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我想有個理由靠近你，但你沒來。”
這句話像緊箍咒一樣死死纏繞在楊佑的耳邊。
教室的窗外日光正好，他垂頭看着教科書上的鉛字，腦中交換着放映昨天跟蹤被程方儒逮住的畫面以及那個的讓他怎麼都無法消化的夢。
自從重生後，楊佑常常會做跟前世有關的夢，那些都是在他死後別人身上所發生的事，或長或短，或簡單或複雜，基本都與他有千絲萬縷的牽扯。
在昨夜之前，他從沒有被這種夢困擾到影響心神的地步。
而現在，許多事情都突破了他的認知。
爲什麼在他死後程方儒要做那些他以前根本不會做的事：折騰楊□□，看心理醫生，做他的硅膠像，甚至還在那個和他模樣相同的硅膠像上……
楊佑立馬把臉埋進書裡，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下課鈴響了，老師收拾教材離開，幾個同學陸陸續續出去。
“劉萌。”楊佑輕輕揪住前面正要離開座位的女生，“問你件事兒。”
“什麼事兒？”劉萌重新坐回座位，“誒，你這是怎麼了？昨晚跑去打夜市去了？”
“差不多吧。”自從半夜從夢裡驚醒後，他就怎麼也睡不着了，一直瞪着天花板瞪到天亮，狀態跟出去通宵一晚倒也沒什麼兩樣。
見一旁沒什麼人，他開始問了：“你會親另一個女孩的嘴嗎？”
他說的直白，劉萌一驚：“啥？”
楊佑咳了聲。
劉萌並不是沒聽到，只是沒想到楊佑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想了想回答道：“會啊！”
這次輪到楊佑一驚。
劉萌解釋：“有時候是因爲開玩笑親上嘴的，這種情況也很正常的好不啦！”
楊佑道：“如果當時的情況不是開玩笑呢？”
“不是開玩笑？”劉萌皺眉，“……那就喜歡這麼做唄，基本是彎了沒跑。”
楊佑不說話了。
劉萌道：“一般情況，有人如果問別人‘我有一個朋友怎麼怎麼樣’或者‘你會怎麼怎麼樣’的時候，這個‘朋友’或者‘你’肯定就是指他自己。楊佑……”
楊佑心口一緊，連忙搖頭表示否認，但動作太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着急了。
劉萌覺得自己猜的沒錯了，得意道：“你給我老實說，你到底親了哪個女孩了？”
楊佑：“……”
他鬆了口氣。
劉萌：“怎麼這麼看着我？難道是我說錯了……不、不會是那個女孩親了你吧？哦買嘎！”
“……”楊佑不想說話。
放學時外面的溫度變高了些，但並不阻礙同學們去食堂吃飯的熱情。很快教室就變得空蕩蕩了，楊佑沒有胃口，趴在桌子上補覺。
教室裡很安靜，只有走廊偶爾會傳來陣陣腳步聲，從遠到近，再從近到遠，並不影響裡面的人入眠。
睡得迷糊時，他好像有聽到身邊傳來些響動和腳步聲，似乎是知道他睡了，雖然他們離得很近，但對方弄出來的動靜卻格外小，他隱隱還能嗅到食堂裡的那種菜香味，想來是吃完飯回了班的同學。
楊佑醒來時午休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小半，他伸了伸懶腰，想拿抽屜裡的水出來喝，結果手一摸，突然摸到了個大東西。
他急忙低頭去看，裡面不知什麼時候放置着一個藍色的保溫小飯盒。楊佑小心地將它拿出來，四處張望了下，問一旁沒睡的男生道：“這誰放這兒的？”
對方搖搖頭說不知道。
楊佑舔舔脣，把飯盒放到桌子上，打量了會兒便開了飯盒的一角看了下，裡面是一份排骨飯。
這是在食堂裡各色各樣的飯菜中，他打得最多的一種。
排骨飯的味道讓楊佑瞬間想起睡覺時聞到的那股“食堂裡的味道”，當時他聞到的根本就是這個。
顯然這飯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放到這兒的。
