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卓粗粗翻過,發現那書信竟然有數十封之多,萬分驚訝:茶馬道通訊向來不便,就連她都只在半月前收到過寧如欣一封書信,也不知姐姐近況如何,一直放心不下。陳晉安又是怎樣與寧如欣聯絡?
她思疑看向站在一旁的陳晉安,晃了晃手中的紙張:“你和姐姐怎會這許多通信?”
陳晉安怔怔看她,好似無法理解她在說什麼,只是低低重複道:“清卓,你可是還記恨我?”
寧清卓微皺眉。她大可將書信還給陳晉安,然後甩手離開,卻又惦記姐姐的情況,想討這些書信回去看看。但陳晉安顯然是醉了,她根本沒法與他溝通。正在猶豫間,陳達卻行上前,替陳晉安解釋道:“少爺成親後,便派我去弄了許多信使鳥,本來是備着上京時與你姐姐通信之用,後來……你姐姐離開了盧陵,他便用這些鳥與她傳書了。”
寧清卓明瞭:信使鳥是這個世界稀罕的鳥類,善識記人體氣味,並且進行追蹤。大啓朝一般將信使鳥用於戰爭,陳晉安卻財大氣粗,竟然養了一堆用作通信。
她將手中的紙張疊了一疊,問陳達:“這些書信,可以借我一看麼?”
她以爲陳達會爲難,卻不料,陳達很乾脆道:“可以,你拿去便是。”
寧清卓微訝挑眉:“你都不用問問你家少爺?”
陳達看陳晉安一眼:“不必。你想要的,少爺不會不同意。”
這話聽着彆扭,可寧清卓也不願對着陳達多說,遂只是“哦”了一聲,再沒了話。三人靜默站立片刻,寧清卓告辭道:“那我回了。”
她朝着自己院門行去,走了沒幾步,卻聽見有人跟了過來。片刻,陳達低低哄道:“少爺,我們不往那去,我們也回府,好不好?”
那腳步聲頓了一頓,然後繼續。寧清卓只覺無奈:陳達顯然沒法拖住陳晉安,那人還是像遊魂一般,不遠不近跟在她身後。卻又沒法再發脾氣。陳晉安已經被她灌醉了,他只是默默跟着她,難道還讓她特意掉頭去打一個神志不清的醉漢?
寧清卓沒有回頭,卻加快了步伐。後面的人也跟着她一腳深一腳淺跑了起來。寧清卓到底清醒,行動更利索,幾步衝到院門邊,大力拍門!
不過片刻,寧傑開了門。寧清卓閃身進入,餘光瞥見陳晉安已經追到了門外,急急用力關門!卻不料,陳晉安動作忽然加快,竟是撲了上來!
寧清卓感覺手中的院門重重與陳晉安相撞,然後便聽見了一聲悶哼。院門沒被關上,門縫處卻伸入了一隻手。陳達一手推開院門,一手扶住陳晉安,冷着臉站在了寧清卓面前。
陳晉安剛剛也不知是怎麼撞的,竟然撞到了鼻子,現下一臉血,看着甚是嚇人。陳達拖住陳晉安,捲了衣袖幫他擦血,寧清卓猶豫片刻,吩咐寧傑留下來關院門,轉身就想離開,卻聽陳達開口道:“寧當家,且留步。”
寧清卓停步。陳達目光冷冷:“少爺是做錯了事,傷害了你姐姐,你討厭他,我能理解。可是你現下的所作所爲,是不是太過分了?”
寧清卓到底與陳達沒有過節,便也不遷怒於人,只是淡淡道:“你對你少爺忠心,自然是心疼他。我卻只在意我姐姐。我不過問你的想法,你也別來教訓我。”
陳達微怒:“少爺自知有愧你姐姐,願意儘量補償她。可他給你們錢,你不要,給寧家好處,你也不要,今晚他請盧陵同鄉一起吃飯,想幫你在京城鋪路,你還是不要。他想給你們的一切補償,你都不要!”
寧清卓擡手,制止狀道:“等等等等。他愧對的是我姐姐,想補償找我姐姐去,在我這裡費勁,呵,還真夠誠心!”
陳達咬牙恨聲道:“他爲何想獲得你的原諒,你心中也該清楚!他到底對你有情,你憎惡他,他也會難過。況且,你又如何知道,他沒有在你姐姐身上費心?你姐姐都已經原諒他了!”
寧清卓看了眼手中的書信。她不清楚情況,便也不對陳達的最後一句話做評論,只是道:“陳公子深謀遠慮,他的心思,我還真看不清。況且,就算他真對我有情吧,那我便該原諒他曾經的所爲了?”
陳達臉色愈沉:“寧當家,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他沒法忘記你,最後傷害到了你姐姐,他也並不想。本來他不願休妻,還想着要擔起責任,照顧你姐姐一世以作補償,可你不讓!你逼他休妻,他也如你所願了。這段時間,他任你打任你罵任你欺壓,你還想怎樣?難道你想讓他爲了曾經的錯誤,索性去死嗎?”
寧清卓暼陳晉安一眼。陳達說得激動,都不記得要給陳晉安擦血,那人便自己擡手胡亂去抹,弄得一手都是血跡。
她依舊看陳晉安不順,卻到底是講道理的,此時便對上陳達的目光,正色道:“首先,讓他休妻是我姐姐的要求,我只是代爲執行。他惡意欺騙我姐姐在先,姐姐不敢再相信他,也是他咎由自取。他若是真有心想擔起責任,追隨姐姐去西域,或是癡心等她回來重新開始,都是補償辦法,什麼叫我不讓?其次,我不想怎樣。他不招惹我,我便不管他,你別胡亂給我加罪名。”
陳達將陳晉安拖起了些,指着男人一臉一手的血道:“那你這是在幹嗎?”
