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還記得,前世杜姨娘誣賴冬卉勾引少爺,被她阿瑪趕出府門,幾日後發現死在乞丐窩裡。而今生,自己卻要親自引她送死嗎?
婉晴不願意這樣做。殿外的冬卉端茶而入,恰好聽見,茶盅落地,破碎的巨大聲音引起內室兩人的注意。她滿面是淚,哭着跪在婉晴腳邊,哀哀苦求,“小姐,貞格格的事真的和我無關。我沒有下藥害貞格格,真的不關我的事。”
蘇茉兒無言以對。婉晴則拉冬卉起身,冬卉嚇軟了腳,半天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你從小跟着我,我必不會捨棄你。”
冬卉半信半疑,怨懟的看了蘇茉兒一眼。
蘇茉兒見婉晴不聽勸,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對冬卉道:“幫你家小姐磨墨吧。”
冬卉自此對蘇茉兒的印象再不復最初,她沒好氣的應了聲,走到婉晴身邊磨墨。
一連數天過去,婉晴數着自己入宮的時間,再過十天左右便是出宮的日子,可孔四貞這件事並未查清,她不知道皇太后會不會放自己回去。
心焦難耐,她推開房門,想至慈寧宮廂房看看孔四貞,剛至徽音左門便被攔住,守着的宮女說皇太后有命,不許她踏出頭所殿一步。婉晴自此算是體會到禁足的痛苦了。
這會子來請安的妃嬪們陸陸續續走的差不多了,遠遠的,寧妃抱着一歲多的福全和庶妃多羅福晉正朝着慈寧門而來。
婉晴認得寧妃,更喜她懷裡的小福全,張口欲喚二人,又覺唐突,便訕訕住了口。
她沒出聲,多羅福晉卻丟下寧妃朝她這邊走來。
婉晴對於這個不太受寵的庶妃沒有多大印象,只微微幅了幅身。
“狐媚惑主。”她清秀的臉龐上浮起一絲輕蔑,第一句便是這樣不堪的話語。
婉晴根本沒把她放在眼中,淡淡道:“福晉好走,民女身子不適,先行告退。”
“站住!”這宮裡的風言風語她多羅福晉沒少聽說,面前這名傾城女子的魅力影響多大,她也有耳聞。心裡吧,本就帶着醋意,一見婉晴不順她意,有輕視她的味道,這一下子脾氣就上來了。
“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與我說話?!”她的語氣咄咄逼人,纖細的手指幾乎要指到人臉上去。
寧妃抱着福全跟來,她爲人一向憨厚老實,也不太會說話,眼瞧着多羅福晉找茬,忍不住道:“妹妹快別鬧了,若是叫皇太后聽見,倒是我們失了規矩。”
婉晴看着寧妃,想起前世兩人笑着在御花園賞花,邊上是三歲的小福全,寧妃棟鄂氏柔柔的笑着,有一種恍如隔世的祥和。
“你竟敢不理會我?!”多羅福晉見婉晴只顧看着寧妃,根本理都不理她,更加憤怒。
“寧妃娘娘萬福。”婉晴溫文的行蹲身禮。唧唧歪歪亂叫的多羅福晉完全被無視。
寧妃很奇怪婉晴看她的眼神,好像是認識一般。但她不欲多事,摟緊福全,默不作聲。
“這便是二阿哥吧?”婉晴垂目看向寧妃懷中的小毛頭。
寧妃笑了笑,“是。”
婉晴沒有上前探看,多羅福晉越發被無視,心內忿忿不平,在寧妃和婉晴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她做出一個驚人舉動。
“呸,什麼東西!”
婉晴驚呆,機械的摸了摸臉頰上滑落的黏澀之物。
寧妃也愣了,唾面之辱,對於女子來說,其侮辱程度僅次於扇耳光。尤其是大家小姐,被外人當衆扇耳光,爲此而尋死的大有人在。
“妹妹,你真是太過分了!”寧妃有些惱怒,即便她與婉晴素不相識,也實在被多羅福晉的舉動震怒。更別說被唾面之人了。
婉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冬卉早已拿帕子替她擦拭乾淨,可那口唾沫,像一根刺一樣,已經深深扎入她的心裡。她以爲,重活了一次,有些事情能避免則避免,有些人儘量不要去招惹,便可保一世無虞。這個時候,她甚至爲自己的天真感到羞恥,今次還要備受侮辱和欺凌,還是不會保護自己嗎?
