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衛靜靜地坐在那裡,好似望着手中的信紙,眼神卻是完全放空的,他在回憶另一個時空中的自己。那時候,他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一步步成爲海上之王,拿回屬於她的東西。原本,他以爲自己可以陪着她共度今後的時光,想不到世事弄人,他無意間落到現在的這個時空之中,卻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那個夢中的瀾滄大陸了。
這些年,他想盡辦法,找到了海盜島,也就是現在他身處的赤焰島,也找到了大玥朝,可是不管是海盜島抑或是大玥朝,都跟他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地方大相徑庭,找不到海之烈焰存在過的絲毫痕跡。至此,他才徹底相信自己是到了另一個不同的時空之中。雖然有赤焰島,卻並非海盜島,雖然有大玥朝,卻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大玥朝。
雪兒,你還好嗎?你可有尋找我?你可有想着我?
莫翊天會好好地照顧你嗎?
他手中的書信是他派出去的人傳回來的,信中回覆說找不到他想要找的地方,想要找的人。當然了,他如此做,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他忽然想到那個最近上島的莫二小姐,不知道爲什麼,從她的身上,他總能恍惚找到雪兒的影子。是眉眼相似嗎?還是脾性一樣?
不!沒有人會有雪兒那樣的心性!雪兒是獨一無二的。
他站了起來,將手中的書信狠狠摔到桌子上,爲自己拿雪兒與別人相比而生自己的悶氣。
上島來的這幾個人,看起來就不是等閒之輩。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來島上,肯定有他們的目的。不會是針對自己,那肯定就是針對雪芸姬的。他是局外之人,同雪芸姬不過是合作關係,相互利用,互取所需,沒有必要趟這渾水,靜觀其變就好了。
其實,他之所以在這島上留下來,不過是因爲這赤焰島的地理位置正是那個空間中海盜島的地理位置,他總覺得只要自己等在這島上,總有一天能夠回到他自己的時空。
尉遲衛懷疑着莫宛心一行人的目的,而莫宛心和燕九也在猜測尉遲衛的身份,他們怕這個人會成爲他們今晚行動的最大阻礙。
“燕大哥,我看那個尉遲衛未必會幫着雪芸姬,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撲朔迷離,但是看他平日的行爲舉止根本就不受雪芸姬的轄制。”
“你說得很對,即使他真的出手,我也不會放棄今天的行動,我一定要救出他。”
“我和你一起去。”
燕九點了點頭,道:“義父會幫我們引開雪芸姬,爲我們創造機會進入黑牢的。”
“燕大哥,他……受了很重的傷,還被四根鐵索穿透了身體。所以,我們必須要用削鐵如泥的兵器割斷那些鐵索。這些,我都可以準備好。”她會去空間中尋找趁手的兵器,還有傷藥和護心丹。
“他,他……”燕九還想問些什麼,畢竟那人是他的父親,雖然父親沒有養育過他,但也是迫於無奈才讓義父將他帶出了赤焰島。
“你放心,他傷得雖然很重,但尚無性命之虞。”莫宛心當然知道他在問些什麼,也知道他爲什麼會如此緊張。她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宛心,我……我從未見過他,我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面對他。畢竟,我從未見過他。”燕九難得一見的軟弱,只會在最親近的人面前表現出來。
“燕大哥,他是愛你的。他一聽到你在島上,就讓我們儘快離開。若不是真心愛你,又怎會在自己身陷囹圄的時候,只想着讓你遠離危險呢?”莫宛心理解他的心情,近鄉情怯,說的也不過是這樣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他對我的愛護,怕是我一出生就被雪芸姬給害死了。”他雖然有些遺憾,不能在親生父母身邊長大,但義父對他是視若親子、愛護有加,教會了他武藝,也教會了他爲人處世的道理。
“殷伯父對你很好。”
“是的,義父是真的對我很好,我也一直很感激他。”
“你還很孝順他!若不是殷伯父光風霽月,一早將你的身世告訴你知道,怕是你絕不會懷疑他不是你的親身父親吧?”莫宛心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你說得對,因此,我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燕九微笑着反握住她的手,將她一雙白玉般的手提上來,貼住了自己的臉頰。
“燕大哥,倘若我們沒有辦法讓赤焰島恢復成以前的樣子,倘若他們都已經聽命於雪芸姬,我們還不如救了人之後,就直接離開赤焰島。”
“可是……”
“燕大哥,與其要一些虛名,還不如保住大家的性命。”莫宛心勸說道,她覺得以如今的形勢,赤焰王未必就能號召起全島的人聽命於他。
“宛心,我們見機行事。”燕九點了點頭,他自出生起就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他當然希望能夠將父親救出來。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有些事情,還真是強求不來的。
兩個人將一切都計劃好了,救人的行動將在午夜時分啓動,在此之前,他們要養精蓄銳,保存體力。
夜黑得很快,天上烏雲遮月,亦沒有星子閃爍,正是行動的好時候。
莫宛心和燕九二人換上了夜行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王庭中,施展開輕功,快速地移動着,向着他們的目的地進發。
終於,他們來到了雪芸姬的寢宮,避過了寢宮外的侍衛和巡夜的宮女,他們順利進入了寢宮。
正如莫宛心想的那樣,雪芸姬並不在寢宮之內,應是去赴殷長風之約了。也不知道,殷伯父是用什麼樣的藉口將人在半夜給約了出去的?
