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沿着8號公路緩緩進入了科隆市區,但是整個城市幾乎已經消失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幾座建築矗立在廢墟之中。
盟軍的轟炸摧毀了百分之九十的建築和道路,數十萬德國民衆只能棲身於廢墟之中,依靠自己的雙手搬運着建築廢渣。
道路兩邊堆滿了各種水泥和沙子,以及清理出來的磚塊。稍微平整一點的地方,都是一片片的窩棚,房頂都是隨意用廢舊木板拼湊,根本起不到太多的防雨效果。
只有河對岸的科隆大教堂醒目地矗立在那裡,這座因爲天主教強烈抗議,才保存下來的教堂,以前就是科隆的中心地標,現在變的更顯眼了起來。
汽車經過鐵路橋下面的涵洞的時候,車速慢了下來。這裡因爲是天然的避風港,成爲了衆多難民的棲身地。
密密麻麻的牀單將道路兩邊的道路佔據,每一個家庭就只有一張牀鋪的位置,鍋碗瓢盆全部放在靠路中間的道路上。
沒有房子,沒有食物,甚至連生火的木材都沒有。男人們都在清理廢墟,女人們只能跑幾十公里到煤礦上揹回來一些煤渣生火。那些小孩子們天天都是煤堆裡生活,渾身上下漆黑一片。
這就是大多數德國人的生活。
現在因爲是夏天還好,如果在冬天之前,新的房子還不能建好,供暖還不能恢復,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在寒冷中死去。
司機小心翼翼地避讓着亂跑的小孩子們,強忍着注視着前方,不去看那些顫巍巍的老人伸出來的黑瘦的手掌。
他沒有能力幫助他們,他的家裡也有一大羣親人要養活。現在的食物價格高昂,即使霍夫曼先生給的報酬不低,但是他也只能讓家人們填飽肚子。
雅尼克和海爾德一直低着頭不去看那些乞求的目光,對隔着窗子伸過來的手視而不見。不是他們心狠,而是他們實在也是愛莫能助。
現在的科隆有四十萬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錢拿出來,又能救得了幾個!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這些人從英國人那裡要來更多的物資,增添更多的工作崗位,這樣才能讓更多的人生活下去。
出了橋底,雅尼克才擡起頭說道:“海爾德,我考慮了很長時間,還是認爲約納斯那裡現在比我更需要你。在這裡,我能找到很多的幫手,但是在瑞士,約納斯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幫手,所以我想你去瑞士幫他。”
海爾德跟雅尼克已經相處了好幾年,雙方之間也不需要再試探。
關於這個問題,海爾德早就已經考慮過這個可能。說實話,能在這個時候,帶着家人前往安定的瑞士,也是海爾德一直渴望的。
但是這件事也只能雅尼克提出來,如果他要主動要求,那麼就別想雅尼克繼續信任自己了。
聽到雅尼克的話,海爾德故意表現的有些擔憂,說道:“如果我離開了,你的身邊現在也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雅尼克的眼睛望向了車窗外,說道:“如今的德國,還會缺少人才嗎?可是約納斯在瑞士,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幫他管理資產,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海爾德這個時候也不再裝作爲難了,點了點頭說道:“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會遵從你的指示。”
在雅尼克這裡,他永遠只是一個助手,因爲所有的商業大權都在雅尼克的手中控制着。
但是到了約納斯那裡,他是一個對商業沒有興趣的人,現在更是將主要的精力放在文化圈。如果他去了,不僅家人的生活會更好,而且約納斯名下那麼多資產的管理,也就控制在了他的手中。
約納斯自己都還不知道,他的名下已經多了許多資產。
他跟雅尼克在瑞士的這段時間,不僅幫着約納斯成立了一個資產投資公司,還以這家公司的名義,投資了雅尼克名下的大部分產業。
按照他們的註冊和通過法律上走的程序,約納斯因爲提供了這五百多萬瑞郎的資金,已經能佔了霍夫曼家族資產的一半股權。
只要等到各國議會聯盟和英國佔領軍政府同意了這筆投資,約納斯就成爲了一個投入了大筆資金的外商。
英國人會反對嗎?當然不會了,他們恨不得現在的德國有更多的外資投資進來。
所以,約納斯名下的空頭公司,那些資金會變成優質資產。
聽了他的回答,雅尼克點了點頭說道:“我會找關係讓英國人同意你的移民,你只需要先到了瑞士,移民的事情可以慢慢來。”
海爾德說道:“不過我想等到這次的商業投資計劃完成了以後,再前往瑞士。”
