個法術來自於她用上古驚雷陣換取的那塊玉簡,其法訣本身的威力因爲她強大的神識,絲毫不壓於分神後期強者所結的法術。再加上那些細若微塵看似普通至極的黃沙,其實是某種硬度極高的重金屬,經過她數度治煉而成。
因而,兩相重疊之下,這黃霧能一舉拿下那些冰錐,就不足爲奇了。
也正因爲如此,才讓她避過了那些暗含無窮殺機的冰錐。若不然,她便是不死,恐怕也得重傷。
可別小看了這些冰錐,要知道,普通的冰錐並不可怕,但融入了陣法的冰錐就不同了,更何況是在一位分神後期強者的驅使下,數以萬計的冰錐按着陣法的排列如海浪般沒完沒了地撲來,堵住她全部的生路,那她就算是有三頭六臂,也只能防守,毫無反抗之力。
正因爲黃霧減緩了冰錐的度,才讓她有機會研究其中隱含的陣法,這才讓她找到了一線生路。
赤水嘴角微抿,看來對方是一開始就要置她於死地,這其中的陣法難度絲毫不壓於她半圓玉簡中的法陣,若是別人,恐怕真無反擊之力了。
可如果是她,就不一定了。
她目光微動,帶着一絲冷冽,強大的神識在剎那間放出,捲起周圍的冰錐,強行斬斷對方的印跡,在黃霧往外爆的瞬間,依葫蘆畫瓢般,將那些冰錐盡數奉還回去。
東陵益武神識被赤水強行抹去,最先覺察到異常,見黃沙彌漫,瞬間阻隔了大半的視線,正凜然間,那些冰錐盡數往他飛射來。
他精通此陣,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陣法,駭然正是他之前所結的那個,他在御寶躲閃之時難免大驚失色。
這可是他最爲熟練可說是得心應手的陣法,在他的領域下,便是分神後期修士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而這個女子,區區分神初期修爲,不僅躲過了,而且還反擊了回來,不只如此,還是用他之前的陣法反擊回來,這簡直就比直接掌摑了他的臉還來得難堪。
他家可是仙族是鼎鼎大名的煉陣世家,他精心所選的陣法居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就被對方偵破了,想到此,他看向赤水的身影,帶着深深的懷疑和狠厲。
可此時的赤水早已無暇理會他,就在黃霧散開的瞬間,只覺一股勁風至背後襲來,她根本來不及思考,火龍已經遁出,穿過她的身體,在離她背後一寸外的距離,堪堪抵住那道白影。 赤水輕身往上一縱,與那道白影交錯而過,在落定後,冷眼看向遠處的另一位修士,嗤笑出聲,“堂堂男兒,以二敵一不說,還行此卑鄙偷襲之事,可知恥乎?”
東陵千友見一擊未中,錯過了最佳時機,正欲收手之際,就聽赤水的話鏗鏘落下,擲地有聲,羞惱之下看向赤水的眼神更顯陰沉。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從東陵益武和此女的交手中,他知道,此女果然有幾分手段,不可小窺,本來,以他們的修爲,一個一個上也未必不可,但錯就錯在時機不對。
在剛纔,他已現在溼地的外圍,已是魔氣升騰,正往這裡一步步壓近,他們若是不戰決,極可能因爲打鬥引來遠處的邪道修士,若是引來了一個更加強大的魔物,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因此,他可謂是不得已而爲之,在雙方生死交戰的情況下,這實在算不上什麼罪過。只是,當旁邊還有兩個人圍觀的情況下就不同了。
更何況那二人又偏偏是黑雲家族的人,他只要一想到黑雲家族的人因爲此事在他的資料上橫添上一筆,他就氣怒攻心,若不是他還需顧忌黑雲靖祺,在場衆人除東陵益武外,他是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瞳眸漆黑,看到黑雲靖祺嘴角的弧度時,心下暗恨,他不理旁邊東陵益武不解的眼神,大聲喝叱:“妖女,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有我在此,你休想得逞!”
