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意思說,他是你舅舅?!”楚瀅猛地拔高聲音,緊咬下脣問了一句。
“是啊,我之前沒告訴……”烏童話未說完,“啪”的一道耳光迎面而來,將他俊俏的一張臉打偏了過去。
楚瀅力道很大,他整個人便傻了一般地愣在原地。
臺階上江遠微微蹙眉。
楚瀅已經氣急敗壞地咬脣道:“舅舅,舅舅!烏童,我真討厭你!我討厭死你們了!討厭死你們了!啊!”
她崩潰地大喊一聲,將手裡所有東西“啪”一聲摔在地上,轉身,飛快地朝着小區門口跑了過去。
烏童傻乎乎地看着她跑,一回頭,對上江遠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尷尬、窘迫、慌張,百感交集,結結巴巴開口道:“那,那啥。她肯定太意外了。我去追她。我追她去,小舅你先上去吧。”
江遠看着他沒說話,烏童略一遲疑,將手裡所有東西放在地上,拔腿朝着楚瀅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跑得很快,比楚瀅還快,只看着他箭一樣地往出竄,江遠一時間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烏童這樣的速度,他自然從來不曾有過,最起碼沒有這樣追過女生,還是上一刻暴跳如雷,扇了他一巴掌的女生。
這樣的跑步速度,他只有在體育課考試纔有過。
江遠看着地面被扔得亂七八糟一堆東西,慢慢地,又止了脣角的笑意,若有所思,彎腰將所有袋子一件一件拎起來,按門鈴。
與此同時——
楚瀅已經快跑出了小區門口,飛奔而來的烏童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她。
“瀅瀅,瀅瀅。”烏童上氣不接下氣,“你聽我說。我不是刻意瞞着你的,我們在一起沒幾天小舅他不是辭職了嗎。我後來自然就慢慢地忘了告訴你。”
“滾啊你!”楚瀅在他懷裡扭着跳着,情緒非常激動,怒罵道,“騙子!討厭鬼!我討厭死你們兩個了。分手,我要和你分手,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
她話未說完,烏童扳着她肩膀將她整個人翻轉過來,雙目通紅地看了一眼,一低頭,緊緊地堵上了她的脣。
“唔唔!唔!”楚瀅拿腳踹,伸手胡亂地砸着他的背,一邊嗚嗚地喊出聲,在他懷裡胡亂地動着,就像一條拼命蹦出水池的魚。
兩個人沒鬧過分手,烏童也不明白爲什麼這點事就被分手,胳膊緊緊地摟着她,他憑着一腔熱情胡亂地親吻她。
楚瀅氣急敗壞地咬了他一口。
烏童“唔”一聲,鬆開嘴,眼見她又想跑,一把拽回來重新禁錮在懷裡,啞着聲音在她耳邊開口道:“不行。瀅瀅我不想分手。這根本不算什麼事,這個理由不成立,不行,不行的。”
“我討厭你!不想看見你!”楚瀅氣得去踩他的腳,一邊踩一邊喊“討厭,滾開,滾開,討厭……”
烏童心如刀絞,兩隻腳都被她踩得痛到不行,偏生胳膊緊緊地摟着她,一點放鬆的意思都沒有。
楚瀅也不知道自己踩了多少下,到最後,烏童緊抿的脣角讓她漸漸停了動作。
“你爲什麼不躲開?!”楚瀅握拳頭砸他,又氣又惱,氣急敗壞,偏生,一顆心漸漸地軟了下來。
她自然知道不怪他,他對一切根本毫不知情,要怪的那個人應該是江遠,他知道所有,卻默不作聲。
她對烏童,原本那一巴掌就是遷怒。
她生氣地要發瘋尖叫,想分手,自此再也不和這兩人有任何糾纏。
可就是有這樣的傻子,在她那樣重的一巴掌之後還能追上來,還能抱她,親她,還能怎麼也不願意鬆口,任由她打罵,一遍又一遍地緊緊抱她。
他雙眼通紅,臉頰還微腫,汗流浹背,胸膛裡一顆心跳得砰砰砰。
這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爲她。
她從來沒有被這樣緊緊地毫不鬆手地擁抱過,從來沒有被任何一個男人這樣的珍視看重過,從來沒有在這樣的發瘋之後,還換來這樣的爭取。
從來沒有……
“你想踩幾下就幾下。”烏童舒了一口氣,“別跑了好嗎?別說分手好嗎?那個很傷人的。”
他說着話,又低下頭來溫柔地吻她,輾轉試探,一邊吻一邊道:“我喜歡你瀅瀅,我真喜歡你。你這些話我真難受,別這樣好嗎?”
