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之後是問答環節,主持這次演講的學生代表們,桌子上面已經堆了一大堆的紙條。
但是周南並沒有擔憂,因爲這裡面有百分之九十的問題都是相同或者相近的,學生們的問題不會太多,也會控制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之內。
但是,第一個問題卻不是來自學生們,而是直接來自坐在前排的戴高樂。他直接用學生代表面前
的話筒問道:“周先生,兩個小時的演講,你把法國和英國,和德國,和美國的關係全部詳細的介紹了一遍,許多問題都是我以前根本沒有意識到的,對於你的豐富學識,我表示由衷的敬佩。你剛纔講了,世界的未來將會長時間持續在一種對峙的狀態中,國際壁壘並不會很容易就被打破,那麼這些結論的依據是什麼呢?這種對峙爲什麼不能以一種和平的方式解決?這裡面最大的分歧是什麼呢?”
周南沉吟了一下,說道:“就在三月,丘吉爾首相在美國的一次演講中,用了鐵幕這個詞,我個人認爲,鐵幕遠不如冷戰更能體現未來的政治局勢。”
“在人類的發展歷史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發現,當人類滿足了自身的生存需要之後,從來沒有直接奔向人類的第二個階段,那就是富足階段。爲什麼呢?因爲一切都要先滿足當權者的權力慾,望,人類的和平,往往是被當權者的私慾破壞。社會的不平衡,造成了民族化或者區域化的發展不均,對資源的需求,成爲了後來戰爭的導火索,不管是一戰,還是二戰,戰爭的根源都是本民族對生存環境改善,對生產資源的掠奪引起的。”
“已經過去的戰爭我們不必再說,我現在主要探討一下和平爲什麼不會很快到來。政治的誕生源自於當權者的統治,不同的地區,不同的人,不同的環境,都會有不同的訴求,這也就造成了政治的多樣性。馬克斯意識到了當權者對和平的破壞力,所以他創造了一種新的社會模式,並且認爲這種社會模式是先進的。”
“我也承認這一點,並且認爲這種社會模式優於如今的資本主義。但是,優於卻不等於適合,我們從過去三十年蘇聯的發展中可以清楚地認識到,這種先進的社會模式,需要我們一步步來實現,但是他們卻用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實現。似乎爲了一個崇高的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但是他們已經陷入了這種自信,靠外力不能改變。這樣一來,他們的模式和如今西方盛行的資本主義就有了根源性的衝突。”
“如果是三十年前,我毫不懷疑戰爭不可能停止,雙方一定會鬥爭的你死我活。但是科技的發展,時代的發展,人民意識的發展,都讓世界變得不再一樣。原子彈的誕生,從此改變了這個世界。就好像以前的戰爭,打的再慘,都不可能傷到自己的性命。但是現在不同了,從此我們的手中都有了刀,都有可能奪走對方的生命,甚至是毀滅整個地球。在這樣的時候,雙方都會冷靜下來,然後尋求一種和平卻相互遏制的模式,這就是丘吉爾首相所說的鐵幕,也是我剛纔在演講過程中說的冷戰。”
“但是現在只有美國人的手裡有原子彈。”
周南笑道:“英國也會有的,法國也會有的,包括蘇聯,很快也會有的,從物理學來說,原子彈只是核裂變和核聚變的一種方程式,對於大國來說,不會有太多的研究困難。雖然原子彈是一種邪惡的武器,但是我們不得不說,從另一種角度來分析,這種武器將會成爲和平的基礎。”
戴高樂又問道:“既然你認爲蘇聯提出的模式優於資本主義,那麼爲什麼卻不看好他們呢?”
