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致遠做了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裡,他爬山涉水,穿越沙漠和綠洲,來到一個奇怪的國度。
在這國度裡,每個人都能文能武,健步如飛,只有他是異類。
他在這裡艱難度日,十多年後終於娶妻生子,有一天卻遭馬匪洗劫,滿門被殺,家產被奪。
“啊”,陸致遠猛地坐起,環視一週,原來是南柯一夢。
顧雅瑜端一碗湯藥過來,“怎麼了?做噩夢?”
陸致遠擦擦額頭的汗,“又要吃藥?”
“醫生不是要你堅持服藥驅走體內陰寒麼,你忘了?”
陸致遠想想鳳凰鎮的幾夜,不禁嘆道:“似乎沒什麼效果。”
既然耗去體內的陰寒真氣沒有效用,尋常湯藥就更不必說。
“哪那麼容易見效?總要吃上三五個月才行。”
陸致遠點頭,捏着鼻子一飲而盡。
“太古集團的施迪亞?基茲頓?施懷雅打來電話,問你準備什麼時候開臺。”周雅芝出去後,顧雅瑜走進來。
“知道了,後天我抽時間找他和怡和的紐壁堅談談。”
“紐壁堅?九龍倉掌門?”
“對。”
“都是大洋行啊。”
“就那麼回事吧,這些老牌洋行如今都在開拓海外市場,在香港的勢力範圍已經日漸衰微。你若不信,去看看怡和在九龍倉和置地的控股情況就知道。”
“莫非你對九龍倉還有什麼想法?”顧雅瑜奇道。
陸致遠拉過她的小手,“知我者,賢妻也。我是對九龍倉有想法,不過那是明年的事了,如今我只希望鞏固陣腳,還清貸款,然後看看接下來的和記國際是否有可趁之機。”
“和記不是地產公司嗎?你說過不碰地產的?”
“是啊,可到嘴的肥肉總不能不吃吧?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這個店。和記是因爲經營不善才落到今日田地,本身潛力巨大,手中有大量的地皮和收益穩定的連鎖零售店,到時還可以跟顧豐整合。”
“香港臥虎藏龍大佬成羣,你不怕遭人嫉恨?”顧雅瑜擔心道。
“我用我的錢,又不求人,怕從何來?倒是拿下和記後,我想賣就賣,想做就做,只有人求我的份,我急什麼?”
顧雅瑜一把摟過陸致遠的腦袋哽咽道:“阿遠,你別想那麼多了,看看你現在都憔悴成什麼樣了?我們四姐妹不要你多有錢,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陸致遠伏在她的胸前不動,半晌纔開口道:“也許是我來到香港太順利,老天要招我回去?”
他這話含義不明,顧雅瑜嚇得臉色蒼白,“我不要你這樣說,你若不存我也不活。”
陸致遠掙脫出來,見她梨花帶雨,不禁伸手擦拭,“好了,玩笑話你竟當真?我會注意自個身子的,放心吧。”
顧雅瑜見他起身去洗臉,心裡亂撲撲地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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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清水灣片場寂靜無聲,只有山泉叮咚流過。
片場裡,劇組一干人等做好準備,等候導演命令。
陸致遠問過各部門,檢查自己化妝後,示意開始。
玉嬌龍和俞秀蓮一前一後,在大街小巷屋頂城樓穿來穿去,不時纏鬥不休。
陸致遠悄聲對身旁的袁河平讚道:“大眼,你怎麼想出來的?這動作太絕了。”
袁河平憨厚一笑,“導演喜歡就好。對了,這裡真的會有鼓點的嗎?效果真的不錯?”
陸致遠點頭,心下笑道:“這裡是李安《臥虎藏龍》最值得稱道的地方,自己肯定會照搬不誤。”
過了一會,陸致遠放下導演工作,上去接應玉嬌龍逃脫。
這場戲拍完,劇組剩餘的拍攝內容已經不多。
隨着殺青之時日益臨近,各位臺前幕後工作人員開始感受到了這種微妙,對劇組開始留戀起來。
第二天,劇組職員早早來到片場,默默地做着準備工作。
陸致遠隨後在周雅芝的攙扶下來到片場,蕭升帶人上前迎候,心裡百感交集。
他們看着如日中天的陸致遠爲了這部戲累得憔悴不堪,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陸致遠心裡想的卻是前幾日的那場夢,歷盡艱辛得來的成果一瞬間灰飛煙滅,簡直是刻骨之痛。
自己莫非真的遭遇天妒,想要召回自己?如若是真,那將何等遺憾啊!
但自己身體越發不堪,卻是擺在眼前鐵一般的現實。
陸致遠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事,但他堅信跟出手替人治病毫無關聯。
唯一可能知曉原因的王鴻生已經魂歸天國,他不可能再替自己出謀劃策了。
想到這裡,陸致遠心下黯然,默默走進片場準備今天的最後一場拍攝。
最後這場戲,是陸致遠脫離原著和李安版《臥虎藏龍》而獨立衍生出的一場戲。
說的是遠離京城的大漠裡,幾個匪盜正欲劫掠,一個身懷有孕的女俠縱馬出現,解人於危難之際。
陸致遠在這裡準備動用自己看過的《七劍》那段戰歌,那般豪壯的旋律搭配“大漠龍”的出場,實在是絕配。
已經化妝完畢的周雅芝站在陸致遠的背後,心裡頗感淒涼。
“阿遠,過了這陣子,咱們去美國居住好麼?”
正埋頭查看拍攝日誌的陸致遠頭也不回,“去美國做什麼?”
“看看安妮和維國啊?”
“你想讓我去治病纔是真的吧。”陸致遠心裡想道。
“也好,不過要晚點。”
“爲什麼?你趕着做後期嗎?”
“9月份還有些事要急着處理。”
“好吧,你忙,我去準備,馬上就要開拍了。”
直到下午三點,劇組終於拍完最後的戲份,全場鴉雀無聲。
陸致遠合上自己的導演日誌,從監視器處走出來,挨個過去握手。
“毛順君,你今天拍得很好,加油。”
“沛沛姐,不能跟你多合作,實在夠遺憾。”
“致文,前途無量,加油。”
“泰哥,謝謝你推遲去臺島來我這裡幫忙。”
……
最後,他對大家簡短說了幾句。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感謝大家捧場我的最後一部電影,現在,你們每人可以選擇一件道具拿走,做爲這部電影的紀念。如果它真的有所作爲,那麼這將是最有意義的紀念品,動手吧。”
片場裡頓時亂做一團,呼喊聲把整個清水灣片場都撼動了。
毛順君跑來問道:“導演,你那本日誌能給我麼?”
陸致遠笑道:“自然不行。”
“爲什麼?”
“我要留給我兒子。”
話未說完,毛順君已經轉身跑去搶奪羅小虎使用的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