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你別跟着。”慕容浩一旦做出決定,便無人能夠更改。
一旁的華生看着兩人劍弩弓漲的架勢,忍不住頭皮發麻,眼前這是什麼狀況,兩夫夫吵架了???
慕容浩最惱的便是他經常把自己當個女人來看待,怒瞪了他一眼,氣憤道:“不需要。”隨後轉頭對華生道,“我們走。”
慕容浩在華生的攙扶上一瘸一拐的上了馬車,一句話也沒多留。
華生看季風凌一臉傻樣的站在風頭上,忍不住湊過去道,“風凌哥,你知不知道浩哥這次來是特意找你成親的,好好的一樁喜事,你們怎麼鬧——”
“華生,還不走?”慕容浩在馬車內催促着。
華生張了張口,對着季風凌道,“風凌哥,你自求多福吧。”
季風凌又喜又驚,他恨不能把華生抓回來拷問一番,不過想到慕容浩一副仇視他的樣子,他又不禁的回想是不是有什麼讓慕容誤會了?
“陳冥,你派一隊人沿途跟隨着他們,必要的話暫且不要出現。”季風凌想來還是不太放心,慕容浩受傷,華生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戰事雖結束,但是還有一批尚未被抓住的騰豐國俘虜。
“將軍,讓我去保護醫師吧。”粗狂的漢子突然從陳冥身後搶先站了起來,他手持大刀,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望着季風凌瞧。
季風凌挑了挑眉,“穆恩,你湊什麼熱鬧?”
穆恩上前一步,拉着季風凌站到一旁,當着衆人的面居然咬起了耳朵,“將軍,上次我從慕容山莊出來之後遇到了埋伏,名單能夠保住多虧了中途有個人救了我一命。”
穆恩一雙有神的眼睛就這麼眨呀眨的看着季風凌,苦求道,“將軍,你就讓我去吧。”
季風凌近日來受到的驚嚇和驚喜交雜在一起,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穆恩以爲季風凌不遠,忍不住哀求道,“將軍,你到是給我老穆一句話呀,醫師他們都走遠了。”
在慕容浩第一次來軍營的時候,穆恩就發現了,不過礙於人多眼雜,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這不,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機會報恩,他豈有不好好把握的說法。
“行,就你去吧,多派一些人,別讓慕容發現了。”季風凌揉揉眉心,他還沒想明白慕容這情緒變化的緣由呢。
穆恩一聽到季風凌允許了,立即屁顛屁顛的去選了十幾個人走了。
回途中,陳冥見他神色疲憊,不忍道,“將軍,從你歸來後一直沒好好休息,這樣子身體怎麼吃得消?”
季風凌卻是在思考,從敵營歸來,一路上兩個人還好,甚至慕容他都願意讓自己碰了,回來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常?
“陳冥。”季風凌突然喚了他一聲。
陳冥此刻正琢磨着如何勸說季風凌,被他這麼一喊,最直接的反應便是嚇了一跳,“將軍,你說。”
季風凌有些不確定道,“這次率兵攻打騰豐本營地的是誰?”
