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你越矩了。”
季司空低垂着腦袋,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自程於國和李天鼎去了邊境近一個月來,大戰小戰不下十場,但奇怪的事,並無太大的傷亡,大家都是點到即止。
什麼時候,騰豐國會和楚雲玩君子游戲了?
季司空接到那邊的命令,趁着這個大好的時機,蠱惑太子篡位,然後在他們防範最爲鬆懈的時候再給他們致命一擊,到時候楚雲便是囊中之物。
可,太子偏偏一直在等,等,等。
再等豈不是黃花菜都涼了麼?
太子疑惑的盯了一會季司空,以爲他是被楚赫逼急了,隨後笑道,“太傅且耐心,待李天鼎回信之後,我們在做下一步行動。我若爲王,到時候你功不可沒。”
將程於國和李天鼎同時流放出京城,太子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無論如何,他是父皇親賜的太子,只要三弟那邊不翻出什麼浪花,他便高枕無憂了。
待解決了騰豐和木國的聯合攻擊後,再來談一談皇位也不遲。
“是,太子。不知道李將軍那邊可有來信?”季司空雖表面畢恭畢敬,可實則是焦慮不安。
“季將軍說,前線戰事頻率甚高,有時候半夜都會被襲擊,可對方打完了便退,讓他們有氣也無法使,騰豐自有了木國的加入,戰事部署都與之前不相同了。”太子的眸子暗了暗,近日來父皇因爲邊境戰事已對他有些不滿。
在這種關鍵時刻,萬不能讓三弟那邊的人鑽鏤空。
同時,季風凌也是腦門一陣陣的疼,最近幾次戰事,大多是以失敗告一段落。偏偏,礙於之前裝昏迷,礙於慕容浩的警告,他只能“臥牀休息”。
李將軍主動請纓,出戰幾次,除了第一場很順利,意外勝利之外,其餘都是慘敗而歸。戰場上的好男兒死傷無數,偏偏李將軍本人還毫無察覺,只是一味的抱怨敵方太奸詐,竟以誘敵之計將他陷入圈套之內,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早已命喪於此。
實則的情況,陳冥向他回稟過,李將軍剛愎自用,不聽勸解,非要追擊,結果反中了別人的奸計。
所謂窮寇莫追,大抵如此。
季風凌深深地望着前方,那處是特意爲傷員蓋起的帳篷,自他們來了之後,傷員開始以倍數增加,讓他都忍不住心酸了一把。
好在,一直都有慕容浩指揮如何救援,如何包紮,用上最好的藥物,倒是大大的減少了死亡數目。
這大概是近日來最欣慰的一件事。
“陳冥,你且下去,此事我會和李將軍深談一番。”季風凌這個將軍做不到坐視不理,尤其是這些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就算季風凌不說,程於國也看不下去了,他特意選了一個休息的時辰,走進了李天鼎的帳篷,打算和李天鼎好好的談一談。
“老李,最近幾場戰事真是辛苦你了,你看季將軍身受重傷,我也一大把年紀了,也唯有你可以帶領這裡的士兵誓死捍衛我們的邊境。”
幾句馬屁話,立即讓李天鼎的心情飛上了天,果真如此不是?一個少一個老,兩個人一個病痛,一個身體虛。
除了他,這個邊境還真是再找不出任何的能人。
程於國見自己誇的也差不多了,這才話鋒一轉笑道,“你這一輩子閱兵無數,我想大概你無法適應季將軍的親信,纔會導致這三場戰事失利,不過我也相信待你重新策劃,重新來過必取大捷,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李天鼎不是沒看到那些哀怨的眼神上,而且輸了三場,老臉都丟的差不多了。再怎麼說,他曾也戰無不勝,誰知一來到這邊境竟讓他的人生染了無數個污點。聽了程於國這幾句窩心頭的話,心頭都暖了起來,這一暖,說話便也親近了不少,什麼也毫無顧忌了,“程老,你說的對呀,這邊境的士兵一個個跑幾步就喘幾步,哪裡像我們之前帶的兵,一個個如狼似虎,你還別說,這帶的還真是憋屈。”
季風凌本是打算直接衝過來和李將軍攤牌的,直接將自己的打算說出口。這不,他剛衝到半路就被眼尖的慕容浩發現了。
慕容浩聽了他的話之後,便直接請來了程於國。
有了這位老將軍開了先例,季風凌這時候突然從李天鼎的帳篷外走了進去,道,“李將軍真是受委屈了,千錯萬錯都是風凌的錯,還請您不要自責,慕容醫師也說我病情好轉,已痊癒的差不多,如此,接下來的戰事您老就在一旁休息,讓風凌來爲你一血恥辱。”
李天鼎因季風凌這一席話直接目瞪口呆,看了看一臉笑意的程於國,又盯着這突然殺出來的季風凌。
立即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這不相當於自己將兵權交出去了嗎?李天鼎咬牙,氣的差點左腿拍右腿,一口氣就堵在了心口。
能怪誰,此話可是從他口中親自說出來的,還能反悔不成?
