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夥人自說自話,竟是絲毫不顧忌寧清卓。寧清卓聽得心中驚慌,卻是強撐着一笑道:“聽諸位大人說的,可是想對付孫劍鋒?”
寧清卓不敢慌亂。如此情境,她怕一慌一亂,事態便會失控。果然,見她如此鎮定,蕭千戶倒也有興趣與她多說幾句:“對啊!你那情郎明裡暗裡給咱們添了不少麻煩,今日你前來東廠,可是想替他補償我們兄弟一二?”
一旁幾人聽言又哈哈大笑,目光絲毫不掩飾,在寧清卓身上打轉。寧清卓撐住不後退:“冤枉!蕭大人說那孫劍鋒是我情郎,可着實冤枉了我!”
蕭千戶一聲輕哼:“姑娘你可別翻臉不認人!他若不是你情郎,幹嗎住去你隔壁呢?!”
寧清卓心思急轉。她今日若想全身而退,首先便不能和孫劍鋒扯上親密關係,否則這幾人定是會爲了泄憤,往死裡折騰她。卻又不能和孫劍鋒毫無關係,否則董百戶跑了,她對蕭千戶沒有用處,也難保逃不過一劫。
思量之間,寧清卓恨聲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實那孫劍鋒,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她說完這話,果然見到蕭千戶挑眉看她,連忙道:“我承認,那人是看上了我,上回前去盧陵,就想要娶我過門。可我堂哥回絕了他,他一怒之下,竟是暗中殺了我堂哥泄憤!此番我進京,也是想要爲我堂哥報仇……”
寧清卓虛虛實實說了一通,這才道:“蕭大人,你們若是想對付孫劍鋒,我願意加入!我可以藉着與他做鄰居的便利,時不時幫你們探聽消息。蕭大人試想,你們折磨我,根本傷不到孫劍鋒絲毫。可若是能趁着孫劍鋒不備,打得他再也爬不起來,任你們欺辱,豈不是更痛快?!”
蕭千戶歪頭盯着她,似乎真在考慮她的提議。寧清卓心中緊張,手心都出了汗。卻聽男人嘻嘻一笑,竟是拒絕道:“不好不好。整那些彎彎繞繞的,我不喜歡!不若直接些,把你弄個半死再扔去他屋門口,看他會不會氣得跳腳!”他一揮手:“來啊來啊!把她抓起來,扔去牢房裡,兄弟們好好招呼她!”
寧清卓不料這蕭千戶竟是個行事粗暴之人,臉色發白,再不猶豫轉身,拔腿就跑!
可她畢竟是女子,這夥人又個個是武功好手,一番較量,很快敗下陣來,被人扭了個結實,就往一旁的牢房裡拖。
寧清卓再無辦法自保,心中萬分恐懼,頭腦一時空白。卻聽見一個男人高呼:“蕭大人且慢!”扭頭看去,便見一人發足狂奔而來!
——是陳晉安!
男人跑得太快,發冠掉了衣裳散了,模樣很有些狼狽。在寧清卓的印象裡,陳晉安向來是溫雅的,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如此失態。第一次見到他失態,還是在盧陵。彼時他追着馬車一路呼喊“如欣”,而寧清卓只覺他煩。可此情此景再見,她竟是本能覺得心中稍安。
陳晉安好容易跑到衆人面前,卻扶着牆壁喘氣如狗,半天說不出話。寧清卓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很顯然,那董百戶偷溜了,卻是將情況告知了陳晉安,還將他放進天牢,任他處理這爛攤子。而陳晉安也就這麼來了。
可他對着個百戶都要點頭哈腰,面對這蕭千戶,還能有什麼辦法?
蕭千戶見到陳晉安喘不上氣的模樣,嘻嘻直笑:“喲!這不是陳公子麼!這麼火急火燎趕來,是有什麼事呢?”
陳晉安依舊喘不勻氣,卻是先掛上了笑容:“見過、蕭大人,見過、諸位大人
。”
他努力擡手,指着寧清卓道:“這個女人、是我拜託董大人,帶她進來的。”
蕭千戶不知他說這話是何意:“哦?”他撇撇嘴:“那又如何?陳公子該不會要多事,想讓我們別動她吧?”
陳晉安說話總算流暢了些:“不是……”他看了眼明顯一呆的寧清卓,又轉向蕭千戶笑道:“董大人和我說了蕭大人與那孫劍鋒之間的恩怨,我便知道大人定是不會放過她。所以,陳某斗膽相求,一會……與諸位大人一起!”
蕭千戶顯然不料會聽到如此請求,挑眉道:“不是你請姓董的帶她進來的麼?!請姓董的出馬,沒少花銀兩吧!之前這麼巴巴討好的姑娘,現下怎麼捨得和我們一起分享?”
陳晉安便一聲嘆息:“我之前的確是想討好她。可現下既然護她不住,她將來定是會記恨於我,我也再無機會與她相好,還不如……今日嚐個滋味,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蕭千戶聽言哈哈大笑:“好!這般拿得起放得下,纔是男兒真性情!那陳公子便與兄弟們一起吧!”
陳晉安連忙躬身行禮:“多謝蕭大人!”
寧清卓一直默默在旁看着,至此都沒有說話。不能否認,聽到陳晉安的請求時,她的確有一瞬間的憤怒,可是看到他披頭散髮的狼狽模樣,她卻很快冷靜下來:陳晉安這麼拼了命跑來,就是爲了和這些男人一起羞辱她?那他又何必如此心急如焚?晚幾步來,她也跑不了!
