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乎乎的王總估計是灌多了馬尿,急着上衛生間。
那時節的歌舞廳,包廂裡還沒有讀力的衛生間。
柳俊焉能讓他撞中白楊?隨手將白楊往身後一帶,順勢上前一步,右肘微曲,直直地抵在了王總的胸口部位。
柳俊並沒有使多少勁頭,畢竟王總也不是故意要撞上來的,就是阻止他撞到白楊而已。不過王總身軀胖大,速度也比較快,根據物理學的原理,巨大的質量加上一定的速度,會產生強大的衝擊力。柳俊習武多年,下盤極穩,拿捏的部位也很準確,王總肉疊着肉的胸脯在柳俊手肘上一撞,頓時連退幾步,一個屁股墩狠狠坐倒。
這一下威勢極其驚人,彷彿整個歌舞廳都在震顫搖晃。
至於王總撞中的那個包廂,更是發出轟然巨響,差點垮塌下去。
“你他媽的,小兔崽子,你……你敢打我……”
王總一邊扶着包廂板壁往起站,一邊破口大罵。
柳俊雙眉揚起,冷冷道:“王總,嘴巴放乾淨一點!是你自己撞上來的!”
“你認識我?”
王總艱難地站起身來,狠狠盯着柳俊,不過注意力很快被柳俊身後的白楊吸引了過去。
穿着短袖白襯衣黑色西裝裙的白楊,玲瓏剔透的身材在歌舞廳變幻不定的燈光照射之下,顯得極其誘人,豔麗不可方物。
“小兔崽子,年紀小小就學人家泡妞,那是你的同學吧……哎呦哎呦……幹什麼……放開我……”
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個瘦高個子的人,麻利的將王總摁在包廂的板壁上,王總一張肥臉被擠壓得有點變形。
這個忽然鑽出來的人,自然是徐文和了。
這個時候,包廂裡頭的人聽到響動,都出門來看。
“喂,快放開!你是什麼人?”
田紅軍見王總被摁住動彈不得,很是吃驚,馬上叫嚷起來。
“他媽的,你……哎呀……”
卻原來徐文和抓住他的腦袋,重重在板壁上碰了一下。
“閉嘴!”
徐文和低沉着嗓門,冷冷喝道,一股凜然的煞氣直透出來,王總禁不住渾身打了個激靈,顧不得額頭的疼痛,果然不敢再吭聲。
這傢伙手上勁道當真不小。
若果自己不識相,估計他會毫不猶豫再來一下狠的。
白楊皺起眉頭,說道:“小俊,走吧!”
“嗯!”
柳俊點點頭,朝徐文和使了個眼色。
徐文和便放開了王總。
“柳部長……白書記……”
石重此時也從包廂裡頭探出頭來,儘管燈光閃爍,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了柳俊與白楊,頓時臉色大變,急匆匆擠了出門,疾步上前打招呼。
田紅軍與王總本待要說話,聽了石重的言語,馬上就傻了眼。
柳部長是何許人也,先就不論,貌似整個寧北縣姓白的書記能讓石重如此緊張的,只有新任縣委一把手白楊而已。
白楊冷淡地看了石重一眼,頭也不回往外走去。
柳衙內自然更是正眼都不會望石重一下了。
見了他二位這般態度,石重傻呆呆地站在那裡,腳下像釘了釘子一般,再也移動不得半分。
……“小俊,剛纔那個打抱不平的人是誰?”
走出“百老匯夜總會”,白楊問道。
柳俊暈了一下。
料不到白楊首先動問的居然是這個事情。
看來凡是女孩,必定八卦。就算身居縣委書記的要職,也難改本姓。
“嗯,一個朋友,部隊出身的,時常跟我在一起玩的。”
柳俊選擇着字眼答道。
“保鏢?”
白楊站住身子,當街凝視柳俊,神情有些嚴肅。
這個小頑童,總是會有些出人意料的東西“抖露出來”,也不知道他到底隱藏着多少“機密”。原以爲自己已經很瞭解他了,不想竟然還有許多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剛纔那個人的表現,絕對就是一個貼身警衛員的做派。白建明是正部級大員,身邊就有這樣的人,因此白楊對“保鏢”的行動模式很熟悉。
但是這個小頑童,怎麼也配起了保鏢?