“風凌這話說的可對了,老李啊,你就直接交給這些後輩之秀吧,我們也該休息休息。”
李天鼎還能說什麼,這擺明了就是程於國給自己下的套,倒是讓季風凌這個兔崽子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老程啊,我們的確是該在一旁休息休息了。”最後幾個子,李天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他狠狠得想,到時候出了岔子的時候可別來求老子。
季風凌立即順着杆子往上爬,“多謝李將軍的大義,風凌定要將這些賊子從邊境趕回去。”
眼看事成,季風凌與程於國相視一笑。
李天鼎只道自己是中了程於國的計,誰知這一切不過是某個醫師一時的心念之意。
慕容浩近日來非常的忙碌,除了照顧病人之外,他還時常的將自己關在帳篷之內,誰也不見。
看得見,摸不着,就是季風凌真實的寫照,自慕容浩來的第一天爲自己全身摸——了——摸之後,他再也沒享受到那日的優待。
而且慕容浩還只是吩咐陳冥將藥物給他用來泡澡,其餘時間都不見。
季風凌剛纔還是自這個月來第二次見到慕容,偏偏又忙着與李天鼎周旋,說了沒到幾句話兩人就岔開了。
慕容浩忙着收集仇恨值,單憑他今日一計,李天鼎無意間散發的仇恨又被他收集了回來。
耳邊叮的一聲,提示仇恨值已滿。
“血已經止住了,你安心休養,明日我再爲你換藥。”慕容浩收拾好醫藥箱,目光淡淡的掃過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士兵們,這都是近日來才進來的病人。
戰爭無情,這是無奈的事情。
慕容浩想的倒是透徹,他剛出了帳篷便見到親自過來慰問傷兵的季風凌,見他每一個傷員都會上去說上幾句。
隨着戰事交漆,傷員越來越多,外面的傷員幾乎都是身體無什麼大礙,只是一些小傷的人,他們主動的讓出位置讓那些受傷嚴重的傷員住進了帳篷,所以纔會見到裡裡外外都是人。
慕容浩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季將軍,從你氣色看,你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恭喜你。”
其實,病什麼的,只有兩人心中有數。爲了減少李天鼎的懷疑,季風凌不得不裝。不然光一個欺君之罪扣上來,就不單單是一個兩個人的事兒了。
季風凌是特意過來候着慕容浩的,不過來到這裡之後,他便覺得心裡酸酸的,在出戰時,便是他爲這羣士兵們討回公道的時刻。
“慕容,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我想和你說說——話。”季風凌見有很多人在看着他們,話音小了幾分。
不過在慕容浩看起來,他就像是個彆扭的媳夫,愁眉苦臉不說,還唉聲嘆氣。這行爲能在衆戰士面前表現出來嗎?
