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離別情,送別終有時。
那是通往京都的官道旁的一座涼亭,涼亭中間的石桌上擺放着幾個小菜,兩杯水酒。
“燕大哥,我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順風,也祝我們的博玉齋能夠開門大吉。”她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空杯子對着面前的人。
他笑了,勾起的嘴角形成好看的弧度,“心兒,你又貪杯了。”
“被你發現了啊!”她嬌俏地吐了吐舌頭,“這酒是真的不錯,你,不打算喝了嗎?我可是喝完了啊!”
“喝酒誤事,不過,你敬我的,即使是毒藥,我也甘之如飴。”他也是一口酒喝完了被子裡的酒。
“說什麼呢?我餵你毒藥,你還真會喝啊!這也太昏庸了!”
“因爲,我相信你不會害我,我這輩子最相信的人,就是義父和你,你們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常常聽你提起你的義父,可惜,我到現在還無緣得見。”她很好奇他的義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那個人可是與她的母親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至於說,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情況,她到現在也不知道。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你總有一天會見到我的義父的。”
“你渾說什麼呢!”她羞惱地捶了他一拳,卻被他握住了她的手。
“心兒!”他情不自禁地將她的手貼上了自己的面頰,輕輕摩挲着。
“快放手,被別人看見了成何體統?”她的臉騰地就紅了。
“他們離我們有一丈遠的距離,看不到什麼的。”他剛纔早就吩咐商隊的人離他們遠一點待着了。
“你呀!安的是什麼心?幸虧蕭大叔沒有跟着一起來,否則啊,一定會笑話我們的。”
“你替我好好謝謝蕭大叔,他將他的商隊借了我,否則,我都不知道這麼多貴重的玉器要如何才能帶回京都。”
“將東西混在商隊中是上佳的選擇,旁的人並不能想到這普通的商隊帶的貨物卻是價值連城的寶貝。而且這商隊中的很多人都身懷武藝,再加上祖父的那些暗衛,我想這一趟應該不會有事。何況,沙盜雅克恢復了普羅國六王子的身份,他正忙着如何登基稱王,還顧不上我們這一茬,危險比之前是小了不少。”
“心兒,我真想將你也帶回去,在邊疆多多少少會有危險。如果早知道雅克會稱王,當時候,我就該一劍了結了他的性命,也好過他以後找我們報仇。”
“是啊!是我婦人之仁,耽誤了正事。”
“這事如何能怪你呢?他身份特殊,我們倘若貿然行事,自然會挑起兩國之間的紛爭。如果要怪,怕是還應該怪我,不應該意氣用事,那樣傷他,這仇怕是越結越深了。”
“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他差點就害了你的性命。我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錯的是他自己。大玥朝和普羅國相安無事那麼久,他纔是狼子野心,一意孤行要對我們不利,否則哪會牽扯出那麼多的事情來。”她不想讓他太過自責,她知道,這些日子,他一直很不安。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這樣,會慣壞我的,從來沒有人像這樣維護過我。我是真的捨不得離開你,你不考慮同我一道回去嗎?一道看着我們的博玉齋開業,看着我們如何在競寶會上一舉成名!”
“燕大哥,我也很想參與這一切,可是,父親母親都在邊疆,我要同他們一起。現在,兩國交戰已是箭在弦上之事,我不能留下他們,我們一家人要共同面對。等到父親得勝歸來,這次,我一定會勸說父親早日解甲歸田,回到京都。那個時候,或許我的婚約已經解除。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讓父親爲我們主婚,你說,好不好?”
“你這是向我求婚嗎?你怎麼可以搶了我的事來做?”
她笑望着他,道:“我這輩子的心願,就是找一個一心一意待我的人,與他好好相愛,締結兩姓之好,生幾個娃娃,過最平凡的日子。你就是我心願的一部分,就算是我向你求親,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我也願意將這件事情留給你來做。要不這樣,這次不算,等到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你就首先向我父親求娶他的女兒?”
“岳父大人啊!我真是有些怕他呢!”
“怕什麼?”
“怕他不同意將這麼一個如花似玉、蕙質蘭心的女兒嫁於我!”
“怎麼會?父親同母親一樣,待你如同半子,他們又是那樣疼愛我,不會忍心看我們難過的。”
“我是怕我不夠好,讓他們失望。你知道的,我沒有功名,家世也不顯赫,甚至沒有錢財,我只不過是你鋪子裡的一個掌櫃。心兒,你會不會後悔了?”
