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有一種很大又不祥的違和感,總感覺這場對抗充滿了種種的陰謀詭計。
被沈婭撕破各種窗紗的唐明月臉色已然變得灰敗,甚至神情也有些恍惚。
他這樣無疑更加激怒了沈婭,她俯下身子,直接撿起地上的槍支,對着唐明月胸口就一連串開了好幾槍。
雖然是威力小,沒有危險的空包彈,但是在這麼小的距離裡,產生的衝擊力也不容小覷。
沒有經過特殊身體訓練的唐明月身體搖搖欲墜,伴隨着意味他淘汰的煙霧,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層雪花,壓碎了一地的枯枝。
“臥槽,真是最毒婦人心啊!這毒娘們!”秦俊陽都被這‘相愛相殺’驚愕到了。他甚至在想,如果槍膛裡不是空包彈,而是子彈,那唐明月是不是早已經成了篩子!
然而,他這個想法剛剛萌發,就看到沈婭神情突然有些慌張。
“怎…怎麼會有血!”
沈婭心神一震,視線觸及在唐明月胸前一片黑點中那刺眼又不斷暈染的紅,已經想到了某種可能。
躺在雪地上的唐明月臉上沒有對她的怨恨和痛苦,只有對她‘小脾氣’的包容和寵溺,他張張嘴,聲音細微如蚊吶,“…別害…害怕,我…我不怪你…”每一個字都伴隨着紅色的血漿溢出他的脣,染紅他的齒。
如同飛蛾撲火,堅貞不渝。
沈婭就像喪失了心神一樣撲到唐明月身前,也不敢碰還在流血的他,只能聲嘶力竭地衝已經呆愣的夙寧譽喊着,“救護車!叫救護車!”
此情此景,誰都不會以爲是計謀,秦俊陽和姜無涯也都從掩體只下站了起來和明顯也在思考什麼的洛鳶對視一眼。
反應過來的夙寧譽馬上點點頭,面色微白地向出口跑過去,準備叫人。
“出事了!出事了!沈婭的空包彈中懷疑混雜了一顆真子彈,現在唐明月中彈生命垂危,對抗應該不能繼續進行了。”秦俊陽還知道第一時間要把這邊的情況彙報過去。
指揮部裡的夙雪情和白水凝都身體一震,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震驚。
夙雪情當機立斷,對白水凝道,“二嫂,你快去找蘇小姐!”
當蘇錦聽到秦俊陽的話時,她氣息微亂地靠在大樹上,那個殺手兩個手腕都滲血地躺在地上,雙腳被繩索緊縛。
而路易則是被綁在另一棵樹上,神色萎靡。
所以,譚斯年匆匆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面。
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微微抽痛。
或許是察覺到了腳步聲,垂眸的蘇錦驀然擡起凍的有些微紅的臉。
在望見他的的那一刻,如同冰雪消融,褪去狠戾和血腥,只剩如旭日初昇一般的明亮溫暖。
脣角,悄悄綻放出一朵長在懸崖峭壁上堅韌不拔的凌霄花,驚豔了整個冬天。
她說,“你看,我沒那麼弱小。”
是啊,她不是美豔的不可方物的玫瑰,也不是雍容華貴的牡丹,更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
她,就是那種隨意長在路邊不起眼的小草,在春天開出不明豔的芬芳。在不知不覺中卻已經鋪天蓋地,一簇一簇。
無論是風吹雨打,還是雨雪霜降,她都能傲立如初,散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他不是一個願意欣賞人世間美景的人,也不是一個多情善感的人。
斯人遇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的細膩,他停下來品味生活的腳步,都是因爲遇見了她。
她的笑也讓他卸去了一身堅硬的盔甲,驅散了頑固的陰霾。
他大步走過去,每一步都比上一步還要急促。
擁她入懷,他才長長地輸了一口氣,所有的漂泊無定,所有的擔憂恐懼,一瞬間都回了港灣。
他說:“我知道。”
他是何其幸運,一眼一眼地見證了這個少女的成長。
從那個在夜色裡滿身乖張戾氣,不顧一切的少女,到現在這個從容不迫,一人制服四人的睿智小女人。
還好,他都在。
還好,她也在。
“哈哈哈哈——”猙獰誇張的笑聲陡然打破了二人溫馨的小確幸。
蘇錦和譚斯年二人一起看過去,就望見路易看着他倆而諷刺的模樣。
“你笑什麼?”譚斯年淡漠地問道。
路易下巴上溢出來的血已經幹了,讓他的模樣看起來更加可怖,“我笑有的人非常可憐啊!蘇錦,你在這裡和他柔情蜜意,可想到還有一個男人每天爲你黯然神傷,每夜都因爲愧疚而不能安然入眠?”
譚斯年深邃的眼裡閃過一抹幽暗,任誰聽說自己的女朋友被人窺覷,恐怕心情都不會美麗。
“蘇錦你覺得唐明月是虧欠你,可你曾想過,你又是怎樣的殘忍無情?”路易彷彿已經掌握了所有的一切,“你和唐明月感情裡,你一直都保持着可怕的清醒和目的性,甚至眼睜睜的看着唐明月釀成大錯。你愛他麼?根本沒有!如果你是真愛,想的恐怕只有如何挽回,而不是順其自然!”
蘇錦淡淡地看着路易,也不打斷他話語下鮮血淋漓的事實。
“唐明月依舊喜歡你,甚至他同我合作,願意把到手的唐家對我拱手相讓。”路易死死地盯着蘇錦,“那個愚蠢的男人還自以爲你們之間還有機會。我沒有拒絕,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我正好需要唐明月這個跳板證明我對唐芳菲的真愛。哈哈哈…從頭到尾,我都是算計了唐明月!利用他對你的愛,狠狠地利用他!就像現在,他爲了配合我的計劃而重傷。可事實上,他死了更好!唐明月真是一個愚蠢又可悲的男人!也許今天他嚥氣的時候,眼前看到的都不是他真心愛的女人,反而要對一個他極其厭惡的女人表現出無怨無悔的愛意!”
“你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蘇錦興趣缺缺,似乎在她眼裡,唐明月只是無關痛癢的陌生人。
然而事實上,她和譚斯年交握的手用力的有些發白。
“當然有用。”路易面上浮現出虛假的從容,“因爲就算你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我的計劃,你也不能殺我,怎麼樣,這種滋味好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