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房門才被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高大老人出現在了門口。周南以前看過奧黛麗的相冊,一眼認出了他就是奧黛麗的爺爺艾倫。老年人的形象不像小孩子,隔幾年會有很大的變化。
奧黛麗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爺爺”,眼淚就流了下來。
艾倫卻顯得很平靜,他跟赫姆斯特拉夫人問了聲好,然後跟奧黛麗擁抱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奧黛麗的後背,然後讓出了門口。
周南躊躇了一下,雖然不懂英語,但還是決定也跟着進去。
這個時候,艾倫也向他招了招手,一羣人除了埃廷尼,都跟着進了屋子。
這種老式的排屋,雖然不寬,但是很長,並且有三層,對於一個老人來說,也是足夠了。
只是由於窗子不大,屋內的光線並不好,進來之後,好一會眼睛才適應了這裡面昏暗的光線。
赫姆斯特拉夫人用英語介紹了周南,艾倫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向他伸出了手。
周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還是知道這是跟自己握手,就連忙問好,跟他的手握在了一起。不過他的手並不溫暖,枯瘦,堅硬。
他語速很快地說了一番話,奧黛麗連忙低聲翻譯着。“爺爺這是跟你問好,他說他在報紙上看到過我們的新聞。”
周南趁他跟赫姆斯特拉夫人說話的時候,低聲問道:“他既然早就知道了你的信息,爲什麼從來沒有聯繫過我們?”
奧黛麗搖了搖頭,眼睛裡閃過一絲陰翳。因爲自己是個女孩子,從來就沒有受到過爺爺的喜愛。她甚至還比不上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伊恩受他喜歡,小時候,她還因此嫉妒過兩個哥哥。
不過,他畢竟是她的爺爺,這種血緣關係,是割裂不開的。
打完了招呼,艾倫讓司機和警衛留在了一樓,帶着他們一起上了二樓。
房間雖然不大,擺設也比較陳舊,但是還是挺乾淨的,顯然這裡也是經常有人打掃。
沿着木製的樓梯來到了二樓,外側這是一個客廳兼書房,另一邊是廚房,臥室顯然是在三樓。
在客廳裡坐下,周南意外在他的書桌上看到了自己的書,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個老頭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能在暗中瞭解自己,說明他對奧黛麗並不是漠不關心。
因爲不懂英語,在奧黛麗有空時候,還能幫自己翻譯兩句,但是艾倫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就顧不上自己了。
這半天的時間是相當難熬的,赫姆斯特拉夫人和奧黛麗京城顧不上自己,他就只能坐在旁邊陪笑。
奧黛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他根本不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一些什麼。
這裡的書都是英文,雖然每個字母都認識,但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難怪埃廷尼剛纔執意不肯上來,要留在車上處理公務。
周南待的無聊,也就站起身在書房裡到處看看。來到了窗口,看見波普勒他們也都重新站在了街邊抽菸,看見周南出現在門口,幾個人都對他笑了笑。
一直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談話終於告一段落。奧黛麗湊到了周南的身邊說道:“爺爺說要請我們一起吃晚飯……媽媽想叫他跟我們去住的地方吃,他非要請客。”
周南溫柔說道:“沒關係,今天我就是屬於你的。聽你的任何安排。”
奧黛麗有些感動,在爺爺和媽媽面前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輕輕碰了一下週南的手臂,微微一笑。
從距離海布里球場不遠的土耳其餐館出來,三個人跟艾倫告別,坐進了汽車裡,周南輕揉着有些難受的胃。
老頭這是爲了遷就周南,故意挑選了世界三大菜系之一的土耳其菜系,想要讓周南體驗一下東方的味道,但是土耳其菜系和以中餐爲首的東方菜系完全不同。
周南吃得慣東方菜,吃得慣西方菜,但是這土耳其菜的鹹奶味跟瑞士的奶酪火鍋雖然不一樣,卻也都是奶味很重,偏偏是周南習慣不了的。
赫姆斯特拉夫人和奧黛麗都是知道他不習慣奶酪味的,上車就安慰他說:“約納斯,沒有吃好吧,回去了我給你再做點沙拉……”
周南更想吃一碗手擀麪,但是她們卻都不會做。他點了點頭問道:“今天談的怎麼樣?他願意把爵位傳給奧黛麗嗎?”
“他沒有拒絕,但是也沒有直接答應……”赫姆斯特拉夫人看了看周南,有些不好意思問道:“週日的晚宴方便帶艾倫一起去嗎?”
周南皺了皺眉頭問道:“他有什麼目的嗎?”