“唔。”楚瀅被他吻得落下淚來,淚水鹹鹹的,滾落在兩人脣角,便消失在烏童小心翼翼的親吻裡。
楚瀅被他緊緊地抱着,覺得踏實。
從未有過的踏實感讓她一顆心都驟然有了歸處,心裡發酸,又酸澀又難受,又炙熱又熨貼,她也回吻他,帶着從未有過的一丁點溫柔。
“咳咳!”
邊上兩聲輕咳突然傳來,烏童猛地放開了她的脣,汗溼的一隻手卻還緊緊地拉着她的手腕,怕她跑。
楚瀅淚眼朦朧地看過去,對上幾步開外,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身形高大,脊背挺直,男人一張臉上有了歲月滄桑的皺紋,越發顯得端莊肅穆,雖說微微蹙着眉看上去挺嚴厲,眼神卻是溫和的,還閃着疑惑。
楚瀅覺得似曾相識,邊上的烏童聲音艱澀地喊了一聲:“爸。”
“爸?”楚瀅也喊,喊了才覺得不對,一張臉上都是淚,又尷尬又緊張,低下頭去。
烏樂看着她一臉侷促,忍不住笑了笑,朝烏童開口道:“你掛在嘴邊的那個女朋友?”
“嗯。”接吻這種事被自個老爸看見還是挺尷尬的,烏童紅着臉應了一聲。
“怎麼把人家姑娘弄哭了?”烏樂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朝楚瀅道,“這小子向來挺混的。別和他一般見識。”
“不是,我……”楚瀅想說話,邊上的烏童直接拉了她一下,開口道:“是啊。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
楚瀅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也是有點明白他在找臺階給自己下。
“來了就上樓吧。”烏樂看着她一臉爲難又笑了笑,“今天童童媽過生日,一起熱鬧熱鬧也挺好。”
他說完話,就率先往裡走。
烏童拉着楚瀅的手,也是鬆了一口氣,邊走邊哄道:“走吧走吧。我小舅他人挺好的。而且他現在也不教我們了呀。你是不是因爲上次被罰站了?可最後我們也沒寫四千字的影評給他啊!”
當然沒寫,他已經辭職了。
楚瀅側身看他一眼,聽着他聲音柔柔地哄勸着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樣的事情,最吃虧的明明是他。是自己一時衝動和他在一起,可他纔是被矇在鼓裡,樂得傻乎乎的那個人。
要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和江遠那樣過,他還會這樣傻乎乎地對自己好嗎?