“因爲實現這條路的道路是漫長的,距離現在人類可以實現的可能還很小。而人都是有私心的,這種模式的實現過程,不過是把權力轉交到另一撥人的手中,造就另一個無法被監督的新興特權階層。也許未來有一天,這個目標有可能實現,但是絕不是我們可以看到的現在。”
周南猶豫了一下,說道:“也許,我們可以多給學生們一些提問的機會,將軍,關於後續的一些問題,在我的《世界通史》的下冊裡面,我將會詳細闡述,屆時我可以送一套給你。”
他突然大踏步地走上臺來,比一般人高大的身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臺前的埃廷尼就根本沒有敢阻攔他。
從遠處看,他跟希特勒長的挺像,只是高一些。但是近處看,兩個人就不太像了。
他跟周南握了握手,點頭示意了一下,湊近了話筒說道:“我看了周先生的《世界通史》的第一本,也看了報紙上刊登的他所有的演講內容,我不得不說,一個不屬於歐洲的人,因爲身在局外,卻比我們有着更清晰的目光。我希望在未來的法國,在你們之中,能出現更多像周先生這樣睜着眼睛看世界的人。”
學生們激動地高喊起了“法蘭西萬歲”他也舉臂高喊了幾聲,對着所有人微微鞠了一躬,然後就大踏步地走出了禮堂。
等所有人反應了過來,追出去的時候,他竟然已經坐進了汽車,汽車啓動,在所有人的視線裡,離開了第六大學。
周南這個時候也沒有了興致,似乎激情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很清楚戴高樂心裡在想什麼,因爲戴高樂的歷史他都知道。在戰爭結束以後,他還想恢復法蘭西的榮光,可惜的是,他百般努力才發現,現在的法國,根本不是一百年前的法國了,現在的美國,也不是一百年前的美國了。
他提出了東西方“緩和與合作”,主張與蘇聯以及東歐國家進行貿易和文化交流。最後卻被美國趕下臺,一直到後來冷戰成定局了,他才又通過努力,爬上了總統寶座。
但是那個時候的法國,已經是北約成員,經濟上也被美國影響,他能做的並不多。
戴高樂的到來與讚揚,對於周南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他今天的一句讚揚,比周南自己在法國宣傳一個月都要有效果。
別的不說,今天在場的學生們,只要不是窮的飯都吃不起,以後恐怕都要人手一本他的書了。
實際上,即使不用戴高樂宣傳,能在這裡聽周南講兩個小時的課的學生們,本來就是人手一本他的書。
在場的學生們可不止第六大學的學生們,而是有一大批其他學校的學生,要不然,也不會將演講的課堂放在能容納千人的大禮堂了。
其中有一位叫夏爾的學生,跟着周南和費弗爾他們從斯特拉斯堡追到了巴黎。誰知道遇到了周南因爲輿論危機耽擱了幾天,導致他錢不夠,最後流落街頭,要不是第一天演講的時候發現他暈在會場,周南還不知道有他這個人。
能從斯特拉斯堡追到巴黎,又在街頭將就了幾天,這也算是周南的一個鐵桿粉絲了。
搞宣傳,這個時代的人恐怕沒有周南的經驗多,他不僅讓埃廷尼將夏爾送到了醫院,又幫他支付了房費,管了他幾天吃飯,還給他買好了回斯特拉斯堡的車票。
這個新聞被《費加羅報》刊登出來以後,立即讓周南的形象更加直接地改觀了。
實際上,從前幾天赫姆斯特拉夫人抵達巴黎,周南他們開始全面反擊開始,周南除了給法國人民留下了知識淵博的形象,還留下了一個不好惹的形象。
因爲攻擊周南種族的幾家報紙,有兩家的大股東都被周南收集到了違法的證據,其中一個交了鉅額罰款,還要在報紙上跟周南道歉。另一家小報的老闆乾脆直接跑到了蘇聯,不回來了。
至於《世界報》,他們更慘,因爲當週南從阿納姆帶回的居民簽名條幅,他們不得不服軟。目前已經不敢在報紙上圍繞周南的身份做文章了,還要面臨法律的制裁。
爲了把這件事鬧大,周南他們並沒有接受對方的和解請求,目前這個案子在法國幾乎是家喻戶曉。
原本法國人對周南的印象不算好,認爲周南有些恃才傲物,但是夏爾的事件一報道,周南的身上就多了許多人情味。
戴高樂一走,人都跑出來了,這場演講的問答環節也幾乎要不了了之了。周南原以爲現在就能走了,因爲散了心勁兒,他也感到了一絲疲憊。
但是學生們卻沒有放過他,一個個攔住他不讓走。不過,他們關心的不是他們提出來的那些問題,而是周南今天還沒有表演簫曲。
周南的簫曲已經成了他的保留節目,更是被媒體吹的如同仙樂。那首《故鄉的原風景》更是讓所有人如癡如醉。
但是很可惜,這首曲子目前還沒有發佈,周南每次這個時候也不讓拍攝,所以曲子還沒有流傳出去。
周南懷疑恐怕也有許多人摳譜,但是他們根本不懂這種樂器,即使聽過幾遍,也不能確定六孔竹簫的定調。
所以,短期之內,周南不擔心曲子會外傳。
大禮堂內傳來了熱烈的掌聲,第六大學的演講圓滿結束,這也就代表巴黎這邊的行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