“照你這麼說,我倒是應該好好考慮考慮,是不是真的應該將自己的終身託付於你了。”她低下頭,故作憂愁狀。
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笑道:“不行了!不能讓你想太多,萬一你清醒了,不要我了,我該如何是好?就這樣吧,你只能是我燕九的妻子,我再如何都不會放開你了。如果上天覺得我太幸運了,要將這份幸福審回去,我也會同老天鬥上一鬥,絕不會輕易放棄你的。”
“說什麼呢?怎麼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只要你我情投意合、意志堅定,我們一定可以在一起的。我不在乎那些虛名,更不在乎浮雲般的錢財,我只在乎你的一份真心,那纔是最寶貴的東西。”
“心兒,你爲什麼會這樣好?你讓我真的捨不得離開你了。”
“走吧,走吧!再說下去就真的要誤了出發的時間了。”她故作嫌棄地揮了揮手,催他快點兒離開。
他卻將她擁得更緊,還在她潔白的額頭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我已經給你敲上了我的印章,貨物既出,概不退貨。你,是我的了。等着我,我會帶着我的聘禮,來向岳父大人求娶你的。”說完,他轉身疾走向等在遠處的商隊,不回頭,只是將右手高高舉起,使勁地揮動着,揮動着,生怕她看不見似的。他不敢回頭,一回頭就會看見她,看見她就真的不想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他不能讓她委委屈屈地嫁給他。他總是要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他的。
她望着商隊遠去的一幕,望着隊伍最前面的一人一騎,視線模糊了。
好捨不得他啊!
這個人,第一次見的時候,不過是一個吊兒郎當、滿不在乎年輕人,是她鋪子裡不靠譜的掌櫃。現在,卻已經是她難以割捨的一個人。她願意給他機會,也願意給自己機會。同他在一起的時候,前世的一切都淡得彷彿沒有發生過一般,他讓她忘記了以前受過的情傷和苦痛。他的真心,讓她動容,每一次義無反顧地救她,都是那麼理所當然,好像她的安危是他首要的職責一般。
被人放在心上,妥善保管的感覺就是這樣的麼?這樣的情感體驗對她這個兩世爲人的人而言是那麼的新鮮,那麼的深刻,讓她不願意放手,讓她最終願意爲了他而爭上一回。
“小姐!”晨露走進了涼亭,看着像望夫石一樣的小姐,笑道:“燕掌櫃都不見影兒了,您還不打算回嗎?”
“有你這麼說自家小姐的麼?居然敢調侃我?回去以後,自己來我這兒領罰!”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小的吧?”晨露央求道。
“好了,好了,別演了,我們也會去吧。”她嘆了一口氣,覺得他還未曾走遠,自己就開始思念他了。
“我看吶,燕掌櫃一走,就將小姐您的心給一併帶走了。我呀,真該追上去,讓燕掌櫃把偷的東西給留下來。否則,以後的日子,我們家小姐可怎麼辦吶!”
“你這死蹄子,真真是敢說,看我怎麼審拾你。”這莫二小姐這次可真打啊,追着晨露跑,邊跑還邊打,晨露嚇得繞着涼亭跑,跑慢了,就得挨自家小姐的拳頭。
“小姐,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你不敢?我看你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她索性施展開了縹緲步法,將晨露攆得差點攀到涼亭的頂上去了。
兩個人的笑聲,罵聲傳出去老遠,老遠。
晨露一邊逃跑,一邊回頭去看,看到小姐笑開懷的樣子,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她可是豁出去了,就算是被小姐追打,也好過以後看小姐不開懷的樣子!燕掌櫃這一走,小姐剛纔的表情可不好看,失魂落魄的。可被自己這麼一鬧,小姐原本的樣子又回來了,活潑的,兇悍的,生機勃勃的。這樣的小姐,才讓她放心啊!
“小姐,天都要黑了,您還要追着我跑嗎?那些護送我們的兵哥哥一定在腹誹我們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吧!不然,等回去了,將軍一定會怪罪他們。”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膽子肥了,敢取笑你家小姐,我怎麼會追着你不放呢?好了,快給我打一下,打一下就解氣了。我們也好回去了。”
“啊!還真的要打我啊!我只是開個玩笑,調節一下氣氛嘛!”晨露委委屈屈地停住了步子,等着自家小姐來打自己。
莫宛心擡起手,卻始終沒有打下去。自己的丫鬟自己知道,晨露這小心思啊,她心裡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