雅尼克笑了起來。“當然,約納斯的投資還需要到瑞士政府登記呢。完成了整個投資計劃,我們都還要一起前往瑞士,屆時你就留在瑞士幫約納斯。”
過了萊茵河,來到了科隆的老城。這裡比東岸稍微好一點,但是好的也有限,到處都是倒塌的廢墟,只有道路被清理了出來。
汽車停在了一座還比較完整的普通民居門口,司機回過頭說道:“先生,我們已經到了。”
雅尼克點了點頭,提起了放在腳邊的文件箱,推門下車。海爾德也提起了自己的箱子,從另一邊下車,跟在了雅尼克的身後。
房子裡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大部分也跟雅尼克認識,雅尼克也不停地跟他們打着招呼。
一樓的客廳裡,一大羣人正在聽着臺上一個身材健碩,頭髮花白的老人演講,不時響起陣陣的掌聲。
雅尼克和海爾德也站在人羣的後面,聽着老人在講述着輿論宣傳對黨派的重要性。太少的老人也看見了他,跟他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中斷自己的演講。
雅尼克看着這個老人熟悉的身影,心裡想的卻是約納斯說的這個老人在未來的豐功偉績。誰能想到,這個已經七十一歲的老人,在未來還會有那麼高的成就。
他原本還有些看不上這個新成立的黨派,更不會想到,這個剛成立的黨派,未來會牢牢把控着德國政壇。
隨着老人的演講結束,大廳裡開始嘈雜了起來,臺下的人被分配了一項項的任務,個個精神抖擻地出了門。
老人跟幾個中年人低聲說了幾句話,就穿過了人羣,來到了雅尼克的面前。“雅尼克,去瑞士籌款的事情辦的還順利嗎?”
“是的,阿登納先生……這裡似乎太吵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他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先去會客室,我稍後就來。埃倫娜,埃倫娜,給霍夫曼先生他們倒兩杯水。”
會客室佈置的很簡單,裡面只有一張長桌,兩邊放了十把木凳,連一張沙發都沒有。
埃倫娜端過來的也只是普通的冷水,沒有茶葉,更沒有咖啡。
雅尼克他們等了不大一會兒,阿登納就走了進來,還沒有坐下,就開口說道:“雅尼克,既然你去瑞士籌款順利,我也只能再次向你開口了,如今百廢待興,需要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雅尼克點了點頭說道:“我今天就是爲了這件事過來的,這次我在瑞士籌款進行的異常順利,所以,可能我的贊助也會超過你的想象。”
剛坐下的阿登納又站了起來,俯視着雅尼克問道:“多少?能有一萬美元嗎?”
“別急,阿登納先生,我可以保證不止一萬美元,並且還有更大的驚喜。”
阿登納長舒了一口氣,坐回了凳子上。“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到了七十一歲了,每天早上一醒來,發愁的就是錢的問題。到現在爲止,我們連成立一家小報的資金都沒有。有限的資源要用在最緊要的地方,如果我這把老骨頭能換成錢,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換了。”
雅尼克笑道:“但現在你可是我們德意志未來的希望,沒有誰能買得起你。”
雅尼克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但是阿登納和海爾德卻只以爲是奉承。不過,雅尼克當然不會解釋這裡面的原因,他考慮更多的是如何利用阿登納的影響力,幫助更多的人。
阿登納自嘲地搖了搖頭,說道:“可是我這把老骨頭,想要賣給英國人,人家卻不肯要。”
二戰結束之後,阿登納就被任命爲科隆市長。但是英國人後來嫌他的威望太高,怕他把德國人整合起來,就能跟英國人對着幹,所以不到三個月又把他趕下了臺。
阿登納這個時候才組建瞭如今的這個政黨基民盟,不過基民盟在初建時期,由於沒錢,一切進行的都很緩慢,目前也只是在科隆當地纔有一點名氣。
“那是英國人心虛,並不是你的原因,阿登納先生。我這次找你有三個目的,一是爲基民盟的發展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二是想要正式加入基民盟,三是想把基民盟的力量整合起來,爲科隆市民提供更多的幫助。”
阿登納更有興致了,問道:“如何整合?能提供什麼樣的幫助?”
很顯然,跟這件事情比起來,雅尼克的加入他們的政黨,包括提供捐款,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我的想法是,我來提供資金,然後用基民盟的名義聯絡更多的企業家跟英國人談判,爭取更好的條件復工。只要工人有活幹,有飯吃,社會自然會更加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