他轉頭衝疑惑的東陵益武道:“咱倆一起上,戰決,待之後再同你解釋。”
話未落,一道金色霞光衝射上天,猶如天斬,衝着赤水的位置迅猛斬下,乾淨利落,殺氣騰騰。
那道光束上電光閃爍蜿蜒,竟讓赤水想到劫雷之勢,她心下一凜,毫不遲疑地避其鋒芒,往一旁閃躲而去。
然對方怎會如此輕易就放過她,就見那道光束數分,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赤水手指往空中一下畫過,一道屏障立起。
就見其中一束金光猶如一道強悍的劫雷滾滾而下,勢如破竹,一下擊碎了赤水剛剛立起的屏障,直直往赤水襲去。
火龍一聲龍嘯,迎接而上,哪知,那道光束竟是有意識一般,從火龍邊緣處切入,襲近了赤水的身。
赤水眼見不對,護體靈甲現,頃刻間分爲朵朵小傘,將那道光束完全擋下。
因爲這一重擊,赤水整個人都往後退了數步,她的目光從肩上那明顯黯淡了一些的小傘上劃過,猛地射向東陵千友,眼光猶如藏着萬千刀劍,寒光凜凜,直刺人心底。
這眼神太過於凌厲,讓見慣了大場面的東陵千友都忍不住避開視線。
赤水見此,冷哧一聲,素手輕輕一攤,一支褐色長笛現。
她用着極舒緩的動作將引魂笛輕輕移至脣邊,明亮雙眼緩緩掃過在場的四人,輕輕吹奏起來。
東陵千友早已猜出這是一種樂器,最先想到了就是媚術,他心裡不由冷笑,下界女修就是上不得檯面,居然想用媚術來對付他們,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直到此女奏出,他方覺得不對勁,對方奏出的聲音之低,差點出了他們的感應範圍,忽隱忽現,甚是空靈通透,猶似在耳側低喃,又似從浩瀚天際中遠遠傳來。
他當即心神一亂,衝東陵益武喝道:“還愣什麼?快攻上去。”在說話時,他已驅起光束,衝殺而去。
東陵益武在剛纔見到那女子硬接了一道光束,居然絲毫未傷,正有些愣神,要知道,這可是他這位族親最厲害的攻擊利器,每次出手,不見血不歸,今天居然失手了。
他再想到之前他的攻擊也被對方擋了回來,臉色凝重萬分,在聽到東陵千友的喝斥後,絲毫沒有反駁就驅起最厲害的法寶萬相冰棱劍和着那些金色光束,以雷霆萬鈞之勢直衝那女子而去。
然此時,不知是什麼原因,那個女子的身影開始漸漸朦朧,黑衣飄揚,烏紛飛,額間的火紅圖案卻鮮豔欲滴,襯得那雙明亮大眼甚是深遂迷人,如無際星海引人探尋,又似深深印至他們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
沒來由地,東陵益武心下一慌,幾乎不用想,就調用靈力再度注入萬相冰棱劍之內,整把飛劍劍芒旋轉,形成一朵似是微微盛開的巨大劍花,伴着道道金霞,眨眼間就將那個女子的身影淹沒。
只聽陣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傳來,那女子所在之處靈光四溢飛濺,緩緩灑落,照亮了整個夜空。
東陵千友見此景,腦裡轟隆一聲,完了完了!
如果之大的動靜,怕是千里之外都能看見,他可是記得,在那邊,可是住着好幾個邪道修士,以他們現在之力,就算只引來一個,他們也吃不消啊!
想到此,他的目光灼灼望向那個女子的位置,他打算,只要看到那個女子一死,他們立即離開此地。
至於黑雲靖祺二人,只有出去後,再付出一定的代價與之交易,將這件事情隱瞞下來。
然,當所有的靈光退去,竟然沒有看到那個女子的身影時,四人都是大吃一驚。
黑雲靖祺瞬間站直身體,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那個女子,居然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見,這怎麼可能?
他目光環顧四周,忽地感應到,周圍的靈氣波動得極是厲害,似乎被什麼人操縱了一般,難不成?
他轉眼望向東陵千友二人。
就見他們的臉色也是異常難看,正不住打量周圍,想找出那個女子的藏身之地。
此時,東陵千友也察覺到靈氣波動了,他本以爲,是因爲之前的打鬥引起靈氣不穩,現在看來,定是那女子之前吹奏所致。
他不敢怠慢,防禦法寶緊緊護在周圍,又提醒東陵益武小心行事。
東陵益武臉色變得極是難看,此時,他神識全部放開,想像着這片領空都是他的領域,企圖將周圍暴動的靈氣平息下來。
然而,效果收效甚微,他心裡暗恨自己爲何不早些領悟領域,竟是眼睜睜看着周圍被對方所控制,陷入被動的局面。
忽地,他現就在原處,那個女子又漸漸露出了身形,且越來越清晰,那雙大眼正嘲弄地看着他們。
這眼神,徹底激怒了東陵益武,他想到之前較量的失敗,再度驅起萬相冰棱劍,誓要奪取對方的性命。
不只是他,東陵千友也現了赤水的身影,他正準備攻去,忽聽東陵益武喝道:“別去,是幻陣”
他聞言,心下一凜,在法陣的造詣上,他一直比不上東陵益武,因此,他不用考慮,就停下了腳步。
就聽東陵益武衝着那個身影狠厲道:“待我破得幻陣,誓要將你千刀萬剮,喝你的血,啃你的肉,讓你永世不得生。”
東陵千友卻是心下一沉,莫名覺得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