這一瞬間,她心裡突然有點說不出得緊張,楚瀅被他攥着的一隻手忍不住蜷了蜷,烏童又握緊,他高而瘦,挺拔帥氣,手掌很大,將她的拳握得牢牢的。
她神色怔怔,眼眶裡還含着淚,短髮有點亂糟糟,烏童看着又覺得心疼,伸手在她頭髮上揉了兩把,用手指幫她拭淚。
“你瞧我,傻了。”他說着話,又伸手在自個褲兜裡摸出一包紙巾來。
紙巾的小袋子是粉紅色,上面還印着hello,kitty的圖案,是她非常喜歡的一款紙巾,一起逛的時候非要他買的。
烏童扯出一張紙幫她擦眼淚,清淡的香味竄入鼻尖,楚瀅便突然抱上他精瘦的腰,淚水涌得更兇了。
“別哭了別哭了。”烏童又急忙去哄她,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笑,“別哭了呀。我以後有什麼事再也不會瞞着你好嗎?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他誇張地說了一句,又扶着她的肩膀幫她仔細地擦着眼淚,摸出鑰匙開門,一隻手還緊緊攥着她,生怕她跑。
“我不跑了。你攥得我好疼。”楚瀅聲音悶悶地說了一句。
“我這不害怕嘛。”烏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全家人這下可都在上面了。你跑了指定以爲我欺負你了。我媽會拿着笤帚扇死我的。”
與此同時——
早到一會的江遠已經放了所有東西,坐沙發上喝了一杯水。
“你和蔓菁到底怎麼回事?”江家就他們兩個孩子,烏母比江遠大十來歲,從小對自個這弟弟自然是頗爲疼愛,坐他手邊關心地問了一句。
“離婚了。”江遠語調淡淡地說了一句。
“爲什麼呢這是?”烏母擰眉,“因爲孩子?蔓菁也三十歲了,看樣子也是要回歸家庭的,有什麼事要在這當口離婚?”
“沒什麼事。”江遠看着她笑了笑,“姐你別問了行嗎?本來還想買條裙子給你,怕你不喜歡……”
江遠說着話,從錢夾裡摸出一張卡,“風鼎國際的購物卡,你自己去看吧。看上什麼買什麼。”
“我不缺錢。”烏母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不缺,”江遠將購物卡放桌上,“就是一點心意。疼你也是應該的。”
“真離了?”烏母的話題還是沒離開,目光探詢地看着他,“不打算復婚?那昨晚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意外。”想起自己心裡的猜測,江遠有點悶,伸手在自個的腿面上點了點。
“那還找嗎?”烏母嘆氣道,“你這年齡也不小了。真是操不完的心。”
“再說吧。”江遠語氣很淡。
他看上去始終興趣缺缺,烏母也問不出個什麼來,話鋒一轉道:“臭小子剛纔打電話說帶女朋友回來,怎麼這會也不見人。”
“樓下呢。”
“說是你也認識?”烏母看着他,明顯有了興致,一臉好奇道,“小姑娘怎麼樣?看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簡直不想要這個媽了。”
怎麼樣,江遠不免愣了愣。
他其實也有點意外。
一開始,他覺得楚瀅活潑迷糊,挺逗人,後來又覺得她有敏感纖細的一面,再後來,卻越發覺得她偏激衝動,這偏激,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江遠低着頭略微想了想,道:“挺活潑,和你們家烏童處的還挺好。”
“那就好。”烏母鬆了一口氣,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又道,“我聽童童說程思琪也是你學生?那姑娘怎麼樣?主要是學習,學習怎麼樣?”
