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老人見李飛陽問話,說道:“你們是來找三公子的?”
李飛陽笑道:“三公子?原來黃大哥在家裡排行老三啊?大爺,我是你家三公子在唐城的朋友,我是李飛陽,身邊這兩個人是我的好兄弟,麻煩你通報一聲。”
老人點頭道:“三位小朋友先進來,在門房這裡稍坐一下,我這就去告訴三公子。”
說完將三人讓到門洞一側的耳房處,讓他們三人坐下,老人快步進了宅院。
功夫不大,一人從宅院裡跑了出來,眼睛四下掃視,喊道:“飛陽,你在哪兒?哈哈,你小子來京,也不提前給我說一下。”
李飛陽幾人從耳房走出,迎了上去。
李飛陽道:“黃大哥,最近還好吧?”
黃徵農看到李飛陽,張開雙臂,快步上前,與李飛陽擁抱了一下,隨後退後站定,雙手抓着李飛陽的雙肩,哈哈大笑:“飛陽,你小子來京竟然不提前給我說一聲,實在該打!這可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他嘴裡說着該打,臉上卻是笑容滿面,哪有要打人的意思?
黃徵農高興之極,對身後的看門老人說道:“沈伯伯,這是我的幾位小兄弟,您吩咐一下廚房,今天我要和他們大醉一場!”
老人應了聲,轉身離去。
黃徵農看向李飛陽,搓搓手道:“飛陽,今天來我這裡來就沒有那一點好東西?要知道你黃老伯也在這裡,你就沒有準備點禮物?”
李飛陽哈哈大笑,知道黃徵農自從在唐城喝過自己的百年茅臺酒後,就一直念念不忘。現在發問,自然是想跟自己要酒喝。
黃徵農見李飛陽發笑,也是覺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酒鬼對於美酒的執着,非是一般人所能想象,他嘿嘿笑道:“臭小子,別笑,到底拿來沒有?”
李飛陽道:“來黃大哥這裡來,怎敢不拿好酒?放心,百年茅臺我帶來了五瓶,另外還有幾瓶我們唐城的高粱酒,口感也是不錯,一會兒,黃大哥也幫忙評鑑一下。”
黃徵農連連點頭:“我這裡也有幾瓶老酒,放了多少年沒有捨得喝,一會兒我把它們拿出來,咱們兄弟都喝一點嚐嚐。快跟我進屋,正好你發過來的那篇小說現在有點爭議,咱們現在討論一下。”
黃徵農家裡是一個大大的四合院,看模樣是前朝官宦大家的宅院,院子裡有假山水池,精緻花園,一側還有小片竹林迎風搖曳,佈局之人手法不凡。
到了正堂,有人獻上清茶,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清香碧透,也是好茶。
李飛陽有點好奇的問道:“黃大哥,你說我的那篇文章怎麼了?起了什麼爭議?”
黃徵農苦笑道:“這篇文章在我們的雜誌裡面發表,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但在《青年文學》裡面就有了一點爭執。”
“哦?什麼爭執?”
“嗨!還不是因爲你寫武俠小說寫的!”
李飛陽道:“這跟我寫武俠小說有什麼關係?”
黃徵農道:“你平常在我們《武林傳奇》裡面發表的武俠小說太過於出名,以至於你這篇《神鞭》被有些人認爲是屬於武俠小說的範疇,不應該在《青年文學》這個正統文學雜誌上面發表。”
李飛陽有點好笑,在前世,馮驥才的這篇小說一經發表,就被多方轉載,繼而被拍成電影,化成連環畫,後來又被翻譯成多國語言文字,影響力非常大,沒想道在這個世界,竟然不能發表了!這上哪兒說理去?
黃徵農道:“還有,飛陽,你寫的這篇文章非是衛津人不能寫出來!地方語言的描寫極其生動,對老衛津老地方風物的描寫,對老風俗的認識,還有對衛津方言的利用,非是衛津本地人不能寫成這樣的文章!因此,很難讓人相信,這種充滿衛津鄉土風情的地方文學,竟然是一個不足十八歲的原在唐城的中學生寫的。”
李飛陽道:“黃大哥意思是,有人懷疑這部小說是我抄襲別人的文章?”
黃徵農道:“怎麼可能懷疑你抄襲?你都寫出來了《紅高粱》這樣的文章,你的才氣和文筆已經被業內同行認可。再說,這部小說如果有之前有人寫出來,這麼精彩的文章,怎能不被人所知?他們現在懷疑的是,這篇文章是你找人代筆寫成的。”
李飛陽道:“我在這篇文章的序文中已經提前說了,這只是我道聽途說的故事。有關於衛津的故事,自然用衛津的方言來寫,這樣纔算是本鄉本土的事情,才讓人有帶入感。要是有人懷疑我是找人代筆,讓他們來找我就是。”
黃徵農道:“你也不用擔心,王不知先生力排衆議,說你這部神鞭,立意深刻,表現了封建社會底層人民受國外列強壓迫欺壓的窮困處境,以及他們反抗壓迫反抗侵略勇氣和精神。至於,說有人代筆,更是無稽之談。要是有人有這等筆力和才氣,幹嘛要給你代筆,他自己發表作品就是,何苦爲他人做嫁衣裳?”