他歸來後整顆心都放在慕容身上,現在細想一下才覺得有些反常。程於國和李天鼎兩位將軍都不曾出戰,陳冥卻是率領衆將一舉攻破了騰豐國最後的防守,逼迫木國退出這場戰事,讓端木翎那個狂人率領鐵甲軍逃命而去。
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
陳冥見四周無人,這才湊到季風凌的身側小聲道,“是老前輩。”
季風凌瞭然的抿了抿嘴,除了他,還沒有人再有這種本事,對戰場上的事瞭如指掌,能夠做出最快的變通。
“難怪。”季風凌當時就想,若是陳冥領兵,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如斯程度。
不過更讓他驚訝的是,此次戰事若非慕容無意間加入,恐怕兩國交戰不知道要戰到何時,到時候苦的便是兩國的百姓。
陳冥見他陰晴不定的樣子,一副瞭然的模樣,就以爲季風凌知曉了什麼,於是眼一閉,心一橫,直接把之前的事給交代了,“將軍,你別生氣,我當時見你急着去救醫師,無奈之下再去找老前輩,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和醫師的關係說給他聽。”
“恩?”季風凌腦海中電光石閃,彷彿之前的疑慮一下子就解開了。莫不是慕容如此憤憤的離開,便是與此事有關。
“帶我去見他。”
兩個人相約的地點依舊是老地方,季風凌這次早早的站在水池旁邊等候,望着清澈見底的流水,他的眸子暗了暗。
“你找我。”灰衣人如約而來,站在離他大約五米的距離就停住了。
“我來是爲了感激你此次的出手,讓戰爭提早的結束了。”陳冥做的非常好,將自己離開的消息主動的隱瞞,然後讓灰衣人桃僵李代的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到現在爲止,兩位將軍都不曾懷疑過。
灰衣人卻是冷哼了兩聲,“你根本不配當他們的主帥,戰爭在即,你竟爲了私人感情主動離開軍營,不顧自身安危深入敵營,你說說,你身爲將軍做對了幾件事?”
季風凌眸子暗了暗,他道,“你說的對,待此戰事結束之後,我便會稟明皇上,請他辭去我將軍之位。”
灰衣人倏的衝到了他的面前,怒道,“身爲將軍,遇到一點困難問題就往後退縮,季風凌,你如此行爲對得起你的父親嗎?”
季風凌默然,“我本無意當將軍,更無意帶兵打仗,這一點,你不是最清楚嗎?如今,我不過是想選擇自己喜歡的事,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我相信若是我父王還在,他斷不會強迫我做不願意做的事。”
灰衣人眸子灼灼的望着他,兩個人沉默良久,互不斜視,隨後他忽然大笑了起來,“你,你竟爲了一個男子而放棄你前程似錦的大好未來。”
季風凌默然不語,很久才道:“即使你在戰場上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可也沒資格來約束我未來的路以及我的婚姻大事。我與慕容本是天定良緣,待回京之後我便明媒正娶的將他娶進我季家門,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灰衣人連連退了三步,氣的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你竟已經被他迷得神魂出竅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娶他過門,季家會被人如此的恥笑?你如何對得起你父王,你讓他如何在九泉之下瞑目?”
季風凌揚了揚脖子,胸有成竹道,“即使父王在世,他也必會贊同我的做法,因爲我和慕容的婚事本就是他爲我們定下的。”
灰衣人全身僵直不動,眼珠子爆瞪,他顫抖的指着季風凌,恨鐵不成鋼的怒罵道,“你胡說八道,季輝一生爲人正直,他怎會做如此糊塗的事?你居然爲了一個男人,先是愧對衆將士,不義在先。爲欺騙我,竟假借你父親之意,甚爲不仁不孝。若是早知道他對你的影響會如此深,我當初就該直接殺了這禍害。”
季風凌怒目相斥,“果然是你,若不是你,慕容怎會突然離開。”
想到慕容之前的憤怒臉色,季風凌又氣又急,“你對他說了什麼?嗯?”
灰衣人頹然靠在樹上,仰天大笑道,“季輝啊季輝,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竟爲了個男人變成了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若是讓他知曉之前季風凌爲救慕容時,假傳奏摺,灰衣人怕是真的要吐血了。
不忠不仁不義不孝全讓他佔了個邊。
季風凌黑了一張臉,“我稱你一聲前輩,便是尊敬你,你如此說我就是前輩您的不對了,慕容和我早在十年前便定下了親事,我父王雖已仙逝,不過慕容山莊的慕容青天倒可做此證,你若是不知曉,不要在這裡胡亂冤枉我,也別侮辱了先父。”
灰衣人徹底傻了,他喃喃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季風凌笑道,“前輩怕是也被慕容的長相給欺騙,他小時候長得的確很可愛,也非常的像女子,不過我可以證明我的未婚妻就是他。”
“你怎知你沒認錯人?”
