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面色不鬱的坐下。和卓大氣不敢喘,怯怯的看着他。婉晴依禮福身行禮。
面對婉晴的時候,福臨的態度是幾近溫柔的。“起吧。”
婉晴依言起身,福臨指了指對面的暖炕,示意她坐下。婉晴則是禮讓了和卓,她只是個外臣之女,哪能佔了和卓的位子。
“朕打算十二月納婉晴爲妃。”福臨忽而道。
和卓反應最大,她驚懼道:“皇,皇上,此事需從長計議啊。”
福臨一擺手,不許她再說。
婉晴也沒想到事情能這樣順利,她假裝嬌羞的不作聲,心想該探探太后那邊的口風才行。這事若是太后不鬆口,那皇帝也沒有辦法。
還有博果爾那裡……
想起博果爾,婉晴才發現,自己都不知道他病好是沒好。如今雖說同在宮中,但她卻不能去看他。
福臨在承乾宮坐了好大一會子,他和婉晴聊了許多詩詞歌賦。完全把和卓忽略了。和卓心裡不是個滋味,想着前些時候自己的聖寵,又緩了緩心情。畢竟自己纔是真正的妃嬪不是嗎?
從承乾宮出來,福臨直奔皇太后的慈寧宮而去。說起來,他不是個好兒子,額娘尚在病中,他居然還拿董鄂氏的事情來煩她。蘇茉兒都看不過去,忍不住勸了幾句。
福臨本是任性慣了的,哪裡肯聽,又強辯道:“當初若不是額娘阻攔董鄂氏入宮,朕根本不會這樣頂撞額娘!”
蘇茉兒又氣又急,福臨是她看着長大的,如今竟成了這幅不可理喻的模樣,她深感心痛。“皇上身爲一國之君,難道眼裡只有兒女情長嗎?太后權衡大清前朝,費了多少心思。現在皇上真的打算不顧後果,肆意妄爲,讓朝廷陷入困境嗎?”
福臨怒道:“朕是皇帝,朕擁有天下!若連自己心愛的女子也得不到,朕還做這個皇帝幹什麼?!”
蘇茉兒失望的搖了搖頭,皇帝是天下萬民的,是該心繫社稷的。從小福臨就不聽勸,如今大了,當真是越發說不得了。她嘆口氣,幽幽道:“皇上既然一意孤行至此,奴婢也不說什麼了。只請皇上念着太后病中,語氣千萬和緩點。”
福臨少了些底氣道:“朕知曉。”
拖沓着步子走到牀前。太后微微一動,睜開眼睛,“皇帝來了?”
蘇茉兒置了漆凳,福臨坐定方道:“額娘可好些了?”
太后咳了兩下,道:“好多了。”
福臨忸怩着不知怎麼開口。太后見狀微微一笑,“是不是又爲了那董鄂氏而來?”
福臨略微有些尷尬,點了點頭。
太后扭過頭望帳頂,嘆道:“哀家一早知道你接了那董鄂氏入宮,便知你忘不掉她。哀家以爲娶了她的妹妹董鄂和卓,能讓你死心。沒曾想,還是不行。福臨啊福臨……你是皇帝,你的責任不光是綿延子嗣,更是要保住□□、太宗皇帝打下的江山。如今入關不久,各地反清之聲此起彼伏,邊疆滋擾不斷。你反倒有那個精神同哀家周旋,非要娶董鄂氏。”
“額娘,皇兒喜歡她。娶一個女人,又會礙着大清江山何事?”
太后瞥了他一眼,“你喜歡個董鄂氏。有人就能拿這個做文章,生生逼你衝動犯錯。甚至以此爲由而奪了你的江山。你倒是知不知道?!”
福臨微訝,思來想去許久,“額娘說的是……”
太后與他眼神交匯,輕輕點了點頭,“正是如此。董鄂氏是他們利用的絕好棋子。加之你們的事一拖再拖,又有愛恨糾葛。言官正好可以拿來說事。一旦百姓認定你是個只愛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那便失了民心了!”
福臨此刻神情微凝,“無論怎麼說,董鄂氏是無辜的。”
太后淡淡道:“哀家就怕她是有意爲之。”
“不會的,額娘。董鄂氏不是這種人。”
太后道:“哀家也希望她不是這種人。昨兒個有密函來,他們已經聯絡了蒙古幾個部落一併參與謀逆!”
福臨驚道:“怎麼會?”
太后道:“而今,你還有心情和哀家鬧着要娶董鄂氏麼?”
福臨依舊堅持。
太后氣不打一處來,不願再和他解釋什麼,直接了當道:“從小你就必須聽哀家的話,現在也是一樣!謀逆的事解決不了,娶董鄂氏?你想都不要想!”