這根本說不過去。陳晉安此番舉動,定是另有用意。
寧清卓一番思量,心中忽然通透:陳晉安在拖延時間。他的確拿蕭千戶沒辦法,卻不代表他的叔叔陳大學士也沒辦法。他定是找了人去請救兵前來,卻擔心蕭千戶會即刻對她出手,是以才找了拼了命跑來,就指着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拖延時間,等他的叔叔露面。
想通了這一點,寧清卓被人扭着扔進牢房時,也沒有掙扎。見她如此,蕭千戶倒是有些索然:“這女人怎麼這麼悶?也不叫,也不掙扎。”
陳晉安四下掃視一圈,在旁道:“蕭大人千萬不可大意!這女人會武,又詭計多端,我猜她現下這樣,定是想讓我們放鬆戒備,然後趁機出手傷人!”
蕭千戶聽了,哎喲哎喲笑了起來:“她那功夫,也就只能嚇唬嚇唬你,在咱們兄弟面前,可真是不夠看。”
陳晉安便恍然道:“慚愧,慚愧。晉安竟是忘記了,諸位大人都是武功好手。只是……我卻是手無縛雞之力,不是這女人的對手。一會行事起來,還真提心吊膽。”他猶豫片刻道:“可不可以麻煩諸位大人將她捆起來?”
蕭千戶嘖嘖搖頭:“你說你一男人,不習武護身,只顧着做生意,多無趣!”卻還是吩咐人將寧清卓捆綁起來。
可幾人舉目四望,牢房中竟是不見繩索。自是有人心中暗罵陳晉安多事,卻也無法,只得費時去其他牢房找。有男人等不急,想上前去欺辱寧清卓,卻被陳晉安攔下。蕭千戶見了,皺眉道:“陳公子,你這是何意?”
陳晉安看向寧清卓,一聲長嘆:“蕭大人,實不相瞞,我喜歡這姑娘很久了……”
寧清卓一直縮在角落裡,儘量減少存在感,聽到這話,終是擡頭默默回望
。
這是她第一次從陳晉安口中聽到這句話,卻不料會是在這種場合。男人看向她的目光似乎真有幾分深情,寧清卓一時不知他是在演戲,還是真在對她表白。可是陳晉安很快轉頭,又朝向蕭千戶道:“卻從來沒有碰過她。今日……陳某有個不情之請,我想做第一個。”他朝着蕭千戶躬身一個大禮:“望蕭大人成全。陳某定當重金酬謝。”
蕭千戶挑眉。他想是知曉陳晉安家底雄厚出手闊綽,又不甚介意先後問題,便也一笑道:“哪裡哪裡。陳公子如此癡情,我們兄弟自然也是要成人之美。”
他都發了話,其餘人便不好再上前,只能在旁巴巴候着。這麼過了片刻,終於有人拿來了繩索,將寧清卓雙手捆了起來。陳晉安見了,連忙臉上帶笑上前,躬身道:“剩下我來捆吧。”
那人便將繩子遞給他:“哈哈,你還等不及了!”起身退去了一旁。
陳晉安只是賠笑,接了繩子蹲下。
男人捆得認真又賣力,鼻尖上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他靠得很近,手又時不時觸碰到寧清卓,那呼出的熱氣在寧清卓周身流連,寧清卓莫名覺得不自在。遂假意掙扎起來,順便罵了句:“陳晉安,我便知道我不該相信你!”
她自覺自己這反應也算符合情境,可陳晉安卻身子一顫,緩緩擡頭看她。男人的目光竟都是痛苦與惶恐,他無措看她片刻,然後……垂眸低頭繼續。
寧清卓便再沒法罵下去。陳晉安這副模樣,倒像不知道她已經清楚了他的謀算,反而是將她的話當了真。於是……他很受傷。
剛剛他看她的目光,讓寧清卓心中愈發不知是何滋味。在她的記憶中,陳晉安總是以運籌帷幄的姿態掌控着事情的發展,那種謀算那種氣度,她拍馬也趕不上。所以雖然她討厭他,卻也佩服他。今日他爲了幫她低聲下氣求人,但寧清卓依舊認爲那種低姿態只是表象:形勢如此,他也只能見機行事。
可是剛剛他看她的那眼,卻讓寧清卓覺得,在她面前,他是真真正正將自己放低去了塵埃裡。他是如此卑微而小心翼翼,以至於讓寧清卓覺得,曾經她對他做出那些報復與傷害……罪大惡極。
寧清卓便偏了頭:……何必如此?
沒有緣故的,這個男人與姐姐的事情在她腦中閃過。可再憶起那些過往,她的心中……竟只剩下了長長一聲嘆。
她出神間,陳晉安卻是將她捆好了。他回頭看蕭千戶幾人一眼,沉默片刻,忽然壓住寧清卓的肩膀用力!將她推去了地上!自己也跟着壓了上去!
寧清卓回神,便對上了陳晉安近在咫尺的眼。男人從未有過地貼近她,眸中情緒層層疊疊,萬般複雜。可他看她半響,卻是顫聲低低道出了句:“清卓,你別恨我……”
然後他一手捂住寧清卓的眼,一手扣住她的後腦,沒有猶豫吻上了她的脣。
作者有話要說:嚴格遵守*“脖子以上”尺度,挺胸!
親愛的讀者親們,馬上就是十一長假,作者菌請了幾天年假,今天就回老家啦~
於是……非常抱歉這段時間沒法保持一週六更了。但是我會隔日更噠,希望大家不要拋棄我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