“怎麼?”江遠詫異地挑挑眉,笑道,“最近都關注她?”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上次那件事是你鬧的。”烏母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王京他們要沒有你的攛掇會隨便給《離婚證》那種東西點贊嗎?就這姑娘看上去還挺義氣,眼下名氣也大,又是新人,我這裡有一個劇本挺適合她。要是認真上進,想找她拍呢。”
“那她還挺忙,卓航也老唸叨着,王京和蘇瑞都想找她。”江遠語調頓了一下,略微想了想,道,“成績挺好。上課也認真,領悟力也挺強……”
“嗯。”仔細想了想她平素那些課堂作業,江遠繼續道,“看問題挺深刻,論述有條理,寫字流暢漂亮,估摸着挺適合你的眼光。”
“這樣啊。”烏母鬆一口氣笑了笑,“那成。等劇本潤色完再說。倒也挺意外,總覺得長得太漂亮了女孩都傲氣,指不定私底下脾氣作風怎麼樣呢。”
“她沒有。”江遠笑了笑。
“沒什麼?”烏母挑眉看他。
“不傲,沒有傲氣。”江遠從容地看了她一眼,“就挺有骨氣,不卑不亢,挺招人喜歡。”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烏母笑起來,“你看人一向準,我相信自個弟弟的眼光。”
“聊什麼呢?”剛進門的烏樂看着兩人笑着問了句,不等他們答話,又道,“童童領着女朋友上來了。混小子把人家姑娘惹哭了。”
“哭了?”烏母詫異地看他一眼,還沒說什麼話,烏童牽着楚瀅進了門。
烏母這纔有機會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小姑娘瘦瘦的,一張小臉精緻漂亮,眼眶微紅,就頭髮……
烏母多看了兩眼,眼見楚瀅咬着脣不說話,連忙笑起來,道:“瀅瀅吧。臭小子老說你,我知道你的名字,來來,快過來坐,吃水果。”
“阿姨好。”楚瀅鬆口氣笑了笑,又看向邊上的烏樂,道,“烏叔叔好。”
最後,目光落到江遠身上,勉強道:“江教授好。”
她這態度簡直又出乎意料,江遠多看了兩眼,目光再落在烏童身上,眼見他臉頰微紅,幸好指印不明顯,嘴角破了一點,嗯,也不明顯,縮着腳,嗯,也不是特別誇張。
一時間,江遠若有所思。
他着實沒想到,烏童能將這樣暴怒跑遠的楚瀅給拉回來,太出乎意料了。
烏母已經招呼着她吃水果,邊上烏童笑嘻嘻地獻殷勤,江遠低着頭略微想了想,便朝着烏母笑笑道:“姐,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急什麼?”烏母回身瞪了他一眼,眼見他已經往門口走,又突然反應過來他大抵是怕楚瀅覺得緊張了。
畢竟兩人也有一層師生關係在。
“那好。”烏母沒再攔着,叮嚀道,“你開車小心。”
江遠點點頭,關了門,擡步往電梯方向走。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衝動過,親吻楚瀅那一次,他以爲那是極大的讓步,她一開始的活潑,偶爾展現出的敏感,以及那樣青澀僵硬,連接吻都不會的笨拙樣子,都挺讓他心動,應當是真的心動過。
其實是當真想過爭取一下在一起,想過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
只是那個耳光突然扇醒他。
他見識到楚瀅偏執衝動,歇斯底里,惡語相向的一面,那些他從未聽到過的字眼,說是不在意也的確不可能,他親眼目睹她抱着自己的小外甥笨拙地親吻。
他轉身,便是想暫時靜一靜。
靜下來他發現,也許他當真沒有想象中那麼心動,也許接觸太少,兩個人彼此只看到對方非常表層的一面,也許,楚瀅也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喜歡他,她的態度,那些話,哪怕是衝動之語,也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她的想法。
又也許,只是一向平淡如水的生活闖入那麼一抹色彩,他覺得新奇有趣,見到真實的她,反而又索然無味。
眼下他又發現,他也永遠不可能做到烏童這一步,他是成年人,過了這樣來回折騰的衝動年紀,其實縱然年輕,他也從來沒有這樣衝動過。
他對哄人這件事,一向缺乏耐心。
思緒萬千,江遠取了車,在駕駛座坐了一小會,正準備發動車子,手邊的電話響起來。
“趙克鑫”三個字閃爍在手機屏幕上,他瞄了一眼,接了電話。
“江遠?”那頭中年男人的聲音沉穩渾厚。
“嗯。”江遠一邊發動車子,一邊笑笑道,“好久沒見你打電話,有事?”
