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沒想到佟妃即便去了行宮, 也免不得被算計的命運。與福全相比,玄燁得了太后更多的疼愛,人人都傳言說太后屬意玄燁當太子。這樣的受重視, 反倒催了他額孃的命。
而和卓做這些, 到底要什麼呢?
婉晴自然想玄燁是她的兒子, 且不說玄燁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即便她不喜歡他, 也不願意玄燁成爲太后手中的有利棋子。
“你做這些,僅僅是爲了讓我原諒你?”
和卓笑道:“妹妹只求在宮中能保得住地位,來日裡若有幸懷有身孕, 還望姐姐手下留情。”
婉晴悶聲道:“我從不對孩子下手。”
和卓隨即打嘴道:“哎喲,可是的呢。怪妹妹說錯話了, 唐突了姐姐。姐姐如此心善, 又怎會害妹妹的孩子。”
婉晴看了看她, “和卓,你所作一切若是真心的, 那麼我便信你一次。”
和卓眨眨眼笑了,“放心吧,只要姐姐給妹妹這句話。妹妹保證佟妃絕不會活着回宮。”
婉晴點點頭,喊了聲夏雪,附耳說了幾句話。夏雪轉身離去, 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方長錦盒。
和卓打開一看, 原是一柄顏色飽滿渾厚的白玉如意。
“喲, 姐姐真是疼惜妹妹, 妹妹多謝姐姐。”和卓摩挲了幾下玉如意, 很是高興的讓綠翠收起來。又見婉晴似有疲憊之狀,很是貼心的說:“妹妹先行告退。”
婉晴揮揮手, 她便姍姍而去。夏雪同蓉兒入內。蓉兒輾轉是婉晴的眼線,看人的眼力見非同一般。婉晴問她有沒有看出和卓是何居心。
蓉兒思索半晌,雖不完全確定,但也道:“奴婢覺得貞妃熱情過分,怕其中有詐。娘娘還是小心些好。”
婉晴也是這般認爲。她同和卓的不合不單是入宮後的事,之前閨閣女兒時便也時常爭吵。只不過和卓到底是外家女,梅氏當個和事佬說說話,她就不敢再吭聲了。可這心裡,到底是不滿的。
在婉晴等待佟妃病情時,輾轉到了二月份。她心知自己應該已有身孕。不過月份不大,一舉一動亦須注意,太后對她劍拔弩張,她也不想太快叫太醫公佈。
而對太醫院的關注,更是婉晴的心中之重。打探到院判幾乎全部是太后的人,她有些擔憂。畢竟這些太醫是關鍵,若是哪個奉命下了藥,慢慢紊亂她的胎氣,那麼孩子到底是活不長久的。
三月裡定遠大將軍世子濟度班師回朝,因父和碩鄭親王母福金弟多羅敏郡王、及世子福金、俱已相繼薨逝,世子濟度悲傷難耐。福臨遂親登其府邸,安慰勸解。
皇后一早已有旨意,說是花開的美,邀各宮妃嬪一同至御花園萬春亭賞花。又邀了命婦們一同觀賞。其中就有瓜爾佳夫人並鈕祜祿夫人,她們懷中各抱着兩歲的女兒。兩個小傢伙粉嫩滴水,樣貌自然都是可愛至極的,不過細細一瞧,當屬遏必隆的女兒更加玉雪可愛些。
另兩位內大臣赫舍裡夫人和納喇夫人同坐一處。
這幾位命婦夫君全是內大臣,分別是鰲拜、遏必隆、索尼、蘇克薩哈。福臨頗爲倚重的大臣。
婉晴帶着婢女入內,所有人起身問安,皇后笑道:“皇貴妃,你來了。”
婉晴恭敬的給皇后行禮,又命其他人起身,這纔在皇后身邊落座。“皇后娘娘好興致。邀衆位姐妹和夫人們觀花,嬪妾也深感歡愉。”
皇后笑吟吟的,面容溫和而從容,“你身子弱,時常憋悶在宮裡頭也不好。多出來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本宮就盼着你能爲皇上誕下麟兒呢。”
婉晴耳根一紅,有些羞赧道:“皇后娘娘,這孩子哪裡是說有就能有的呢。”
鰲拜的夫人烏雅氏(1)笑道:“聽聞皇貴妃深得皇上憐愛,這皇嗣早晚會有。”
遏必隆的夫人覺羅氏抱着女兒附和道:“皇貴妃如今聖眷優渥,宮外頭何人不知、何人不曉。”話及此處,她懷中嬌女興奮的叫了聲,覺羅氏笑的更是歡快,“瞧瞧,連妾身的女兒亦覺得皇貴妃娘娘是美人兒呢。”
赫舍裡·索尼,一向同太后較親近,赫舍裡夫人膝下也有一孫女,她心知董鄂氏風頭正盛,可太后並不喜歡她,所以今日沒有帶孫女一起,以免叫太后見着有所誤會。
納喇夫人則一個勁逗弄覺羅氏的女兒,不說話也不吭聲,沉默以對。
婉晴瞧了瞧兩位夫人帶着的女兒,心道自己腹中這個必然要與其一聯姻最好。而以目前福臨更加倚重鰲拜來看,她比較偏向於同烏雅氏的女兒聯姻。
皇后笑吟吟的看着她們聊天說話,好像這一切同她沒有關係。婉晴間隙時與皇后眼神交匯,忽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這博爾濟吉特氏皇后,似乎有心幫她。不然今日不會一下子召集這樣多的命婦而來,只是……她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事。
庶妃中那拉氏懷有身孕,不過可惜了是個女兒,皇六女。婉晴對庶妃是否有孕並不在意,她們身份低微,即便生下皇子,不是寄養在正妃膝下,就是自己將養着。除非正妃們全無所出,那麼皇位纔會有可能輪到庶妃的孩子身上。
宴會即將進行時,皇后打發侍女雅各去請太后。婉晴本就打算藉此機會宣佈自己有孕的消息,正好有幾位命婦在,更能叫太后瞧瞧命婦們的心思。
於是,她裝作頭暈不已,怏怏的靠着。皇后果然很是關切的問道:“妹妹這是怎麼了?”