這次談話不歡而散,福臨拂袖而去。太后氣的病勢反覆。孔四貞一直陪侍左右,親侍湯藥,從不間斷。太后喜四貞嫺淑懂事,欲爲福臨納爲妃,福臨果斷拒絕。四貞傷心不已,本就是剛烈女子,竟求太后收爲養女,再不提婚嫁之事。
福臨喜歡婉晴恬靜的性子,幾乎日日去承乾宮尋她下棋吟詩。和卓看在眼裡,怒在心頭。
後/宮其他妃嬪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們早知承乾宮來了位美麗的女子,苦於不能得知確切情況,衆人一時之間搞不清皇帝日日在承乾宮逗留,究竟是爲了那名女子還是寵愛董鄂小主之故。
婉晴又故意安排人放話,說皇帝寵愛和卓之甚。衆人全部將攻擊點轉移到和卓身上。
一日賞雪宴飲後,婉晴陪和卓回宮。路遇靜妃在前方不遠處等候。依次見了禮。靜妃說自己的帕子丟在宴飲的宮殿內,自己的宮女不在,請婉晴代爲取來。婉晴當然應承。而她當返回時,只見和卓在冰冷的湖水中撲騰,而靜妃早已不見蹤影。
和卓被人救起,人凍得渾身發抖,嘴脣烏紫,幾乎沒了半分生氣。婉晴將手中的帕子塞進袖子裡,幫着照看和卓。又找了個機會燒掉了唯一的證據。
和卓發高熱,人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折騰了兩天兩夜,終於幽幽轉醒。
婉晴忙的近前道:“小主覺得怎麼樣?”
綠翠見其清醒,也忙的去請太醫,又着人通知皇上。
和卓見婉晴在側,病中之人本就心智脆弱,婉晴又是目前能看得見的唯一親人,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哭道:“堂姐,是靜妃推我下水的!”
想來前世她倆好的蜜裡調油,甚麼樣的陰謀詭計都是一起的。婉晴本帶着同情,這一想便冷了幾分。
“小主,你應該喚我堂妹。你說靜妃娘娘推你入水,可有證據?或者有沒有人看見?”
和卓嘴脣哆嗦着,斷斷續續道:“當時,她讓你……回去拿帕子。你走後,她看我的眼神說不出的怨恨。我不願見罪於她,就想說個幾句話,到那邊的亭子裡等你回來。沒想到,她抓住我的雙肩,迫我站在湖邊,然後一把將我推了下去……”
“噓……”婉晴不等她說完,忙的打斷她,“小主,沒有證據,可不能胡說。”
和卓又驚又怕,早哭花了臉,“堂妹,你相信我,真的是她做的!”
婉晴擡眼看了看外面,復拉着她的手道:“我當然相信你。可是和卓,你才入宮便這樣得寵,其他人早浸了一缸子醋。而那靜妃博爾濟吉特氏可是皇太后的內侄女。你沒有證據,誣賴了靜妃,你說說皇太后是幫你還是幫她的侄女?”
和卓沒想到這一點,聽婉晴一席話,有些懵了,喃喃道:“皇上,皇上會爲我做主的。”
“皇上?”婉晴柔聲道:“我的傻姐姐,皇上也得聽皇太后的,你到底懂是不懂?”
和卓不相信,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婉晴看着她,彷彿看着前世的自己,那樣懵懂無知,還不瞭解宮裡的險惡和人心。
“皇上駕到……”
屋外吳良輔尖細的嗓音揚起。婉晴趁着福臨還沒有進來,小聲在和卓耳邊道:“小主千萬不要唐突,沒有證據不能誣賴靜妃娘娘。”
和卓茫然的點點頭。
婉晴退至一旁,只見福臨大踏步的入內,臉上帶着些許關切之色。
“臣女見過皇上。”婉晴施施然行禮。
福臨的目光在婉晴身上停留些許,這才轉向和卓,“好好兒的,怎麼會落水了呢?”
和卓委屈的淚花又汪汪的往下落,不過她聽了婉晴的勸,沒敢一上來就纏着皇帝去懲戒靜妃,而是旁敲側擊的說:“臣妾當時和靜妃姐姐在一處,好像感覺有人推了臣妾。”
……
婉晴感嘆,和卓也算是動了點腦子,誣賴沒誣賴的那麼直白……
福臨果然臉色一變,“你是說,孟古青推了你?”
和卓瞄了婉晴一眼,怯怯的說:“臣妾……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婉晴無語。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皇上,這件事不能單憑堂姐的一面之詞,還需調查清楚纔好。以免錯怪了靜妃娘娘。”婉晴替和卓圓話。
靜妃是什麼脾氣,福臨心裡很有數。她明裡暗裡給受寵妃嬪使絆子的事,也不是一兩件。但是她是在無大錯的情況下被自己廢了的,惹得舅舅震怒。他也覺得有些愧疚,很多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何況,還有太后在後面保她。
“這件事朕自當查清楚,以給愛妃一個交待。”這種託辭,福臨已經說過太多次。除了對婉晴的承諾是真心,其他人不過敷衍罷了。宮裡的事,全部屬於家醜,能大事化小最好,更好的是徹底化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