“可不是。”趙克鑫的聲音頓了一下,笑聲裡帶着點討好試探,開口道,“的確有事請你幫忙,很小一件事,能答應吧。”
“說事。”江遠一隻手握着方向盤,沒好氣地回了句。
“的確針尖大一點事。”趙克鑫繼續笑,“就貓,你們家那隻小黑貓,借我用一下。”
“嘟嘟?”江遠語調微揚,反問一句。
“對,就嘟嘟。我記得你家那隻性情特別溫順,長得漂亮又聽話,招人喜歡得不得了。我這拍電視需要一隻,訓練了幾個沒一個聽話的,傷腦筋的很。怎麼樣,就你們家嘟嘟,借給我吧。就一半個月。”趙克鑫喋喋不休,一邊誇一邊笑,說了老半天。
“想得美。”江遠言簡意賅地拒絕他。
“哎怎麼這樣啊。”趙克鑫登時哭笑不得,再接再厲,“我可說我這部電視劇有紅的節奏,而且肯定是爆紅,大紅,紅紅火火,你們家嘟嘟就借用一個月,放心,我天天給她洗澡,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怎麼樣,電視劇一拍指定是明星貓啊!你放心,我付錢,哎呀,不會讓你們家嘟嘟白乾的,你說你也不是小氣的人,這找個合適的演員不容易你應當深有體會。找個合適的貓就更難了,要不是真的沒辦法,我也不會找上你們家嘟嘟呀。”
“不可能。”江遠的聲音依舊是斬釘截鐵,“這事你別想。我不會同意的,嘟嘟性子懶,沒時間做你那些體力活。”
“嘿,怎麼就體力活。”趙克鑫苦口婆心,“它就趴女主角肩上睡覺就行了。”
“趴哪睡覺也不成。”江遠伸手給自個繫了安全帶,直接開口道,“行了我掛了。開車呢。這事不可能,你另請高明。”
“別急啊,你知道那女主角誰嗎?”趙克鑫急聲喊道,“程思琪。就那個微博上幫你說話的程思琪。人家姑娘幫過你,好歹師生一場……”
“程思琪?”江遠愣了一下,反問道。
“是啊。就她!我這部電視的女主角,那姑娘人不錯,挺溫柔,肯定好好照顧你們家嘟嘟的。”趙克鑫說得十分賣力。
“她……”江遠語調微微頓了一下,“那也不行。”
話音落地,說了句“我開車,回聊”,當真掛了電話。
“哎我去!”電話那邊的趙克鑫吹鬍子瞪眼,“這養只貓跟供了個祖宗似的。”
“導演。”邊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笑了笑,“您沒養當然不知道。這有些人疼着貓兒狗兒的,可不就跟祖宗一樣嘛。比親生兒子金貴多了。”
“真是的。”趙克鑫沒好氣地吐了一口氣。
“那怎麼辦?就這三隻了,您看看用哪一隻?”工作人員指着腳邊三隻趴着打盹的大貓問了一句。
趙克鑫低頭瞧了一眼。
顏色都是黑色,統統沒有江遠那一隻漂亮乾淨,毛髮都挺長,還是沒有人家那一隻毛髮長。
江遠的小黑貓他見過一兩次,圓嘟嘟,胖乎乎,毛髮細長烏黑,一雙眼圓溜溜,有時候清醒有時候迷糊,性子特別溫順,走步超級優雅高貴,的的確確一隻純種的波斯貓,渾身上下那氣度,公主範。
也就那樣的貓,才配的上程思琪啊!啊啊啊!