黃徵農道:“你看吧,用不了多久,這篇文章就會在《青年文學》裡面刊登,畢竟你年齡小,才氣卻大,不乏有小肚雞腸之人,看你不順眼,就想噁心一下你罷了,不用過於理會。”
李飛陽點點頭道:“跳樑小醜,不足爲怪!”
黃徵農哈哈大笑,大拇指翹起:“兄弟,還是你這句話大氣!不錯,這都是跳樑小醜而已,不足爲怪!哈哈。”
李飛陽道:“這些人不用理會他們,但是王不知老先生,我是必須得登門拜訪感謝一下才行。”
黃徵農道:“不錯,理應如此!”
他好奇的問李飛陽:“兄弟,你來京城是幹什麼來了?總不會是專門來看望哥哥來了吧?”
李飛陽笑道:“倒也不是專門拜訪哥哥,我們幾個來京城,是被人下命令請來的。”
李飛陽嘆息道:“不來不行啊!不來就是不給人家面子!放眼整個大漢國,不給人家面子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就是有,那也不是我們幾個!”
黃徵農更爲好奇:“是什麼人這麼厲害?面子這麼大?難道還比中海的幾位強勢?”
此時,趙春江說道:“黃大哥,這次還真是中海的哪位老人召見我們!”
黃徵農放下茶碗,有點遲疑,有點不確定的問道:“雲長同志?”
李飛陽點點頭:“因爲有些事情,雲長同志把我們叫了過去,如今剛剛從大會堂出來,就來到大哥這裡。”
黃徵農喃喃道:“雲長同志專門接見你們三個啦?這是什麼個情況?”他出神一會後,很快反應過來,興奮道:“飛陽,這次你的書決計不會遇到出版問題了!要是有人知道你被雲長同志專門接見了一次,誰還敢阻截你的小說的發表,哈哈。”他神情興奮,高興非常。
此時,在青年文學社裡面,正圍繞着李飛陽的這部《神鞭》開展了一番大討論。
王不知神情激動,站在辦公桌的一頭,脫下一隻皮鞋連連敲擊辦公桌面,儀態盡失,咆哮道:“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要反對刊登李這篇文章!難道就因爲這部小說像極了武俠小說?所以你們就反對?武俠小說有什麼不好?唐宋話本,裡面不乏說武林中人,不是照樣被稱爲一個時代的文學成果的代表之作?”
辦公桌的另一頭坐着一位戴眼鏡的肥胖老者,胖頭魚一般的腦袋,頭頂已禿,四周稀稀拉拉的毛髮被梳向中央,成了地方保衛中央的局面。眼袋略微有點浮腫,此時胖胖的手指翻動了一下面前的文稿,慢聲細語道:“王總編,一篇文章的好壞,總不能以你一個人的意見爲準,大家的意見也得顧及一下嘛,不然,這不是就成了一言堂了嘛!”
此人乃是青年文學社的副總編馮四年,一向與王不知不對付。
倒不是此人心腸有多壞,只是他和王不知天生的不對付,對事物的看法往往是兩個極端,兩人互不服氣。
他和王不知是老同學,從上學開始,兩人就不對付,小時候打架,打不過王不知,在私塾裡面,論成績,他永遠是老二,王不知永遠壓他一頭。後來全國解放,參加工作,王不知還是他的上級,偏偏兩人就只是差了半級,王不知是正職,他是副職。要是兩人的級別相差很大,他也就熄了爭勝之心,偏偏就差這麼一點,怎能讓他服氣?也因此,馮四年就是不服王不知,但凡王不知喜歡的東西,他明明開始也喜歡,但是知道王不知也喜歡,就開始變得不喜歡,王不知不喜歡的東西,被他知道後,就開始強迫自己喜歡。他就喜歡跟王不知對着幹。
當然,此人決計不是一個壞人,在大運動時期,王不知被關進牛棚,受了極大的摧殘,眼看小命不保,還是馮四年找了一羣人,假冒紅衛兵,將王不知強行提了出去,才保住了王不知的性命。
但是,救人歸救人,他救了王不知後,還是和王不知不對付。兩人如今被安排成青年文學社的總編,王不知又高了他半頭。
事情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景象,這讓馮四年情何以堪?
於是,老頭脾氣上來了,不與王不知耗到底,他是說什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王不知也是一個怪人,換到別人身上,對於救命恩人,恐怕就會千恩萬謝,不好意思與恩人爭執。
王不知偏不這樣!
他從內心裡是感謝馮四年的,平日裡,私下沒少去馮四年家裡走動,馮四年家裡的幾個孩子的工作,都是他託關係安排的。
但感激歸感激,在工作上面,他和馮四年還是意見不合,對事物的看法,還是寸步不讓,一如當年。
如今馮四年反對《神鞭》的發表,在王不知的預料之中。只是沒有想到,這個老傢伙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鼓動了整個編輯部的大部分編輯,集體反對《神鞭》在雜誌上刊登,這就有點不好辦了。
所謂衆意難違,王不知雖說身爲總編,但是也不可能無視這麼多同事的意見,就連社長也有點偏向於馮四年的意見,不敢輕易說發表刊登之事。
一時間,王先生有點發愁,難道這篇優秀的文章,還真的不能在雜誌上面發表?
王不知心裡大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