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肖樂苦笑了一下,舉起了手。
“是我。”
“你真的能付我錢嗎?”名爲楊千帆的女孩問道。
肖樂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鄧瑜珊卻因爲她的表現而有些生氣了,人這麼漂亮,卻一張口就是錢,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
“這麼缺錢的話,去當小姐啊!”她脫口而出道。
女孩憤怒地看着她。
話一出口鄧瑜珊就後悔了,但事到如今她也只硬撐着了。“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她越發大聲地說道。“本來就是學校的節目,你想參加就參加,不想參加就算了,還要錢?從來沒有聽過有這種說法的!”
黃榮有些尷尬,想要說點什麼來調解一下,名爲楊千帆的女孩卻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把憤怒壓抑在心裡。
“抱歉,我沒有閒心陪你們這些小姐少爺玩。”她平靜地說道,轉身就走。
鄧瑜珊覺得她的話很刺耳,自己剛剛用“去當小姐”這樣的話說她,她馬上就說你們“這些小姐”,這是什麼意思?諷刺什麼?
“你給我站住!”她憤怒地追過去,一把拉住了女孩。“說清楚再走!”
眼看兩個女孩就要打起來,黃榮急忙擋在中間。“都消消氣,消消氣。”他慌忙地說着。“大家都是同學,別這樣。”
楊千帆冷笑了一下,掙脫了鄧瑜珊的手。
“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對啊,你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可以耍人一樣地把我騙過來,可有什麼是靠你自己的雙手掙的?寄生蟲!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
她的話讓鄧瑜珊徹底瘋狂了,肖樂也只能站起來擋在她們中間,看看勢頭不好,他推着楊千帆出了房間,把門關上了。
女孩氣喘得很厲害,過了一會兒肖樂才發現她哭了。
“對不起,但我想鄧瑜珊她不是那個意思。”肖樂說道。“沒有人會看不起靠自己雙手賺錢的人,她只是沒有經歷過這些。”
“我走了。”楊千帆用手抹了眼淚,轉身往樓梯走去。
“等等,你很需要錢嗎?”肖樂問道。
“這不關你的事。”女孩一邊走一邊說道。
黑暗中肖樂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女孩內心的防備。“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他急忙說道。“之前鄧瑜珊就不同意出錢僱傭同學,把你叫來的人是我。”
女孩的腳步停了下來。
“你的貝斯彈得很好嗎?”肖樂問道。這種時候再糾結其他事情都沒有意義了,女孩顯然有難言之隱,肖樂決定像她一樣直截了當地把事情決定下來。
“還可以。”楊千帆答道。“我高中的時候組過樂隊,貝斯、吉他、鍵盤我都可以勝任,如果有需要,簡單的架子鼓我也會。”
她的聲音裡有一絲驕傲,這讓肖樂相信了她。
“這次要排演的歌是我寫的。”肖樂說道。“準備在十二月三十一號的新年晚會上表演,但我以前沒有組過樂隊,只是彈過民謠,鄧瑜珊也只是彈過電子琴,沒參加過樂隊,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專業一點的貝斯手。編曲明天下午就能拿到手,今天晚上我們就要把隊伍確定下來,到時候開始練習,也就是說,大概要一個月的時間來做這個事情。”
他停頓了一下,讓女孩有時間來消化這些內容。
“因爲我和鄧瑜珊都比較生疏,練習大概會很頻繁,你可以保證都參與嗎?”
“那要看時間。”楊千帆說道。“我每個星期三、星期六晚上都有家
教課,週日晚上要在西餐廳拉小提琴,都在閩東新區那邊,這些是推不掉的。其他天也都有兼職,但這個可以協調,只要不是天天都練習,一個月的話,應該沒問題。”
肖樂有些吃驚。
漂亮的女孩子一定吃不了苦,這是大多數人的共識,因爲長得漂亮,在遇到困難時必然會有人會主動跳出來幫助她們,久而久之,漂亮的女孩們便習慣了受到各種各樣的幫助,變得無法承受困難的打擊。
即便不是這樣,這個世界有着各種各樣的誘惑,每一種都比辛苦打工要簡單、輕鬆。
鄧瑜珊的話或許很刺耳,但那確實也代表了一部分現實。
肖樂開始有點佩服眼前的這個女孩,在困難和誘惑面前能夠做出這種堅持的女孩,確實已經不多了。
“我不知道你在別的地方一個小時掙多少錢?我沒有怎麼打過工,不知道行情,你覺得我應該給你多少?”於是他問道。“不要有顧慮,我喜歡做事情坦誠的人。”
楊千帆猶豫了一下。“肯德基是六塊錢一小時,家樂福是六塊五,在西餐廳當服務生是三十塊一晚上,演奏小提琴是五十塊一下午。”她低聲地說道。“不過你這是在學校,路費和路上花費的時間都可以不計的。”
六塊錢一小時?