趙克鑫抓狂不已。
邊上的工作人員瞅了他一眼,繼續道:“這三隻也大幾千了。您就看着選一隻吧。貓嘛,相處久了也有感情,就聽話了。”
“行了。”趙克鑫伸手隨便指了一個,“就它吧。明天和人家姑娘開始培養感情,弄下去再好好洗洗,弄得乾淨漂亮點。”
“好嘞。”工作人員應了一聲,笑着去逮貓。
身爲《籃球寶貝》的女主角,程思琪自然也知道劇本里有一隻很惹人眼球的貓,應當是黑色,經常在黃昏裡出現在籃球場的斷牆邊。
《籃球寶貝》是青春偶像劇,許多劇照場景也特別美。
可和一般的校園偶像劇不一樣的是,它的年代設定,並非眼下這個社會節奏飛快,現代化大樓林立的背景環境。
《籃球寶貝》應當是寄託着編劇心裡最美好的回憶,故事從草長鶯飛的四月開始,懷舊的學校風景,包裝簡單的玻璃瓶汽水,男生女生乾淨的T恤短褲,以及,看上去有了些年代的學校操場,和一整面滿是爬山虎的牆……
凡此種種,很多次出現在鏡頭裡,《籃球寶貝》是一個特定年代,特定歲月,特定的一羣年輕人,熱血沸騰的故事。
故事裡那隻貓原本是一隻流浪貓,卻是男女主角的定情貓。
女主角是活力四射的校花,校籃球隊啦啦隊長,男主角有兩個,都是校籃球隊主力,從成績到相貌都平分秋色。
就是那種會被所有女生屢屢提及,各自偏愛的兩個男生。
一個陽光帥氣,俊朗溫和,性格非常好,一開始就和女主角十分親密,關係比普通朋友更親近,可是戀人未滿。
另一個英俊冷淡,沉默話少,卻因爲生人勿近的氣質而多了點神秘感,也十分容易讓年輕女孩探詢愛慕。
最終和女主角在一起的就是冷淡的這一個。
他和女主角的命運交匯就是因爲這隻貓,他最先發現並餵養這隻流浪貓,可女主角出現之後,餵養照顧的比他更爲精細,到了最後,流浪貓默默地跟了女主角,成爲了女主角一個人的貓。
男生先前就認識女主角,卻因爲這隻貓正式關注她,展露腹黑屬性,不動聲色地收服了女主角,和先前背叛拋棄他的那隻貓。
俊男靚女是看點,激情四射的籃球比賽也是看點,唯美的畫面也是看點,這樣清新暖萌的愛情,自然也是看點。
此刻,程思琪正窩在沙發上看劇本。
早早到了家,洗漱完,換了挺保守的睡裙,她是被宋望抱到沙發上的。
江蔚然和小思源在廚房裡陪着程瑜做飯,江櫟窩在另一邊看電視,宋望便拿着小瓶的藥酒,坐到了程思琪邊上。
“怎麼?”程思琪挑眉看他一眼,笑笑道,“不用抹藥了。已經不疼了。其實根本也沒什麼事。”
“我給你抹點藥。”宋望不理她,逮住她玉白的一隻腳,擱在自己腿面上,擰了瓶蓋,勻了一點在手心,握上她腳踝,動作輕輕地揉兩下。
他動作十分輕柔,微微低着頭,眉眼工整綺麗,神色專注,看上去,當真是一本正經地做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邊上原本懶散的江櫟差點瞪掉了眼珠子,程思琪也有點窘,低聲道:“我自己來吧。”
“別動。”宋望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怎麼就不聽話呢。”
“嘿嘿。”程思琪看着他乾笑了一聲。
宋望一隻手握着她的腳,一隻手幫她揉着腳,一邊揉一邊道:“嘴過來。”
“什麼?”程思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過來親親我。”宋望將自個半邊臉遞到她嘴邊,脣角含笑,眼尾飛挑,一副不怎麼正經的邀功樣子。
“好意思啊你。”程思琪推了他一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宋望低頭笑了笑,聲音低低道,“反正臉在這,親不親在你。你自己覺得吧,你老公這麼辛苦地給你揉着腳,獎勵個吻怎麼了就……”
他話未說完,程思琪直接笑着吻住了他的脣角,宋望一側頭,在她豐潤的脣上狠狠吸了口,帶着響兒。
“能不能好好地看電視了啊!”邊上原本懶懶的江櫟直接蹦起來,“秀恩愛不要臉,真是夠了,啊!”
“滾蛋!”宋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偷看人親熱就要臉了!”
“你們可以回房間!”江櫟擰着眉控訴道。
“太早了。”宋望淡淡地說了句。
“什麼?”江櫟道。
“回房間太早了!什麼理解力這是?”宋望又瞪他,“沒事可以去廚房幫忙,要不上樓學習去,整天守着電視有意思嗎?”