雖然,雪芸姬不在,可是她的侍女還是在的,她們見到有黑衣人進入寢殿,自然驚呼出聲。可是在她們的聲音發出來之前,已經被莫宛心的飛針迷倒了。
燕九將幾個侍女搬到了隱蔽的角落,用一些簾布遮蓋住。一般這個時辰,怕也不會有其他的侍女進入寢宮,並不會很快就被人發現。
莫宛心走到之前的那個書櫃前,取出那本特別的書,牆面移開了,露出黑黢黢的地道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地道,走過一段路,前面便有一盞牛角燈,再走一段路,又有一盞……
莫宛心熟門熟路地帶着燕九來到了關押赤焰王的黑牢之前,她指了指牢裡面那個被牢牢鎖住的人,“燕九,那就是。”
燕九看了看被鐵索鎖住的人,那人披頭散髮,耷拉着腦袋,彷彿陷入了昏迷一般。
莫宛心拔出一靶匕首,用匕首割斷了鎖着門的鐵鎖,推開牢門,走了進去。發現燕九並沒有跟着進來,她回過頭,招手讓燕九也進來。等到燕九走進了牢房,她這纔開口喚道:“前輩!前輩!”
那人聽到了聲音,微微擡起頭來,看到了莫宛心,“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快些……離開嗎?”
“前輩,我帶來了殷長風的義子燕九,他就是那隻玉環的主人。”
那人聽得此話,渾身一震,隨着莫宛心的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終於看見了燕九。
“你……孩……孩子!是你嗎?那隻玉環真的是你的嗎?”那人着急地說出一連串話來,爾後,大聲地喘息着,彷彿用了太多的力氣一樣。
“是的,這隻玉環就是我的,我自小就帶在身上。義父說那是我親身父親留給我的,讓我好好保管。”燕九又將那隻玉環取了出來,遞給那人看。
那人盯着那玉環,看得相當仔細。
“的確……是這一隻……玉環,孩子,我的右手手臂上……也有……這樣的一隻玉環。”
燕九立即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衣袖捋高,看見了和他手上一模一樣的玉環,的確是一對的。
“孩子……兒子……”那人終於忍不住喊道,眼中涌出了淚水,悲喜交加的淚水。
“父親!”燕九亦是激動萬分。
莫宛心是三人之中最冷靜的一個,她試着用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去割斷那些鐵索。原本她以爲這是要耗費些時間和力氣的,可是,想不到她手中的匕首竟然是那樣的厲害,真真的削鐵如泥,粗粗的鐵鎖被十分輕鬆地割斷了。
“燕大哥,你扶住前輩。”莫宛心提醒道,見到燕九扶住了人,她這纔將其他三根鐵鎖給全數割斷。
可惜,雖然鐵鎖都被割斷了,可是嵌入赤焰王琵琶骨和小腿肚的鐵鉤都沒有取出來。現在自然是取不得的,萬一血止不住,他們根本就別想離開這個黑牢。
莫宛心想了想,將身上的護心丹給拿了出來,她餵了兩粒護心丹給赤焰王,又在他傷口處撒了些止血的藥劑。
“宛心,怎麼樣?”燕九是詢問她是否立即就將那些鐵鉤給取出來。
“我們先救前輩出去,他身上的傷從長計議,本就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治得好的。不過,你放心,前輩不會有事的。”
“宛心,謝謝你!”燕九自然知道大恩不言謝的道理,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說出這些感激的話來。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呢?除非你不靶我當自己人!”莫宛心嗔怪道。
“我哪裡敢?”燕九笑了,這是他這段時日裡唯一一次綻放真心笑容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