“若是想詢問這些將士的傷勢,季將軍,請隨我來。”慕容浩的話明顯是對在場受傷的將士說的。
你們看,你們的將軍是多麼的愛護你們。
季風凌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慕容浩直接將人帶回了自己的帳篷。
“你想說什麼?”慕容浩主動的給季風凌倒了一杯白水,好看的眼睛盯着他。
季風凌一時語噎,從此次戰事爆發後,他們就陷入了被動,先是他被迫昏迷不醒,之後季天鼎又爲這場戰事平添了幾場敗亡的記錄。
別說是軍心了,就連戰士的鬥志都整個消弭了下去。
他不能將心中的無奈對他的兩個副將說,更不能向其他人傾述,所以看到慕容浩的第一眼,他就想和他說說話。
是真的談談心而已。
“你在擔心戰事?”季風凌的事很簡單,無非就是那三三兩兩的,慕容浩從他的表情從他的情緒大概就能猜出來。
季風凌這才訴說道,“敵人在明,我們在暗。敵人打的是迂迴作戰,打完就跑,偏偏我們不能追擊。”
這一個月來,慕容浩一直在觀察,他理解的點頭,就差沒去摸季風凌的腦袋安撫了“你們此刻的確是這樣,跟着對方的節奏走。”
敵人來了,你們便應。敵人走了,你們不得法,就連心中的怨氣都沒辦法釋放,這是對方的計策起了效果。
“其實打破他們的節奏也很簡單的。”慕容浩摸着下巴淡淡的說道。
季風凌的眸子倏的亮了起來,他突然覺得他家慕容好聰明,剛纔就直接把李天鼎搞定了,他還做好了要長期抗戰的準備,誰知道慕容幾句話就把他搞定了。
“你看着我也沒用。我只是稍微的想了個辦法,行不行,還得靠你們。”慕容浩細想,他們這麼被動,無非就是兩個原因。
一是將軍受傷,他們軍心動盪。其二便是沒時間做準備,只是一味的被動。
“慕容,你說說看。”
慕容浩在季風凌的耳邊細細說了三條,兩人一個側身,一個傾耳,若是房間內還有旁人,定毫不懷疑他們之間的親密。
如此動作,慕容浩卻是做的異常自然。
季風凌更是浮想翩翩,大手一撈,直接將彎腰的慕容浩抱了個滿懷,結果就是招了一柺子,差點把半邊臉給打腫。
“你是欠虐麼?”慕容浩怒目相瞪,他在爲他出謀劃策,這傢伙竟不老實,着實欠打。
季風凌委屈的撇撇嘴,“我不是看你彎着腰辛苦嗎?你坐在我身上,我們可以更好的說說話。”
慕容浩翻了個白眼,鬼才信。
“話說完了,趕緊給我走。”慕容浩懶得與他辯解,和一個無賴說理永遠都說不通的。
季風凌還想在做什麼,可是一看到慕容瞪大的眼珠子,立即將手縮了回來,哀怨道:“慕容。”
他們都如此親密了,爲什麼就不可以再繼續進一步呢?
從慕容浩的帳篷中走出來之後,季風凌一掃陰霾心情,整個人都充滿了鬥志和希望。
他將慕容提及的三個法子和程於國將軍密議了一下,得到了對方的全力贊同以及支持。
於是整件事就按照的慕容浩的臆想實施下去。
到了夜晚,一直監視對方動靜的將士們回稟道,“耶律將軍,對方全軍往後退了三十里,難不成是被我們打怕了,所以纔會如此?”
耶律將軍也看了一眼,隨後回頭和自己的軍師商量了一下,雖不清楚楚雲國的動向,暫且先靜觀其變。
誰知,第二日,又有將士稟報,“耶律將軍,季風凌的將士們又退了三十里。”
耶律將軍和自己的軍師面面相覷,軍師稍作思考後,問道,“此次楚雲國派了誰出戰?”
“據暗子回報,此次出戰者乃是楚雲國的老將李天鼎將軍,一併偕同的還有程於國。”耶律將軍想起之前的三戰就忍不住嗤之以鼻,“李天鼎此人太過自信,總是相信表面所見的東西,不足爲患。”
軍師立即又追問道,“將軍可對程於國瞭解多少?”
在他看來,季風凌昏迷不醒,主帥就成了程於國和李天鼎兩個人,像李天鼎如此魯莽衝動的表現,已經告知他們對方當是無人策劃戰事的。
可此時,對方又在搞什麼把戲?
耶律將軍立即搖頭,程於國他也不甚瞭解。這十幾年來,他的對手都是季輝,如今季輝死了,倒是輪到了他的兒子。
對方在猜測的同一時間,季風凌的營帳外也有很多人未解,尤其是那些之前敗下陣還存活的將士,他們的情緒明顯的浮躁。
不過季風凌一句不解釋,待到了第三日,他再次命令全軍整頓,再退三十里路。這次就連兩個副將都看不下去了,便是兩人偕同來到季風凌的帳篷外,“將軍,我們有事稟報。”
季風凌剛在和程於國下棋,兩人相視一笑,便讓兩人進來了。
“說吧,有什麼可稟報的?”季風凌執黑子,穩穩妥妥的放在了程於國的白子中間,擋住了他的去路。
陳冥見程將軍也在,忍不住給一旁的魯兵使眼色,“將軍,近兩日,敵方都不曾偷襲,我們今日是否還需像往常那般做?”
