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劉邦凱旋歸來,京城一片沸騰,高呼“萬歲”的聲音響徹雲宵。劉邦此時已控制了原秦始皇統領的大秦天下,成爲了真真的天子。
慶典一直折騰了大半個月纔算結束。
劉如意的生活沒並有因慶典而發生太大改變,回宮後仍舊堅持着自己的作息時間:學習,練劍,騎射。只是學習變成了自學,練劍與騎射的老師暫時變成了十二歲的戚軍。
這日,吃過午飯,劉如意因吃得多了點不想立刻午休,便到花園裡散步消食不想撞到了一臉愁容的劉盈。
“太子哥哥,大熱的天你怎麼坐在這裡?”劉如意走上前看到臉色極其不好的劉盈,心裡微詫,難道出了什麼事?
“……如意?”劉盈回頭,眼裡閃着一絲驚愕“你……沒休息?”
“呵呵,”摸了摸有些撐着了的胃部,劉如意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午膳吃多了點,出來消消食。太子哥哥怎麼也沒休息?”
“睡不着,”劉盈輕嘆了一聲,眼神暗淡地看向遠處“如意,你說當皇帝真的有意思嗎?”
劉如意心頭一跳,緩緩坐在一旁的石臺上“太子哥哥,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劉盈苦笑了下,笑得有些飄“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累。我常常做惡夢,夢裡總看到到處是死人,到處都是血,我一個站在寒風裡,四周一片荒涼,沒有一個人,只有我自己,自己一個人……父王總說我太懦弱,膽小怕事沒有一點像他,不像如意你,小小年級就敢上戰場,又聰明又有膽識,我知道我沒用,可我也不想這樣……”
劉盈雙手捂着臉,兩肩微微發顫,聲音也有些哽。
“……太子哥哥,”劉如意伸手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有些話題與他倆是禁忌。停了一會兒方道“你想太多了,如意相信太子哥哥以後一定會是個仁厚的明君。”
“是嗎?”劉盈擦了擦眼,勉強扯了一個笑,看着遠處發了一會呆,氣氛有瞬間得尷尬,就在劉如意準備告辭時,劉盈突然轉頭,看着劉如意的眼神是從末有過的認真,
“如意,如果你想要太子的位置,我會讓給你的!只希望你當了皇帝別再爲難我母親,好嗎?她其實挺苦的……”
“……你,你混說什麼!”劉如意覺得自己的心口幾乎要炸開了,洶涌的血涌呼嘯地衝上大腦,脹得大腦一陣陣地眩暈,太陽穴也突突直跳,難道母親又在父王面前使了小性子,說了什麼不該說得話?他不是早說勸了母親很多回,不要去爭那些不該爭得東西……
“如意,”劉盈拉着劉如意不知是氣憤還是激動一直顫抖着的衣衫“我說得都是真心話……”
劉如意又驚又氣,渾身止不住的輕顫,鐵青着一張小臉,袖口猛得一收,劉盈因失重,差點跌倒在地。
“夠了,今日我也不妨告訴太子哥哥一句真心話:我劉如意從來只想當個自由自在的閒王!別的,一點沒興趣!”
說完,劉如意憤憤地轉身拂袖而去。
陽光透過樹杆,斑斑點點地照在漸行漸遠的劉如意身上,顯得迷離而恍惚,劉盈只覺得心裡有些空,又有些滿。
“太子怎麼想?”翦墨從陰影外慢慢走出來,冷凜的雙眸看了看走遠的劉如意,又回到一臉落寂的劉盈臉上。
劉盈迴轉頭臉上已恢復了往日的溫和儒雅,眼神輕輕一閃,掩去一抹複雜“不知道,也許……是真的吧。如意一向都很聰明。”
翦墨看了一眼劉盈,表情若有所思,卻沒再說話。
“去姐姐那看看吧,要不是因爲還有姐姐的婚事這件喜事,真不知這宮裡還有什麼能讓母親稍稍寬安慰的事呢。”劉盈垂了一下眼睫,扯了一個苦澀的笑,轉身向姐姐魯元公主的寢宮走出。
自從父王回宮,快兩個月裡一次也沒去過母親那裡,廢太子改立如意的傳言也在宮裡開始漫沿傳播,薄美人又生下一位王子,戚夫人也越發針對母親,而父王恩寵的嬪妃對母親的態度也越發囂張,他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就這樣被冰冷的皇宮凍死,他常常會想起那次逃亡時被父王幾番拋下馬車的經歷,他害怕被父王再次無情地拋下車……
劉如意怒火沖沖地走在回去的路上,腦子裡因爲劉盈突如其來的試探而脹痛,恨恨地媼隨牙,低聲嘀咕着“讓日子過得真他媽讓人上火!以爲是個人都想坐在那個位置上嗎?腦袋有包才放着清閒自在的生活不過去受那份洋罪……啊!”
