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凌犀利的目光在慕容浩和端木燁身上微轉了一圈,見慕容浩垂首撫摸兔子,完全沒有理會端木燁的打算,再加上近日來他所看到的種種。兩人之間的關係給他一種微妙的錯覺,不像是親密的師兄弟,倒有點像是仇人。
難不成,傳言竟不可信?
“謝姑娘,若是你不介意本將多管閒事,本將就毛遂自薦的來當一回判官,判一判今日之事究竟該如何解決,你意下如何?”
謝鳳嬌自是知曉季風凌的身份,堂堂少年將軍,還是有資格來判定斷案的,“公道自在人心,我沒意見。”
“慕容兄,你呢?”他當判官的提議可是慕容浩提出來的,季風凌佯裝詢問他的意見。
慕容浩這才擡起腦袋,冰冷的目光掃了一眼被壓在一側的端木燁,隨後拜託道:“我沒意見,還望將軍考慮到我師弟以後的名聲,就此斷案。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說完,慕容浩深深地看着端木燁,我將成爲你所有道路上的阻礙。
“慕容師弟你的言外之意就是想讓這件事不了了之?”謝鳳嬌一聽慕容浩的話,嘭的拍桌而起,雙手一插,似乎想要掐架。
端木燁低着頭嘴角含笑,你們吵吧,吵得越大越好,最好將這件事能夠吵到掌門師伯那邊,劍堂和藥谷之間間隙會越來越大,絕塵谷會分裂,到時候,呵呵……
季風凌隨意的撇了一眼肇事者,再看着謝鳳嬌和慕容浩怒目相視,忍不住拍桌道:“你們能否聽本將一言?”
所有的糾葛,都是因端木燁而起,怎麼看,端木燁都像個惹禍精。而謝鳳嬌和慕容兄卻像是——季風凌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的怪異感覺,他看了看剛被慕容浩攪亂的棋局。黑白棋子交錯相見,互不相讓。棋盤如戰場,黑白雙子代表了敵對雙方。
是了,季風凌怪異的感覺就是這樣,以局外人的身份看,他竟覺得謝姑娘和慕容兄像是被人在幕後操控的棋子。
“將軍,請說。”慕容浩極其淡然的收回目光,與其說是想要掐架,不如說是這位彪悍的姑娘單方面怒視慕容浩。
謝鳳嬌雖不樂意,不過看到慕容浩都低頭了,她也不願意當這個林頭鳥,“請說。”
季風凌乾咳了幾聲,道,“不知道兩位可曾聽過一首詩?”
謝鳳嬌瞪大了眼,撓了撓頭,一臉崩潰之像,詩詞歌賦什麼的,她是整一個一竅不通啊,“將軍,這事和詩有什麼關係?”
季風凌被這位潑辣姑娘給逗笑了,隨後佯裝嚴肅道,“有,而且有着極大的關係。”
慕容浩抱着白兔,靜靜的在一旁聽着,不插嘴。他就想看看季風凌如何把這件事擺平。
“唉,我說將軍,你就別和我們這些江湖兒女打什麼啞謎了。”謝鳳嬌頭髮都被揪掉了好幾根,差點被季風凌給整瘋掉了。
季風凌眼神飄遠,似已陷入了回憶中,喃喃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摘自於曹植的七步詩,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將軍,是什麼意思,你直接和我們說吧,別和我們賣關子了。”謝鳳嬌從小在谷中長大,不愛看書,只愛修行。如今聽到季風凌像個書生在念書似的,她就忍不住催促道。
慕容浩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猜到了一丁點的意思,不過還是期待的看着他,等他的解釋。
季風凌收起落寞的眼神,解釋道:“字面意思相當簡單,我想說的是這首詩的典故。一位大王,他一生有三個兒子,小兒子從小就才華出衆,深得大王喜愛。大王死後,他的哥哥當上了皇帝。他哥哥是個妒忌心極強的人,他擔憂自己弟弟會奪得他的皇位,他深感到來自弟弟的威脅,所以他想害死自己的弟弟。某一天,他出考題考自己的弟弟,都說他弟弟才華出衆,他就要求弟弟在七步之內做出一首詩,以此來表明他的天賦才華,否則就已欺君之罪論處。弟弟知道自己的哥哥要害自己,非常憤怒傷心,最後他做出了這首七步詩。”
慕容浩聽完之後,細看着季風凌的神色,他覺得季風凌這個故事好像是在說他自己。
謝鳳嬌一聽,哪還得了,直接拍桌子上臺,“天下竟有如此兇殘的哥哥,太不是個東西了,以後若是讓我遇到這種人渣,我定扒了他的皮。”
季風凌撲哧一聲,被謝鳳嬌打抱不平的性子給逗笑了,忍不住道,“你們絕塵谷雖分成了三谷六堂七舵,不過我一直覺得絕塵谷是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其內弟子更是相互敬重,相互愛戴,守望相助。即使平日有摩擦,也該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謝姑娘是一位真性情的女中豪傑,今日本將聽你一言,本將相信你只是想告誡絕塵谷弟子,待人做事定要以善爲本,不可傷及無辜。並不是真的想要和劍堂拼個你死我活,本將說的對否?”