寧清卓便有些不悅了:她一直好好說話,這人卻咄咄逼人了!
她微沉了臉道:“你也看到了,我只是着急關門,又不是故意的。你家少爺喝醉了酒,行事沒個準頭,你身爲他的跟班,便應該看好他。現下你沒有盡好你的職責,任他撞壞了鼻子,怎麼倒是責備起我來?”
陳達被噎住,半響答不出話。寧清卓又悠悠加了句:“再說,他已經受了傷,你及時不帶他去看傷,反而在這和我爭辯,這處事,也有失妥當吧?”
陳達徹底啞了。寧清卓便也不再多說,只朝他一拱手:“慢走不送。”
她轉身朝屋內行去,只能聽見陳達重重一聲長嘆,聲音傳來:“寧當家,今夜我情緒失控,多有得罪。可少爺現下只想和你正常相處,望你成全,別再折磨他了。”
寧清卓腳步不停,絲毫沒給反應,就這麼進了屋。
陳達這才摻着陳晉安離開。兩人緩步走出了盧陵會館,上了停在衚衕口的馬車。車廂裡,陳晉安擡手按揉腦門,陳達找了塊乾淨棉布遞給他,見狀連忙問:“少爺,可是喝酒多了頭疼?”
陳晉安輕緩搖搖頭:“不是。”他接過那棉布,面上竟絲毫不見方纔的呆傻之色,目光一片清明:“李公公的藥效果很好,吃完後便不醉了,我頭痛是剛剛撞到門了。”
陳達湊近看,果然見到陳晉安腦門起了個紅包,皺眉道:“少爺,你這下撞得也太狠了,鼻子都要歪了,一會快去醫館看看。”
陳晉安拿了棉布抹鼻子,一聲輕笑:“你倒是好眼神。哪裡有歪?被門撞到的地方其實是腦門,鼻子是我後來自己撞的,知道輕重。”
陳達看他一手的血,又想到最後寧清卓堵他那兩句,嘆道:“枉少爺付出這許多,又花了小半個時辰教我如何說道,我卻還是沒能幫上你什麼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陳晉安拍拍陳達肩膀:“誰說沒幫上?你今夜做得很好,完全超過了我的期望。”
陳達疑惑道:“可是……寧當家什麼表示都沒有啊。”
陳晉安便彎了嘴角:“你還想要她有所表示?她能好好與你說話,便說明她的氣已經消了大半。她沒有表示,不代表她心中沒有想法。清卓其實講道理,今夜她回去,定是會看那些書信,等她發現如欣現下過得好,慢慢便會放下仇恨。”
陳達聽言只是沉默,顯然並不相信這話。陳晉安便一笑道:“清卓這性子,想求她原諒,急不得。你看在盧陵時,她見到我,要麼便是打罵我,要麼便是不理睬我。今晚卻能與我共坐一桌,明面上好好說幾句話,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聽到這話,陳達卻又臉色不好了:“少爺,她灌醉了你,讓你在衆多盧陵同鄉面前丟盡了臉!”
陳晉安絲毫不介意:“我又不靠那些同鄉辦事,丟臉便丟臉了,有什麼關係。”他笑容愈大:“我不料她會來京。京城不比盧陵,她勢單力薄,要想站住腳跟,必定要四處奔波。往後我多得是機會接近她,而她爲了大局,也沒法拒絕我。久而久之,我們的關係自然會和緩。”
陳達難得見他如此開心,便也不再多說,一聲暗歎道:“那,便祝少爺如願以償。”
寧清卓回到屋中,果然如陳晉安所言,將那些書信一份份細細看去。第一封書信只有寥寥幾行字:“晉安,我很好,只是路途疲憊沒空書寫,你莫要再來信了。”然後一封字數比一封多。起初幾封信,寧如欣還只是簡單回覆陳晉安她行至了何處,身體如何,第六封信,她開始述說路途碰到的驚險與趣事。
寧清卓蜷在小榻上,倚着搖曳的燭火,彷彿能透過紙張上熟悉的字跡,看到姐姐的一點點轉變。長途跋涉或許艱苦,卻也帶來了廣袤的新世界,寧如欣勇敢跨出了第一步,因此漸漸得到了解放。
第十封信裡,寧如欣寫到:“前日入了西域。今夜與塞民一併在篝火邊唱歌,忽然念及,我竟快要忘記自己出行的初衷。晉安,我已放下,過往再不究。難得相處一場,唯願你我果真如那休書所言,各生歡喜,便是大幸。”
看完最後一張紙,寧清卓眼眶泛了紅。寧如欣能收拾心情繼續前行,她心頭的大石終是落了地。她覺得有很多話要對姐姐說,便行去書桌邊鋪紙磨墨,落筆道:“姐姐,自陳晉安處得知你的近況……”
至於西域通信不便這個問題,寧清卓沒有再多考慮。她打算麻煩陳晉安幫她寄這封信:左右他有信使鳥,爲了姐姐,她便去借用上一回,那又如何?
卻不知……陳晉安若是得知她這麼想,必會覺得圓滿。
作者有話要說:不得不說,在把握人心尋求原諒上,陳晉安的手段,是孫劍鋒拍馬也趕不上的……
陳晉安心機六部曲:
1、徹底承認錯誤,絲毫不做分辯,塑造一心悔過的形象,降低清卓戒備心。
2、任打任罵,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讓清卓儘快發泄掉怨氣。
3、千辛萬苦求得如欣原諒,從根本上化解矛盾。
4、找合適的人爲自己鳴不平,力爭扭轉清卓的思想。
5、時刻關注清卓的行蹤,隨時幫助她,早日達到功過相抵。
6、恢復正常相處後,再和緩開展追求,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最終攻佔美人心。
嗯,已經進展到第四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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