“還是爲了奧黛麗爸爸的事情,奧黛麗的爸爸,現在還被關在德國的監獄裡。”
說起來,奧黛麗的爸爸真的很搞笑,他支持納粹,納粹卻不理他,甚至不接收他成爲納粹黨員。
但是當戰爭結束之後,他有成爲被清算的那批人。因爲他一直追隨納粹,並且到處宣傳,像一個狂信徒。
不過周南知道他並沒有犯什麼大錯,戰後不久就被釋放,但是他好像後來就生活在德國,並沒有回英國。
因爲夢想的破滅造成了他的精神沮喪,跟人交流困難,就連奧黛麗也很難接近他。
“我這邊的客人清單還沒有報給王室,問題應該不大,只希望他不要在晚宴上鬧出什麼讓人不開心的事情來。”
赫姆斯特拉夫人笑了笑說道:“約納斯,你還是不明白貴族的榮譽感,我們重視傳統和麪子,甚至遠遠超過重視自己的生命。”
周南薇薇一下,並沒有反駁她的話。再過幾十年,這些東西都幾乎被掃進垃圾堆了,那些貴族,比普通人甚至更道德淪喪。
周南又問起奧黛麗他爺爺的生活,奧黛麗今天一直情緒高漲。這個時候跟她爺爺分手,也露出了一絲疲憊。
靠在周南的肩上,她把她爺爺的生活跟周南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她爺爺雖然家道中落,但是租船的農場在他出手的時候還是賣了一大筆錢,以普通人標準,這筆錢足夠他生活幾十年了。
如今他沒有成家的心思,也沒有多少花錢的地方,所以換了一個小地方住,生活還是不愁的。
既然是這樣,周南也就懶得操心了。他原本還準備了一筆錢準備接濟一下他,現在也不用了。
回到了住的別墅,還有一個客人在等着周南,來自皇家農業協會的斯托克霍姆教授。
昨天周南的演講之後,他提出來了想跟周南合作。開始周南還有些意外,但是現在,他也已經想通了。
農業學科,除非是進行基因研究方面的,很難在學術界出頭。除非像周南非常尊敬的一位國內的農業學家,幾十年如一日地進行研究,纔有可能有大的貢獻。
但是周南目前卻是歐洲最火爆的學者,他的《世界通史》,他的《人道主義》,他的《歐洲復興計劃》,每一個方向都吸引了一大批擁躉。
當三個不同的方向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的時候,吸引的擁躉也就更多了。
特別是他的擁躉不僅僅包括了學生,女性,更多還是那些政府官員,而這些人的支持和擁護,是推動一個學者地位提升的主要力量。
霍姆是生物學家,也是倫敦學院的一個教授,但是他的這門學科幾乎是被封死了向上的大門,在基因工程和雜交還沒有流行的今天,他們看不到未來發展的方向。
但是周南有意將生物物種的傳播跟歷史結合在一起,創造一門學科,卻讓他看到了方向。
經濟,歷史,人文,政治,文化,這些他都比不上別人。
但是他身爲一個農業學科的教授,有能閱覽英國曆史上搜集的幾乎所有文獻,對糧食物種的傳播歷史,卻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能夠跟周南一起將這門學科支撐起來,他也將不再是一個一個默默無聞的學者,而能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隔了一天過來,他也做了一些準備,跟周南談起各種物種的進化和傳播發展歷史,都頭頭是道。
相比曾經幫他完善過東西羅馬文化史的湯因比,周南發現,他纔是一個真正的移動圖書館。
兩個人的溝通非常愉快,從他這裡,周南也知道了許多聞所未聞的趣事。
比如撒一把豆子在土裡,豆粒落地的方位是隨機的,其胚點(臍)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並無一定,它服從數學上的概率原則。
但一旦種子開始萌發,其發育生長方向則完全服從生命的要求,絕對不受概率支配。其根芽即使繞180度的彎曲,也要向下生長;其莖芽即使翻一個完整的跟斗也要向上生長,絕無例外。
考察了霍姆的個人能力,周南對他也相當滿意。特別是他可以隨意抽調這個行業的所有文獻,而且他也更熟悉這個行業,知道哪些是重點,讓周南挑不出半點毛病。
所以,周南也就直接答應了他,讓他蒐集所有的糧食傳播歷史,最遲明年,就會寫這本書。
並且,周南承諾,會將他列爲本書的第二作者,會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版稅。
至於爲什麼是百分之二十五,是因爲周南還要再找一位病菌方面的生物專家,共同完成這部這部作品。
因爲影響歷史的,除了農作物,還有病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