季風凌被他這麼一問,更是來精神了,“我怎麼可能不認識我自己的妻子?在進入絕塵谷之前我還特意去了一趟慕容山莊,慕容空他對我說慕容他在絕塵谷刻苦修行。而且他一直將父王送給他的洛水劍當寶貝似的貼身收着。”
他一去絕塵谷,他的未婚妻便迫不及待的來見他,還送了他如此貴重的紫鳳凰,這一切如此明顯的愛意,難道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灰衣人直接頹然坐在地上,喃喃道:“當年明明是個小女孩啊。”
季風凌正陷入甜蜜中,壓根也沒聽清楚灰衣人的話,“前輩,你和我父王一直交好,相信你也會理解父王當年的苦心。他日,我與慕容成親之時還望前輩能夠賞臉來喝上一杯。”
“……”
馬車內,慕容浩一直半躺着沉思,綠意就趴伏在他的腿邊,愣愣的看着他。
主人現在全身上下都刻着——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它是絕對不會作死的,綠意軟軟的趴着,耳朵一耷拉,直接把兩隻眼睛都遮了起來。
穆恩快馬加鞭,一個上午就追上了華生的馬車。
“醫師,我奉將軍之命特來保護你。”
一聽到保護兩個字,慕容浩就由衷的反感,不過外面的聲音有些熟悉,他還是禮貌的拉開馬車上的車門,對着眼前有些熟悉,卻一時也想不起來的人道:“原來是穆將軍,幸會幸會。”
穆恩立即搖頭擺手道,“恩公,使不得,你救我一命,穆恩還沒來得及報答。更何況,我只是奉命來保護你而已,不算什麼事兒。”
穆恩想,若是你腿沒受傷,怕是也不需要我保護啊。
慕容浩歪着腦袋,一臉不解道,“你是???”
穆恩急了,這恩公竟不記得之前做過的好事了,他急切的提示道,“當時有四個人圍攻我,是你把我救出來的。”
當時他對慕容浩的輕功還驚豔了好久,如今總算是有機會來討教一些經驗了。季風凌若是知曉穆恩抱着這樣的心態接近慕容浩的,怕是就不會讓他出現在這裡了。
慕容浩細細的想了一個遍,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粗狂的傢伙是誰,不由懷疑,隨後想到他當初出絕塵谷後的事,忍不住恍然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
穆恩開心的咧嘴笑,他想一定要好好護送醫師回到京城。
慕容浩之前一直不連貫的思路一下子就通了,季司空和季風凌似乎一點都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靜。
不過唯獨季風凌那個傻瓜好像沒什麼感覺,他得想想辦法,讓季司空的狐狸尾巴露出來。
回京的路上,兩個人偶有交談,華生是完全聽不懂他們的話,只是從兩人交談中聽道了很多個“風凌”。
他想,浩哥果然還是刀子嘴豆腐心,即使兩個人吵架,也放不下對方。
慕容浩纔不去理會華生腦袋裡的想法,他從旁敲側道,之前闖入帳篷內尋他的灰衣人和季風凌有着密切的關係。
“恩公,你也見過那位前輩嗎?”穆恩描述身穿灰色長袍,將自己整個都包裹在裡面,看不清面容,對方只是露出一雙包含風霜的眼睛。
慕容浩點頭,略擔憂道,“恩,我見他鬼鬼祟祟的闖入了季將軍的帳篷內,我怕他對季將軍不利。”
穆恩這個馬大哈自是沒有慕容浩心思縝密,他只道是這位恩人道骨心腸,“恩公多慮了,自從我們將軍征戰以來,他一直伴隨將軍左右。”
慕容浩驚訝了一下,忍不住道,“如此說來,他陪伴在你將軍身邊似乎很久了。可是爲什麼他不以正面目示人呢?”
慕容浩絕對不願意承認,他是被此人給激走的,此時回想起來,慕容浩忍不住蹙眉,他還是太嫩了一點,對方直攻他心底,他纔沒一時沉着氣。
穆恩點點腦袋,在旁附和着,“的確很久了。不過他的真面目怕是連我家將軍都沒見過。”
他們也曾近非常擔憂,有這麼一個人跟着季風凌身邊,不知是福還是禍。之後他們曾近想要小小的試探。
設下埋伏,想要將他一舉拿下。
誰知道結果是,他們被打了個落花流水,對方武功非常高強,不是他們所能比擬的。
慕容浩心下了然,摩挲着下巴胡亂猜測道,莫不是灰衣人也中意他家未婚妻,所以故意激怒自己,好讓自己離開,他趁機奪得季風凌的心?