夏雪立刻回道:“娘娘這些日子睡的不太好,未免有些不適。”
皇后忙道:“身子不好,怎麼不請太醫呢!快,請太醫入欽安殿予皇貴妃診治。”
婉晴是皇帝的心頭肉,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則雖是太醫院離的遠,左院判傅太醫腳程倒是快的很。
大家烏泱泱涌進欽安殿外殿。內殿皇后陪婉晴坐着,傅太醫眯着眼睛把了會脈,旋即老臉上皺紋舒展而開,笑呵呵道:“恭喜皇貴妃,賀喜皇貴妃,皇貴妃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皇后欣喜道:“當真?”
傅太醫捋須道:“老朽婦科聖手,若連普通胎脈也診不出來,刻下便引咎讓賢。”
這話一落,所有人一疊聲的恭喜皇貴妃。
皇后又命道:“等皇上回來,定要將此喜訊第一時間稟報皇上!”又拉着婉晴的手笑道:“妹妹這會子一定要爭氣,爲皇上誕下龍胎。這傅太醫是太醫院的婦科聖手,由他照料妹妹的身子,妹妹定能穩妥的產下健康皇子。”
她的話很是堅定,婉晴鬧不懂皇后是不是真的幫她,但也不能當着妃嬪、命婦的面駁了皇后的臉面,便笑道:“多謝皇后娘娘關懷。”
這下烏雅氏和覺羅氏可高興了,今日帶着女兒來,果然是對的。眼瞧着皇貴妃炙手可熱,他日誕下皇嗣,誰家女兒成爲福晉,都有可能是未來的皇后。
當下一行人復回萬春亭賞花,烏雅氏和覺羅氏就跟獻寶似的,讓女兒頻頻在婉晴眼前晃悠,希望婉晴被可愛的小傢伙們俘虜。
殷勤之甚,連赫舍裡夫人也坐不住了,賠着笑臉說起自己的孫女,怎樣的可愛,又怎樣的乖巧。
覺羅氏一句話把赫舍裡夫人堵了回去,“聽說太后很中意赫舍裡夫人的孫女,好像想與三阿哥婚配。這件事沒鬧清,夫人好像不太方便說起孫女吧。”
納喇氏還是一句話沒有,她暫無女,連巴結都沒有巴結的資本,只好沉默。
“太后娘娘駕到。”
亭外太監一聲唱和,衆人起身行禮。實則太后已在外有一會了,靜聽了命婦們的談話,心中頗不是滋味。董鄂氏纔剛有孕,是男是女未可知,這些命婦們就巴結上了。
她還想着皇后由科爾沁格格做,可到底沒了底氣。蒙古現今對大清的影響越來越弱,再娶蒙古皇后,怕是會徹底激起滿人的反抗。
當即她擺出一貫得體大方的笑顏,招呼衆人坐下。
皇后早知太后必然聽了牆角,但還是高興的和太后道:“額娘,董鄂氏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當真是喜事一件吶!”
太后已有了心理準備,溫和的看着婉晴道:“孩子,這段日子需好生將養着知道嗎?”
婉晴謙遜溫柔的回:“多謝太后關心,臣妾必定好生將養着。望能爲皇上誕下皇子。”
太后慈母之色愈濃,“好孩子,快坐下吧。小心胎氣。”
這一通婆媳對話,羨煞衆人。幾位命婦不住贊婉晴好福氣,太后如此關心和看重。婉晴一一笑納,外人看的只是表面,內裡如何當真也只有宮裡諸人略知一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