季風凌淡淡一笑,道:“程將軍,你可輸了。”
程於國忍不住搖頭,無奈道,“長江前浪推後浪啊,高,高,好一招請君入甕。”
季風凌這纔回過頭看魯兵和陳冥,“我知道你們兩個想問什麼,不過本將軍現在不會立即回答你們,你們且看三日之後。”
陳冥和魯兵丈二摸不着頭腦,完全不知道季風凌在賣什麼關子。
另外一邊,季風凌這連着三天退避三舍,倒一時之間唬住了敵方,不過騰豐國的軍師和耶律將軍商量了之後,各執一詞。
軍師道——靜觀其變,看有何變故產生。
耶律將軍就覺得對方是故佈疑陣,擾亂他們的思維,實則是在拖延時間。他早已安排了探子和京城的人通了氣。這種關鍵時候,怎能任由他們在這裡糊弄自己呢?
“傳本將命令,今日計劃照舊。”
所謂計策無非就是沿襲了之前的偷襲計謀。
夜半時分,一羣黑衣人偷偷的摸過界,揮刀就砍,見人就殺。漆黑的夜晚,只能聽見刺刀進進出出的聲響。
就在他們殺的興起的時刻,突然一聲響。
隔着界限,對方的軍營一下子燈火通明,火把照亮了半邊天。耶律將軍看得清晰,也看得透徹。
腦海中兩個字深深地插入他的腦海——中計。
燈火通明的瞬間,騰豐大批的士兵都徹底的傻眼,被大批的兵馬給包圍住了,裡三層外三層,徹底截斷了他們的退路。剛纔一陣子刺殺哪裡有人傷亡,那些所謂一動不動的守衛,全部都是一顆顆早已安排好的稻草人。
難怪他們刺殺的如此爽快,竟都不是人。
季風凌這招甕中捉鱉也是相當高明,他撤換了所有的守衛,大概猜測到了敵人三日等待已是極限。
今日,便是他逆轉的最好時機,化被動爲主動的最佳時刻。
“你們還等什麼,給我殺!!!”
“噗噗噗”
一個個的腦袋,像是西瓜似的被徹底剁爛了,一個月來所有的憤怒和憋屈全部化爲了一股力量,將這支騰豐國士兵們完殺。
慕容浩坐在帳篷內,他感受到耳邊時不時傳來的提示聲。
大概是因爲他而引起的仇恨值又高漲了。
“主人,你快看,仇恨值又到臨界點。”綠意最爲興奮,它逗弄了一下他帥氣可人的白色毛皮,身子整個都長開了。慕容浩不得不承認自己眼拙,哪裡還是一隻小狗,全一隻白色的小老虎。
鋒利的爪子,在光線下刷刷亮的。
“下一戰,讓你上去逞逞威風,如何?”慕容浩戲謔道,老虎乃是萬獸之王,若是綠意上場,大概可以暫時震懾住對方的馬匹嗎?
戰場上先佔先機者往往都是勝利者,所以這還是非常重要的。
“叮,仇恨值已滿,可繼續閱讀。”
外面一陣子廝殺,很久之後才漸漸消停下來。
慕容浩也順利的籌集到了足夠的仇恨值,順利的開始閱讀起了那部兵書的下冊。他閱讀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綠意,你說,他們故意拖延戰事是爲何?”
他來邊境一個多月了,據他所瞭解,對方的兵馬本比他們多,當時季風凌昏迷不醒,對方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們拿下。
但,偏偏對方完全沒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慕容浩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這關鍵的一點。
外面已經收場,所有偷襲的人全部被誅滅。季風凌整個人都舒暢了,堵在心口的氣一下子就散了。
他習慣的朝着慕容浩這廂走,觀其帳篷的燈尚未熄滅,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站到了帳篷門外。
“誰?”慕容浩手指的銀針都已備好。自從來到邊境後,他的警覺性提高了很多。因爲敵對雙方分明,若是有一個兩個刺客進入軍營,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慕容,是我。”季風凌立即小聲道。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之時,季風凌就像是做賊似的閃進了慕容浩的帳篷。
“我靠。”季風凌看到一隻威風凌凌,對着他齜牙咧嘴的小白虎時,忍不住向後退了三步。
難道他家慕容又找了新的法子來惡整自己?
“慕容,它,它是什麼東西?”
慕容浩看他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我特意找來對付你的,下次若是你再亂動手動腳的,我就讓它咬你。”
……
季風凌憋屈,他不過是小摸了摸,什麼都沒做呀。
“我可是你未來相公,你怎的如此狠心?”
相公???慕容浩冷哼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