可會是誰這麼放的呢？
楊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放學後來喊他一塊去吃飯的黑狗陳，因爲自己說沒胃口不想去，對方纔作罷。
看着眼前的飯，楊佑發現自己似乎餓了。
大家都在休息，在教室裡吃飯肯定會影響到其他人，楊佑起身跟維持秩序的值日生說了聲，就拎着飯盒出去了。
這個時候食堂關了門，天台又很熱，楊佑不想走遠，直接在本層基本沒人出現的樓道口坐下，安靜，蔭涼。
他打開飯盒嚐了下，是熱的，跟剛打的飯一樣。
吃到一半時，下邊的樓梯忽然傳來腳步聲，似乎有人在上來，楊佑也沒太在意，只偏了下身子，繼續低頭吃。
兩口飯嚼下去，果然有人上來了，楊佑隨意瞟了眼，吃飯的動作便僵住了，而那道腳步聲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程方儒站在臺階上擡頭望着他。
楊佑很快反應過來，爲了掩飾尷尬，急忙嚥下嘴裡的東西，咧嘴“嗨”了聲。
“程學長，又這麼巧。”
程方儒愣了下，看向他手中的飯盒：“在吃飯？”
他似是完全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昨日所見的古怪全然沒有了。
“對啊，你呢？”
程方儒想了下才道：“值日。”
楊佑：“哦哦。”然後繼續低頭吃飯。
程方儒幾步走了過去，他在楊佑跟前站定。楊佑因爲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放下筷子仰頭看着他。四目相對，程方儒忽然就蹲了下來，兩人瞬間就成了臉貼着臉的姿勢。
楊佑往後一哽，嚇得猛然嗆了起來，程方儒立馬去拍他的背，幾十秒後，楊佑終於緩了過來，不再咳嗽了，就是臉憋的通紅。
程方儒垂眼看着他，發現他嘴邊沾了點油，自然而然地掏出紙巾幫他擦了下。
楊佑全程動也不敢動，待那隻手徹底離開自己，才皺巴着臉道：“程學長，你……快去值日吧……”
程方儒微怔：“沒那麼急。”
楊佑說：“我覺得早去早好……”
程方儒忽然道：“那天……”
“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給你買那種書的，我事後查了，裡面居然、居然有帶着色彩的內容！早知道我替你收了得了！”楊佑義憤填膺道。
程方儒：“……”
楊佑看他不說話，低頭快速把那份飯吃完，收拾好飯盒後便對程方儒說了聲再見，在他離開樓道口時，腳步忽然停了下。
其實楊佑心裡是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去問程方儒的，關於那天在書店前面的事，關於那個瘋狂詭異的夢，關於……那些謎團繞得他快要瘋了，他太想解惑，可若真問出來，他又十分害怕對方的回答會接近自己那個怪誕不經卻又十分明確的猜想……
楊佑還沒能做出問還不是不問的決定，身後便響起了程方儒的聲音。
嗓音很沉，語氣沒有起伏，似冬夜寒風。
“你不用這樣躲我。那天我說的話，就像你所想那樣，權當胡話。”
隨後便是對方離開的腳步聲。
楊佑怔忡在原地。
他覺得胸口很悶，這種感覺不比昨夜從夢裡驚醒時要好上多少。他把飯盒洗乾淨後就回了班，教室裡的人依舊在休息。
一整個下午楊佑都過得混混沌沌，窗外的光線透過玻璃，緩慢地灼燒着楊佑的內臟。
到了放學黑狗陳來找他的時候，楊佑把抽屜裡的飯盒扒拉出來扔給他：“送餐服務滿分，給你次打劫我的機會。”
“什麼？”黑狗陳望着手中的飯盒不明所以，“送餐服務？楊小少爺，誰伺候你都給伺候到學校來了？”
聽到黑狗陳的揶揄，楊佑詫異道：“中午我抽屜裡的飯不是你放的？”
“當然不是，你中午不是沒胃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