謝鳳嬌第一次被人這麼誇獎,臉色不由的羞紅了,她點了點頭。當時看可愛的動物慘遭毒毆,心中甚火。不過,現在看到慕容浩對待兔子的態度,多大的氣也消散盡了。
慕容浩也沒料到季風凌會說出這番大道理來,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本將看這隻可愛的兔子已無大礙,好好照顧幾日,它的傷大概就好了。本將相信端木公子也並非有意踢了兔子,端木公子,你說是或不是?”
端木燁被季風凌以退爲進的問題給問住了,他總不可能承認自己是故意設計傷害兔子,故意想要挑起藥谷和劍堂的紛爭?
發現大家都在看着他,端木燁咬脣,很不甘心,卻又毫無辦法,整張臉都被氣白了,他假裝懺悔道,“師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不敢了。”
弱弱的嗓音,再加上低頭認錯,在外人看來已是乖寶寶的行爲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謝鳳嬌本不想這麼快原諒,可季風凌在場,她也不能表現得太小家子氣。冷哼了一聲,乾脆別過頭,不去看端木燁。她最看不慣的就是端木燁這種柔弱弱弱的樣子,比她這個女性更像個娘們,看了就討厭。長相若是像女子也就算了,偏偏性格也像個娘們似的扭扭捏捏,簡直讓人無法忍受。她看慕容浩容貌也非常柔美,性子卻似頂天立地的男人敢作敢當,相當的討喜。明明兩個人是同門出生,差距咋就如此大呢?
季風凌和慕容浩都忍不住暗鬆了一口氣,小事化解就好。
“看來,你們雙方誤會已解。本將念端木公子今日行爲雖無心之失,卻還是傷害了無辜的靈性生物,我看,大懲可免,小懲卻是必要的。絕塵谷幾日相處,端木公子給我的印象相當深刻,做事勤勞,待人熱情。既如此,本將看不如就罰他爲藥谷的弟子清洗一週的茅廁,謝姑娘你認爲呢?”
端木燁瞪大了眼,眼珠子都快要脫出眼眶來了,他顯然是沒料到季風凌會來個回馬槍,殺他個片甲不留。
謝鳳嬌雖不太樂意這麼小的懲罰,不過所有人都知曉,端木燁最愛整潔,如今讓他去打掃茅廁,不失爲一個懲戒的方法,尤其是爲他們藥谷的弟子服務。
“本姑娘先謝過將軍,我覺得將軍的懲罰可行,只要端木燁接受懲罰,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與他計較之前做過的事。”
慕容浩撫着兔毛的手頓了頓,嘴角揚了微妙的弧度。季風凌這樣的懲罰取悅了他,不過他假裝皺眉道,“這樣也太委屈師弟了,師弟他從小就愛潔淨,大概無法接受,俗話說,長兄如父,師弟有錯就是我身爲師兄的錯,我沒教導好師弟,是我的責任,不如就讓我這個做師兄的代勞吧。”
謝鳳嬌很想一巴掌抽過去,她最討厭的是端木燁這個騷貨,最可氣的就是眼前這個是非不分,護短的慕容浩。不待端木燁回答,她就直接否決了慕容浩的想法,“不行,一人做事一個當。這件事又不是你做的,你搶什麼搶。”
“端木公子,你認爲呢?”季風凌短短的幾個字,卻是相當的有分量。
端木燁本還想抗議一番,奈何聽到慕容浩以退爲進的說辭後,他張了張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端木燁一口心血被氣得已經到了喉嚨口,紫鳳凰被人先一步採摘,已是一氣。他設計挑起藥谷和劍堂的紛爭,被季風凌輕輕鬆鬆的化解,已是二氣。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此乃三氣。
他的頭低得快要到地上了,沒人看清楚他鬱結憤恨的神色,只見他緩緩道來,“今日之事,是我錯了,我願意接受將軍說的懲罰,還望師姐不要將此事牽扯到師兄身上。”
季風凌,我記住你了。端木燁咬牙記恨道。
季風凌說的口乾舌燥,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謝姑娘如此大量,本將相信她絕不會遷怒旁人。更且,今日之事不過是小事一樁,相信大家揭過就算了。”
謝鳳嬌氣消了,看了一眼慕容浩,兩人互點了點頭,也算是真正的將事情揭過去了。
事情總算是解決了,季風凌看了看被攪亂的棋盤,無奈的看着慕容浩。而對方卻是捧着雪白的小兔子,上下其手,眼神專注,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說來也奇怪,謝鳳嬌本想帶着受傷的兔子一起回藥谷,卻不想白兔的四條斷腿死死的勾着慕容浩的衣服,彷彿已經習慣了這個溫暖的懷抱,不願意跟着謝鳳嬌再回藥谷。
謝鳳嬌也想不出辦法,唯有將白兔先扔給慕容浩照看,同時還嚴重的警告他,若是他把兔子養死了,她下次再來絕對會剝了慕容浩的皮。
呃,想到謝鳳嬌這位彪悍的姑娘,季風凌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這句話絕壁是真理。
慕容浩一想到端木燁掃茅廁時陰鬱的臉色,心情非常愉悅。於是,平日裡不飲酒的人,現在也在房間內放上了一壺酒。
剛小酌了一口,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慕容浩打開門楞了一下,外面站着的正是季風凌。
兩個人近距離站着,季風凌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的濃郁酒氣,他提着手中的酒壺,笑了笑,“慕容,看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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