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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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外面的火花四濺當事人崔子秋卻一無所知,因爲輸了大量針水的緣故,弄得他有些內急,掙扎着坐起來,蓋在身上的棉被剛剛挪開透骨的寒意立刻侵佔入心,令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戰,手上的針水也因爲壓力改變的緣故出現回血現象,殷紅的血液彌散在透明的管子內。崔子秋穩了穩身子,用另外一隻手把高懸的塑料瓶從鐵鉤上取下來,然後高舉過頭,冰冷的針水才流回到血管中去。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兩道響亮的聲音一起交疊吼道:“你要幹什麼?快去牀上躺着去!”

二人合吼的效果非同凡響,過道上竟然有迴音,嚇得些許迷糊的崔子秋一個機靈立刻清醒,他皺眉擡頭望向兩個快步走過來的男人,見到他們臉上竟然出現同一種名爲擔憂的神色,意識到他們擔憂的對象是自己後頗不以爲然地說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上廁所而已。我又沒有那麼弱——”

“你就不能等等嗎?”樓向晚語調溫和,溫柔的眼波里帶着輕微的責備。

顏聖傑卻乾淨利落地接過崔子秋高舉的塑料瓶:“我送你過去。”

“呃?”崔子秋突然覺得很爲難,他偷偷看了看樓向晚又瞄了瞄顏聖傑,向來敏銳的他察覺出二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流,連忙說道:“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別逞強。”樓向晚向後退了一步,望向顏聖傑的目光帶着若有若無的嘲諷:“難得顏總肯親自伺候,莫迪你就順了他的意。”

“向晚——”崔子秋不情願地叫,雖然他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顏聖傑,可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還是讓他覺得尷尬。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去好不好?

面對崔子秋明顯的拒絕,還喊樓向晚喊得如此親熱,顏聖傑只覺得有一股酸味在胸腔蔓延。他乾脆用另一隻手摟住了“莫迪”的肩膀,不由分說地推着往外走:“我們過去吧。”

你別動手動腳的好不好?“莫迪”氣惱地瞪了顏聖傑一眼,肩膀一縮身子一晃就躲開了他的觸碰,以極快的速度利落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然後用健康那隻手的大拇指按住了鍼口:“算了,反正針水都快完了,就此拔掉吧。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樓向晚來不及阻止“莫迪”的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壓着手揹走向洗手間的位置,心裡騰昇了一股莫名的怒火。該死的顏聖傑,居然把他逼到如此地步!

顏聖傑還處於呆滯的狀態,就聽到樓向晚用欺霜壓雪的聲音說道:“顏大總裁,你自己都看到了吧?崔子秋他根本就不願意靠近你,請你就此放棄。”

“我不會放棄。”顏聖傑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聞訊趕來的護士,對着樓向晚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老天給我第二次機會,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子秋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顏大總裁,我覺得你不僅狂妄自大缺乏自知之明,還卑鄙下流毫無人格。剛纔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還是言而無信是顏大總裁的座右銘?”樓向晚厭惡無比地說道。

面對嘲諷,顏聖傑僅是一笑置之:“ 只有親近過他的人才會知道他的好,我已錯過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

樓向晚冷哼,卻沒有反駁,是的,只有親近過崔子秋的人才知道,他有多好——恍惚間,樓向晚腦海中竟浮現藏匿多時的畫面,鮮豔奪目的木棉花,明淨湛藍的天空,還有那人純淨燦爛的笑容,這一切是那麼的美好,讓向來寡情的他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那日正直春天,溫暖燦爛的陽光驅散了多日的濛濛溼氣,街頭的木棉朵朵,燦若煙霞,紅若火焰,爲溼潤難耐的南國春色平添幾分明媚氣息。

樓向晚當時很無聊,破天荒地在街頭遊蕩,漫無目的,意氣闌珊。頭頂那紅彤彤一片的木棉看在他眼裡特別礙眼,所以刻意踐踏那丟落地面的花朵。

當他轉向商鋪林立的大街時,被洶涌的人潮弄得更加煩躁。接着他看到了隔幾米就有一個警察在維持秩序,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看這架勢,應該是有大人物出巡。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決定轉身就走。

走了幾百米,在一株開得特別燦爛的木棉樹下,他看到了一個挺拔修長的背影——穿着他最討厭的警服,竟然在擡頭凝望着燦若雲霞的紅棉!

樓向晚好奇地走過去,這個警察居然在當值的時候跑來看木棉花,還真是夠大膽的。

還沒有靠近,那人突然轉身,清湛的眸子看到樓向晚,露出了一個略帶尷尬的笑容,就在一瞬間,樓向晚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狠狠地擊中。

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笑容?純淨得如春日的陽光,純粹的不帶絲毫世俗的味道。樓向晚不得不承認,他遭遇了所謂的一見鍾情。

他頭一次產生了要親近一個人的念頭,哪怕他是他們這一種人的天敵——警察。也是從這一次莫名的邂逅開始,他破天荒地喜歡上了紅棉。後來一次意外的機會讓他知道,原來木棉花的花語竟然是珍惜眼前人!