劉如意只覺得額頭一痛,鼻子一酸,撞到了一堵肉牆上。
“洋罪?是什麼罪?本王怎麼沒聽過,”一隻強有力的大手將劉如意整個提起來,低沉的聲音帶着渾然天成的霸氣。
“……楚王?”當看清眼前英氣威武的臉上,劉如意還是吃了一驚,腦子有些暈,舌頭有點大,最重要的是不知眼前這位大人有沒有聽到自己剛纔那番話。
“洋罪是什麼罪?”韓信鍥而不捨地追問,
“嗯?”劉如意乾笑兩聲,快速轉移了話題“那個,楚王不是要見父皇吧,這個點剛好,大人趕緊去吧,如意也要去給母親請安。”
韓信盯着手中的小玉人看了好一會兒,方勾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將小玉人放下並在他小肩上拍了拍“走路小心點,撞到牆傷了腦子可是大事喲。”
說着,又哈哈笑了兩聲,跨步而去。
走路小心點?
這話怎麼聽都有點別的什麼意思。
劉如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他分明在韓信那一閃而過的笑意裡看到了一抹算計,背脊瞬間一寒,望着那遠去的高大背影,突然有種被狼盯着的感覺。
剛踏進自己寢宮的院門,就見戚軍一陣風似地撲了過來。
“如意,您怎麼不說一聲就自己出去了?沒碰着傷着哪吧?急死小人呢!您說您……”戚軍又惱又氣,又帶點委屈地控訴着。
劉如意扶了扶額“我又不是紙做的,大白天的能出什麼事?……咦?這……俄羅斯套娃哪來的?”這套娃不是他前陣子才讓韓武悄悄推到市場上的嗎?這麼快就進到宮裡呢,看來銷售很火爆嘛!
“哦,是剛纔楚王親自送來給如意玩的。”見劉如意確實沒事,戚軍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他拔弄了兩下桌上的套娃“也不知楚王從哪弄來的,真是新奇的玩具!明明是一個,打開裡面竟還有一個,再開,還有,再開,還有,還都長得一模一樣……真好玩……”
“……楚,你是說楚王送來的?!”劉如意剛勾起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就立刻僵硬在臉上了,腦子有瞬間的空白,接着是撲天蓋地的疑惑和不解:他幾乎和這位大將軍沒有任何交集,他爲什麼會送自己禮物?雖然自己對這位大將軍最後的結局深感不平和惋惜,但他身上渾然天成的氣魄還是令如意不敢冒然親近,甚至還有些懼怕,這種莫名的心態,劉如意自己也很糾結和苦惱,韓信若不是重劉邦的知遇之恩,又何來漢家天下!可也正因爲此,斷送了韓信的性命。
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劉如意覺得自己又開始自尋煩惱了,這或許也是知道歷史的負作用吧。他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韓信也用不着算計呀,送東西大概只是一時興起吧,好歹他也是劉邦的寵兒不是,想那麼多沒有的事豈不是自尋煩惱。
平了項羽,幾位異姓王也陸續回到了各自的封地,劉邦也頒佈了一系列的休養生息的政策,劉如意讓韓武及時推出的新型農具在他有意無意的介紹下再次狠狠賺了一把,看着戚軍報回來的賬目數字,劉如意笑眯了眼,再次肯定有錢的感覺不是一般的爽,也讓他堅定要運用這些錢去保自己及母親的命。
日子似乎過得越發滋潤,劉邦原來要請張良做爲劉如意新的老師,不過張良以要歸隱山林,專心學習道學爲由委婉地拒絕了,劉邦再三挽留無效後,只好重新定了人,這個人就是蕭何,當朝宰相。
得知這個消息時,劉如意還是吃了一驚,在看到母親得意地笑容,呂雉木然地表情以及劉盈的闇然神傷,加上宮中時不時的傳言,不得不懷疑這是母親的小聰明又在做怪了。
劉如意知道有些事不是他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何況年僅五、六歲的他,說出來的話實難讓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