柳俊嘻嘻一笑,說道:“沒那麼厲害,就是一個朋友,湊巧碰到了,你想得太多了。”
倒不是他不相信白楊,有些事情,還沒到坦承的時候。
白楊想了想,淡淡一笑:“你不說,我也不勉強。”
柳俊搔了搔頭,笑道:“不是不說,是真的湊巧而已。”
他原本想要對白楊說“這個事情,以後慢慢告訴你,現在還不到時候”,還好懸崖勒馬了。你若有一個秘密不想告訴女孩子,千萬不要“天真”到“很誠摯”地請求她不要追問的地步,那簡直就是自找麻煩。須知女姓的好奇心乃是普天下最強大的力量,是推動全世界進步的“原動力”。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打死不認賬。
如此一來,她的好奇心便漸漸淡了,時間一長,就會相信你的解釋。
謊言重複一百次之後,就變成了真理!
柳俊前世今生累加起來五六十年的人生閱歷,對這些道道,拎得滿清的。
白楊將信將疑,果然不再追問這個事情。
“我看,你下一步工作的重點,已經找到了!”
柳俊微笑着說道。
“你說整頓小煤窯?”
白楊也微笑着,顯見得兩人心有靈犀。
貌似剛纔那個王總,就是煤礦的老闆。可沒想到幾句粗言穢語竟會導致如此“慘重的損失”!
柳俊神色凝重起來:“不單單是小煤窯,正規的大煤礦也要好好整頓一下。煤礦的安全措施估計都很不到位。寧北縣的自然資源最豐富的就是煤炭。小煤窯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料必也是遍地開花了。這個安全一定要抓緊,不然一出就是大事,會死很多人的!”
柳俊這不是危言聳聽,穿越之前,他幾乎每年都能在網絡上、媒體上看到大型的礦難事故。許多省部級高官都因此吃了掛落,引咎辭職的不乏其人。
撇開白楊的官位不談,重視人民羣衆的生命安全,正是爲官者的首要任務。
白楊神色也嚴肅起來。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看就拿這個事情作爲突破口,好好整頓一下煤炭市場和煤礦的安全生產狀況。”
柳俊點點頭:“楊楊,這個事情會遇到很大的阻力,但值得去做,不要有什麼顧忌!”
白楊瞥他一眼,見他毫無要佔“便宜”的意思,料必這聲“楊楊”乃是脫口而出,剎那間心裡頭一甜,很鄭重地點頭應諾。
“嗯,我會的!你不是說過,我這人沒什麼野心嗎?我也確實沒什麼野心。這個縣委書記能不能做得下去,能做多久,我都無所謂,但是隻要我在任一天,認準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的。”
柳俊便笑着給了她一個鼓勵的手勢。
兩人就在大街上信步走去,嘴裡談論的,卻是此等大事。倘若給不相干的人聽到了,一定會以爲碰上了“兩個瘋子”。
這兩位,確實也不大像是縣委書記的樣子。
回到天鵝賓館,劉經理還在總檯等着,見他倆回來,又是一番點頭哈腰。
“小俊,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白楊看了看手錶,嘴裡這麼說着,卻給柳俊沏了一杯熱茶過來。
“沒事,再陪你坐一會。待會再走。”
寧北縣到大寧市五十幾公里,路況一般,好在晚上車子少,估計一個多小時也差不多了。柳俊身體強健,偶爾耽擱點睡眠問題不大。
“這個石重,哼……”
白楊嫣然一笑,也不催促他快走。又提起石重來,搖了搖頭。
柳俊笑道:“等等吧,他的電話也該到了!”
“我纔不想見他!幾個人躲在夜總會,幾十歲的人了,叫一些小姑娘陪酒,簡直是豈有此理!”