一個大男人偷偷去看木棉花,難道他心底也有難言之忍嗎?

接下來的日子他過得很忙碌,年僅十九歲的他纔剛剛讀大一,可是家裡的事情大多已經由他決定。他想以一種最普通的身份去接近他,所以拼盡全力地想要脫離家族。後來找人調查過他,知道他有一名同性的情人後,他沮喪了近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纔從失落中走出來。他對自己說,既然他愛的是男人,那麼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有那麼兩年的日子裡,他總是找機會遠遠地看他。他知道,這個人是一名相當出色的警察,表面上看是正氣浩然,嫉惡如仇,心底善良卻如純潔兔子。即使面對情敵,都能坦然相處。

可惜等他費盡功夫準備一切,大學畢業投身到娛樂圈,足以能夠光明正大親近那人的時候,他竟然葬身火海!知道消息的那天,他抱着通過特殊方式得來的資料和照片枯坐到天明,心裡彷彿缺失了一大塊,空蕩得讓他不知所措。

至於曾經侮辱過他的陳龍,樓向晚是特意把他從監獄裡弄出來的。因爲以陳龍的罪狀,最多判二三十年,而他,要將陳龍至於死地!

之後,他戴着冰冷的面具回到了昔日的生活,渾渾噩噩,索然無味,直到那一天,他見到了“莫迪”。對於那純粹得將近柔弱的美少年,樓向晚本來沒有絲毫的興趣,可是一看到那雙隱隱散發熟悉氣息的黑色眼眸,他竟然有一種久違的興奮感。後來,他能夠輕易地從莫迪的身上感受到屬於那人的氣息。

樓向晚向來不信神佛,可是等明白的那一刻,他竟然把所有的神佛,無論是如來佛祖、觀音菩薩還是太上老君、太白金星,甚至連西方的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一圈都感激了一遍。

之後,他用盡一切方法去接近他,無條件的只對他好,甘願爲他洗手做羹湯。看着他笑,看着他怒,看着他對美食狼吞虎嚥,看着他從警察到藝員一步一步地轉變……

有那麼一段日子,樓向晚過得非常的滿足,直到今天,顏聖傑的出現進而插足。他知道,顏聖傑也不簡單,已經知道了“莫迪”的真實身份。他也很清楚之前顏聖傑和崔子秋之間有過一段極深的感情,不過見他現在對顏聖傑的態度,他又稍微放心。畢竟傷害已經存在,再怎麼曾經深愛的人之間有了裂痕,都是難以修復,更何況顏聖傑還是間接導致子秋喪生的罪魁禍首。

“顏聖傑,你可知道,我暗戀他多久了?”樓向晚突然說道。

“我怎麼可能知道?”顏聖傑覺得好笑。

“三年。確切來說是三年前的春天,木棉花肆意綻放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在仰頭凝望枝頭碩大的花朵。你知道爲什麼嗎?”樓向晚露出了一貫溫雅的笑容。

顏聖傑不解,子秋不是向來喜歡白色的花朵嗎?怎麼突然去看殷紅如血的木棉?

“木棉花的花語是珍惜。”樓向晚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顏聖傑:“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冷落他了?”

珍惜?顏聖傑聽到這麼一個說法的時候愣了愣,三年前,正是沈翔躍介入的時候,原來從那一刻開始,崔子秋已經覺得如鯁在喉,很不舒服了。

“所以,顏大總裁,你其實一點兒也不配子秋。他心裡的苦,你看不見聽不到,你讓他爲沈翔躍擋刀子,讓他爲了救沈翔躍葬身火海,你還有什麼資格過來說,你不放棄子秋?你,連愛也不配說。”樓向晚的臉是帶着笑容的,可是語氣卻冰冷如雪。

顏聖傑心裡一陣愧疚,可他不能在情敵面前示弱!“配與不配,只有子秋來判斷,你,沒有資格。”

“是啊,我確實沒有資格。不過,子秋明明就在你公司旗下工作,爲什麼他就是不與你相認?爲什麼他寧願與你陌路?他的行爲,已經告訴你他的選擇。”

“他不說就不算。”顏聖傑固執地反駁,卻發現自己其實很心虛。

“自欺欺人。”樓向晚不想跟他費脣舌,轉身走向洗手間,“莫迪”離開有五分鐘了,居然還不回來,千萬不要在洗手間出事纔好。如果那樣,他會毫不猶豫地掐死顏聖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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