其實前世肖樂也曾做過這些兼職,快餐店、超市、導購、週末到街上套着玩偶布套散發傳單,其中的辛苦和勞累他仍然有着印象,尤其是在肯德基家樂福這些地方,也許算下來收入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工人,但其實工作強度是很大的,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重生以來,他從來沒有因爲金錢而遇到過任何困難,這讓他對於錢財變得不上心起來。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仍然有很多人在爲了金錢而掙扎求生。
他突然涌起了一些內疚感。
他開玩笑地說道:“價格差距這麼大,以哪個爲準好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千帆急忙說道。“我很喜歡音樂,但我也是真的很需要賺錢,我知道這樣不對,但……對不起。”
作爲一個在校大學生,其實她能夠找到的兼職也很有限,尤其是在閩東這邊讀書,很多在城裡的兼職機會因爲路上耗費的時間和路費只能放棄。
而憑藉她所鍾愛的音樂來賺錢,更是困難無比。
閩東這邊學小提琴的孩子不多,即使有,家長也比較信任真正的音樂老師而不是她這種野路子。至於演奏的機會那就更少了,閩東這邊本來就不是什麼很繁華的地方,現在這個演奏的機會還是店長看她平時工作努力纔給的機會。對於閩東這邊的西餐廳來說,播放一些音樂唱片格調已經足夠了,沒有必要非投入更多前來請人演奏。
但她真的很喜歡音樂,如果不是因爲這個理由,她也不會一接到黃榮的電話就請了假出來。
“別這麼說,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肖樂考慮了一下之後說道。“每小時十塊錢,可以嗎?但前提是你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
楊千帆卻沉默了。
每小時十塊錢,摺合成日工資是七八十塊,一個月就是一千五百塊,已經超過了一般工人的收入。
而她最初指望的不過是統共能有兩三百塊。
他有什麼用心?
家裡出了事情之後,並不是沒有人伸手幫忙,但除卻親戚之外,大部分人都別有用心。
有些人直截了當令人作嘔,而一些人則比較隱晦。
“我家裡很有錢的,只要你做我的女朋友,這點錢根
本不是問題。”
“你要你肯陪我,什麼都好說。”
這樣的話她聽了不知道有多少,在最累最無助的時候,她也曾經想過是不是就妥協了,但從小到大接受的家庭教育和她內心的驕傲讓她不願意接受這樣交易。
傻嗎?也許吧。
但她內心卻有着更多的驕傲。
我沒有被現實擊倒,沒有人能讓我屈服。
“對不起……”她開口說道。
“你別誤會。”肖樂馬上說道。“我有女朋友了,而且我很愛她。”
這樣一個自立自強的女孩子很對他的胃口,讓他決定伸出援助之手。
但這需要有一個適合的尺度。
以他的財力,他可以給女孩更多的幫助,但援助得多了,很容易會讓旁人想到別的地方去,楊千帆應該也不是那種願意接受別人施捨的人。
可再少的話,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肖樂於是繼續說道。“這次的演出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希望有一個完美的結果,所以我希望能找到最好的隊員。黃榮很推崇你,我希望你能對得起他的推薦。”
楊千帆看着他,心裡計算了一下。
就按正常的一個禮拜三次練習計算,就算每次五個小時,那就是每個禮拜一百五十塊,一個月六百塊。
作爲大學生的兼職有些多了,但如果是別有用心的話,又太少了。
她仔細地看着肖樂,他的衣着算是得體的,但也不像是很有錢的那種富家公子。
她考慮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
“謝謝。”
“該是我謝謝你纔對。”肖樂說道。“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裡面是什麼情況。”
鄧瑜珊還在生氣,不過肖樂和楊千帆出去之後她也知道是自己無心說出的話過分了,只是面子上有些過不去。
“她走了?”看到肖樂一個人進來,她馬上問道。
肖樂把門關上,搖了搖頭。“人我已經說通了,她願意留下來幫我們,但前提條件是她真的有黃榮說的那麼優秀。”
“你還不相信我嗎?”黃榮馬上說道。
“你答應給她錢了?”鄧瑜珊還是揪着這一點不放。
肖樂點了點頭。
“這算什麼?這是學校的活動,憑什麼?好,如果給她錢了,那黃榮要不要給錢?呆子要不要給錢?其他節目呢?是不是每個人都要出場費才肯表演?那學生藝術團算什麼了?改成江海大學演藝公司好了!”
黃榮和戴子旭都表示不要錢,但鄧瑜珊在氣頭上,他們沒有機會說出來。
“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肖樂嘆了一口氣,鄧瑜珊的話也沒有錯,只是站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待問題的結果就不同。“瑜珊你別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好麼?我覺得楊千帆本身是喜歡音樂的,如果有條件,她也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只是碰巧在這個時候碰到了困難,一時跨不過去。我們幫幫她,事情也就過去了。”
一句“瑜珊”讓鄧瑜珊的心情馬上就不同了,但她面子還是過不去:“她要有困難的話,可以換一種提法啊?都是同學難道我們會看着不管?一見面就問是不是能付錢,這算什麼?”
肖樂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表示安慰,鄧瑜珊覺得自己手像是觸了電一樣,不滿的心思突然就淡了。
“每個人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同,有些時候,人就是會鑽牛角尖。也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想說,我們也不能強迫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