“表嫂……”江櫟拖長聲音,可憐兮兮地看了眼程思琪。
他算是明白了,表哥這種怪物,也就自個這大他兩歲的表嫂降得住,而且還一降一個準。
程思琪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望:“這會要吃完飯了,原本就是看電視時間。”
“哼哼。”宋望沒說話,繼續給她揉着腳,揉着揉着,眼看程思琪不注意,又心猿意馬,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颳着她腳心。
程思琪癢的不得了,縮縮腳看他,宋望就一把抓住,湊到她耳邊,聲音低低地開口道:“你的腳好美,過幾天……”
他說着話,聲音越發低下去,程思琪面紅耳赤地推了他一把。
“怎麼樣?”宋望捏着她腳心,指尖蹭了兩下,輕輕地研磨着,勾起的脣角明顯愉悅又期待。
程思琪沒好氣看他一眼,索性不理他了。
吃了飯,惦記着她明天還得去劇組,程瑜倒是催着她上去休息,宋望又不由分說地將她抱上樓去。
看着他抱着程思琪,神色溫柔,一邊走還一邊低頭笑着和她說話,程瑜一貫的怨氣倒登時煙消雲散了。
這麼久時間,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這人的確不是不愛思琪,而是太愛了,年輕人帶着愛總是衝動激進,可他平素裡,也的確是將自個這女兒當成心肝一樣的疼愛着。
一進門總得先抱她先親她,能幫忙的時候也從來不讓她動手,就像眼下,其實坐一會腳也沒什麼事了,她舞蹈出身,自然一查看就知道程思琪扭得一點不嚴重。
可他一路抱回來,抱上抱下,幾個小時,愣是不讓她走一步。
宋望抱着程思琪上了樓,上了牀,時間還早,就將她抱在懷裡說話。
程思琪這會纔想起股權的事情,推了他一下,開口道:“秦裕要將自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轉贈給我了。他說回青城去。我想着將我的股份轉贈給你,要不將華娛併入橙光吧。我真沒時間打理公司,也不是特別感興趣。”
“我?”宋望在她滑嫩的脖頸上吮吸了兩下,“你想用公事壓死你老公啊。我就沒時間陪你了。”
他嘴脣炙熱,程思琪沒好氣:“給你個公司你還不要?”
“我就想要你。”宋望一邊親她一邊拉了空調被將兩人遮住,“公司都是次要的。要那麼多錢也沒用。”
“你這人……”程思琪無語地看着他,說話的音調抖了抖。
“舒服嗎?”宋望一隻手順着她曲線往下滑,脣角勾着笑,一邊摸一邊道,“我就這樣,擱古代我就是昏君,天下江山都不要,只要你。”
“醉死在溫柔鄉纔好。”他說話,一低頭,整個埋在她身前。
程思琪悶哼一聲,抱緊他,將滾燙的一張臉埋在他肩頭,顫抖着不說話了。
宋望很溫柔,雖然依舊挺迫切,可不知從何時開始,越來越多地展露他的溫柔,尤其在某些方面,簡直討好她一般。
也剋制,抱着她要了一次,雖然時間挺長。
翌日,清晨。
程思琪夏天總是睡眠淺,醒來很早。
宋望沒醒來,緊緊地抱着她,孩子一樣,抱着心愛的東西不撒手。
程思琪有些無語地動了動,側頭看着他的睡顏。宋望應當是做着夢,脣角翹老高,眉毛眼睛也是,看着十分愉悅的樣子。
程思琪忍不住笑,他就迷迷糊糊開口道:“寶貝寶貝。”
“在這呢。”程思琪笑着去抱他,想着時間還早,便主動鑽進他懷裡,藤蔓一樣地纏了上去。
宋望將醒未醒,激動地抱緊她,一切反正憑着本能,到了最後,終歸清醒。
程思琪面色緋紅的在他懷裡。
宋望怔怔地看着她,半晌,下巴抵上她的肩:“真是……寶貝你太好了……”
“起牀吧。”程思琪笑着親親他,“我今天要拍戲,在體院,離這還挺遠,不能遲到了。”
“是。”宋望笑着應了聲,掀了被子下牀,一邊套褲子一邊笑,邊笑邊道,“對了。你上次說你拍了個電視劇的,就這個吧,叫什麼名字來着?”