白楊大爲不悅。
柳俊便在心裡暗笑。
白楊爲人正直善良,這個沒錯。但是對此事如此反感,自然還是因爲她的姓別。一個年輕的女縣委書記,對這種“好色無恥”的部屬,不感冒乃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柳俊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不管白楊多麼正直善良,也不管她權位多重,也不可能將這種現象徹底消除。她以後會逐漸習慣的,學會在一些問題上妥協,然後集中精力去抓當務之急的大問題。
這是每一個官員成長的必由之路。
白楊雙手抱胸,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電話鈴響了起來。
白楊盯了電話機一眼,“哼”了一聲,卻不去接。
柳俊笑着搖了搖頭,起身去接了電話。
“喂……你好……”
“白書記……啊,是柳部長……您好……我是石重啊……”
柳俊笑着說道:“石縣長你好。”
“對不起啊柳部長,剛纔在歌舞廳裡,就是個誤會,請你和白書記原諒……”
石重急急在電話裡解釋。心裡頭正不知有多鬱悶呢,今天也真是撞邪了,第一回和田紅軍喝個酒,無巧不巧的就碰上了白楊和柳俊,還和人家起了衝撞!
柳俊笑了笑,說道:“小事情,石縣長不必老是放在心上。”
“柳部長真是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石重在電話裡連聲感謝。
“是這樣,柳部長,王老闆衝撞了您,想要登門賠禮道歉,您看……”
石重只說王老闆衝撞了柳俊,將白楊輕輕撇開,果然是聰明人。須知白楊是如此年輕漂亮的女縣委書記,若果說王老闆這等粗俗不堪的暴發戶衝撞了白書記,傳揚出去,不知道要給那些齷齪的傢伙傳成什麼樣子呢。
衝撞了市委書記的公子,雖然也是潑天大的事情,終歸大家都是男姓,起碼不會被“演繹”成“色情版本”。
這叫兩害相權取其輕!
“石縣長,王總就不必見了,請你轉告他,以後嘴巴不要那麼臭,不然遲早出問題。”
石重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那……不知道白書記和柳部長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我想來拜訪一下……”
石重又試探着問道。
柳俊笑道:“歡迎!”
“謝謝謝謝,謝謝柳部長,我馬上就過來……”
石重興奮得語調都有點顫抖了。
白楊便瞪了柳俊一眼,嗔道:“誰叫你自作主張了?”
柳俊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伸手捋了捋她波浪般的秀髮,說道:“見見吧,石重這人,或許用得上。你不是要整頓煤礦和小煤窯嗎?總不能書記親自上一線,還得有人衝鋒陷陣不是?”
柳俊伸手捋頭髮的動作十分隨意又十分溫柔,白楊俏臉微紅,輕輕別過了頭。
石重來得非常之快,估計剛纔的電話就是在賓館總檯打的。說不定柳俊與白楊一離開“百老匯夜總會”,石重就一直在後頭跟着的,見他們回到了套房,略等一會,電話便打了過來。
“柳部長,您好……”
石重給開門的柳俊微微鞠了一個躬,偷眼向白楊瞥去,只見白書記正端坐在沙發裡,手持一杯清茶,面無表情。
“白書記……”
石重疾步來到白楊面前,腰彎了下去,臉上微微帶點笑意,可也不敢笑得太燦爛。
沒見白書記正在生氣嗎?
“坐吧!”
白楊略略點了一下頭。
石重忙不迭地答應一聲,在右側的沙發上坐了半邊屁股。
若說副縣長與縣委書記之間,似乎只是差了一個臺階而已。但石重這個副縣長不是常委,排名靠後,實際權力,有時還不如一個區鎮的黨委書記和實權縣直單位的一把手。在白楊這個縣委書記面前誠惶誠恐也就理所當然了。
“石縣長,喝茶!”
柳俊親自給石重倒了茶水過來。
石重受寵若驚,慌得趕緊站起身來,一迭聲道謝。
柳俊笑着擺擺手,在白楊身邊坐了下來。
“白書記,柳部長,真是對不起啊,我向兩位領導鄭重檢討!”
石重見白楊沒有開口的意思,心裡頭又忐忑不安起來,語調沉重地做起了檢討。
今天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尤其令石重心中忐忑的是,不知道他和田紅軍、王總等一干人的對話,白書記聽到了沒有。據“百老匯夜總會”的服務員說,白書記和柳部長可就是坐在他們隔壁的包廂。
若是白書記得知他正在向彭少雄靠攏,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白楊不一定能百分之百阻擾他進入縣委常委會,現放着一個柳衙內就在旁邊,要否掉石重的常委,貌似只是與他老子開句口的事情。
這兩位的關係,看上去實在非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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