寧妃見婉晴吃人一般的模樣,忙打圓場,“多羅福晉一時衝動,還望小姐大人大量。”實在不是寧妃屈尊撫慰,福臨對婉晴的心意,整個後/宮幾乎人盡皆知。寧妃只怕若有一日,這位董鄂氏成爲妃嬪,必會血洗前恥,她雖不是始作俑者,卻也定會跟着遭殃。
多羅福晉也有些後怕,卻不肯丟面子,硬拉着寧妃離去,邊走邊道:“姐姐何須同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廢話。”
婉晴臉色慘白,咬牙吐出幾個字,“多羅福晉請留步。”
寧妃下意識回頭望,瞬間被婉晴的迫人氣勢壓住。多羅福晉鼓足勇氣走到她面前,“怎麼,你還想說……”“啪!”
一記耳光重重落在多羅福晉的左臉頰上,多羅福晉不敢相信的瞪着婉晴。僅僅一個時辰裡,寧妃受到兩次震動,驚得徹底說不出話來。
“你以爲,我會平白由着你欺辱?”婉晴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尖銳像利刃割肉。
多羅福晉哆嗦着轉身疾走。寧妃抱着孩子也隨之離開,走沒幾步不忘回頭看婉晴。
微微春風吹拂,拂亂婉晴鬢邊烏髮,她擡手抿了抿,朝冬卉道:“陪我回去吧。”
冬卉自此改變了對小姐的看法,婉晴徹底顛覆了以往柔美的甚至有些軟弱的性子,慢慢走上強勢之路。
慈寧宮正殿,皇太后閉目聽完徽音左門宮女的稟報,嘴角淺淺一笑,打發了宮女後對蘇茉兒道:“哀家低估了她,倒是個厲害的角色。”
蘇茉兒不敢相信婉晴會當衆打了多羅福晉,她道:“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皇太后依舊未睜眼,“那多羅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必是她先惹的事。”
蘇茉兒道:“那董鄂小姐便不能問罪了。”
皇太后笑道:“你可知這後/宮裡頭多少人明裡暗裡的嫉恨她?她這一次想全身而退,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妃嬪有錯,沒有皇后,還有哀家這個皇太后訓誡,哪裡輪得到她一個外臣之女。”
“皇太后……”
“哀家知道你一直在幫她。蘇茉兒,哀家信任你,並不是由着你悖逆哀家的意思。”
蘇茉兒忙的跪下,“請皇太后責罰。”
“當年你幫海蘭珠姐姐保她腹中胎兒,你以爲哀家和姑姑不知曉嗎?”
蘇茉兒一震,“奴婢有罪。”
“憐憫之心,需用在該用的地方。姑姑對海蘭珠姐姐的嫉恨,不輸於哀家。如果說哀家還念着姐妹情,姑姑便已然將姑侄情意拋棄了。”皇太后頓了頓,“烏勒登,你還記得嗎?”
蘇茉兒心頭一緊,眼眶一熱,緩緩道:“奴婢不記得了。”
“你當真是不記得了,還是不願記得了。”
蘇茉兒默然無語。
“留在哀家身邊,陪哀家度過那段最難熬的時光,你可曾後悔過?”
一滴淚順着臉頰滑落,“奴婢不後悔。”
皇太后慢慢睜開眼睛,幽幽道:“若是烏勒登肯等你一年,只要一年,便不會是這番光景。”
蘇茉兒哽咽住,低低啜泣。“奴婢不記得這個人。”
皇太后看了看蘇茉兒烏黑的頂發,柔聲道:“你自去吧。哀家想歇一歇。”
蘇茉兒抹乾眼淚,起身告退。
皇太后從懷中掏將出一枚晶瑩剔透的晶石,緊緊捂在胸口。
【“大玉兒是我大金的福星,我將你賜給四貝勒皇太極做側福晉可好?”
“大玉兒,我多爾袞非卿不娶!”
“大玉兒,朕只愛海蘭珠一人。”
“大玉兒,我多爾袞一生只守護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