“《籃球寶貝》。”程思琪也坐起來,一邊扣內衣一邊回話。
“青春偶像劇?”宋望開始穿襯衫,“那你呢?演的什麼角色?是主角麼?”
“嗯。”程思琪用手腕的皮筋將頭髮綁起來,“女主角,一個校籃球隊啦啦隊長。”
“啦啦隊?!”宋望係扣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是啊。”程思琪也下了牀開始穿褲子,玲瓏有致的曲線一覽無餘。
宋望想着她昨天那一身衣服,手下又慢慢地動了起來,無比緩慢地繫着釦子,一字一頓道:“啦啦隊一般都穿的挺暴露。”
“就背心短褲。”程思琪不假思索地接了句。
宋望已經扣好了釦子,想象着她在電視上蹦蹦跳跳,活力四射又露小腰又露大腿的樣子,這一會,想將全世界所有電視都砸了,砸了,砸個稀巴爛。
自個這佔有慾,真是病吧。
得控制住……
宋望胡亂地想了兩下,狀若隨意地笑了笑,道:“體院是挺遠,我送你過去。反正今天週六。”
“你送我?”程思琪也略微想了想,看着他笑,“那好吧。謝謝老公。”
她吊在他脖子上親了他一口。
宋望淡定地點點頭,伸手揉了揉她蓬鬆的頭髮。
一起下樓,兩個人簡單地用了點早餐,取了車,往劇組去。
《籃球寶貝》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場景在體院拍攝,除了程思琪以外,分量相當的兩大男主,戲份較多的三個女配角,都是圈子裡嶄露頭角的偶像新星。
除了這個之外,所有人有公共的特點,都是環亞的。
電視劇背後唯一的投資人,也是環亞。
宋望一邊開着車,一邊聽程思琪說話,想到邵正澤,眯着眼磨了磨牙。
喵了個咪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他,讓他的寶貝拍這種戲,穿得這麼暴露,什麼居心,什麼“籃球寶貝”,丫的,誰有資格把他的寶貝叫寶貝!
哼哼……
宋望眯着眼,一邊磨牙一邊想,讓橙光投資個什麼好?
泳裝大賽?比基尼大賽?比基尼泳裝大賽?
請許依依當什麼?
模特?代言人?女主角?惡毒女配?
丫的,真是氣死他了!
宋望又忍不住磨磨牙,一隻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忿忿不平地一直想,一邊想,一邊開車,不一會,兩人到了體院。
------題外話------
很久很久之後的某一天,長髮飄飄的楚瀅懷了個小包子。
晚上,牀上。
楚妹紙翻着字典,一臉苦惱地開口道:“到底給寶寶取個什麼名字呢?”
“烏雲吧。”邊上烏童笑嘻嘻地攬了她一把。
“媽蛋啊!”楚妹紙瞪了他一眼。
“那要不,烏鴉?”烏童繼續笑嘻嘻。
“滾。”楚妹紙踹了他一腳。
“烏青?”烏童又道。
楚妹紙沒說話,一腳將不設防的烏同學踹下牀。
“呃,老婆,我這不逗你開心嘛。”烏童可憐兮兮地趴着牀邊,“我已經想好啦,小寶貝就叫烏楚楚。我們的小楚楚怎麼樣?”
楚妹紙:“行了。你可以滾上來了。”
那個沒了【江小寶】的妹紙,你可以把軟萌萌的【烏楚楚】抱回家啦,麼麼。(>^ω^<)
阿錦真的覺得這個配對才豁然開朗,求諒解,嚶嚶嚶!求月票,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