隨後慕容浩一陣惡寒,聽灰衣人的嗓音似乎已過不惑之年了吧,他和季風凌適合麼?
再說了,慕容浩對自己非常有信息,季風凌若敢做對不起他的事,呵呵,他就直接剁了他。
綠意在睡眠中忍不住打了個寒蟬,這周遭的溫度怎麼突然下降了?它抖了抖自己的毛,繼續埋頭睡着。
回到京城後,慕容浩才知道他不在的幾個月裡,京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季司空叛變了!!!新皇一直在通緝他,滿京城街道上都是季司空的畫紙,上面有他的罪過。
季南王府更加沒落了,幾乎大門都不怎麼打開。據說季南王妃的身體更差了點,皇上派禁衛軍去季南王府抓人的時候,季南王妃直接暈厥了過去。
這是一則讓慕容浩傻眼的消息,他本打算回京之後想法子讓季司空享受一下一無所有的感覺,誰知老天就這麼替他提前懲治了。
另外一則消息讓慕容浩略惆悵,在花樓中接客的師弟逃亡了,在季司空出事的第二天,端木燁居然掙脫了花樓對他的禁錮,殺了好幾個人之後徹底的消失。
兩個人同時消失,先皇又駕崩,新皇登基,一連串的消息讓慕容浩怔愣了好久。唯一讓他憤怒的事,楚赫居然被太子直接給殘害了,他都還沒來得及報仇。
“便宜你了。”慕容浩咬牙道,想到那個噁心的老男人竟給他下藥,他就氣的想一把火把那間書房給直接燒了。
“督察使,皇上召見。”
慕容浩記憶中三殿下一直是默默無聞的一個人,站在那都能夠讓別人忽視的存在。但,在這場宮鬥卻是他勝利了,想來也不是個表面看起來無害的人。
慕容浩跟着這位面生的公公走進了讓他厭惡的書房,高位上,一個年輕的男子靜靜的批閱着面前的奏摺,似乎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到來。
“慕容烈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連放下手中的筆桿,擡頭望了一眼慕容浩,笑道:“督察使平生。”
“小樂子,賜座。”
楚連對慕容浩的印象非常好,早前聽聞他醫術了得,在清河縣立下大功,之後又遠赴邊城,爲那些傷兵們療傷。
京城中偶有傳言,慕容醫師醫心仁德,對普通百姓也是一視同仁,分文不取。這都是一些對慕容浩的評價。
楚連其實對慕容浩的好感真正的還是來源於季風凌,他與季風凌從小便交好,直到他此次回京後,在他耳邊時不時的提及這人,楚連才稍稍上心。
“慕容愛卿,邊城現在的境況怎樣了?”
慕容浩閒話家談的和他聊了許多,這讓慕容浩微微對這位新皇有了改觀,楚連說話溫和,完全沒有帝王的威嚴。和他說話也像是一個多年沒見的朋友。
不過,皇上畢竟是皇上。慕容浩還是告誡自己,不可逾越了規矩,伴君如伴虎。
“皇上,此次邊城之行,讓微臣見到了許多,微臣有少許的意見想要提及,若有不到之處,還望皇上見諒。”慕容浩一想到那些因爲藥物提供不足而導致病情加重的將士,就忍不住心寒,更甚者因沒藥資而死亡的將士更是數不勝數。
楚連笑着點頭道,“慕容愛卿,但說無妨。”
慕容浩便將自己未到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他痛心道,“邊城的生活環境太差,很多將士們由於藥資不夠還犧牲,我覺得此乃楚雲國之憾事,微臣的意見很簡單,望陛下稍稍重視一下邊城的惡劣環境。”
這一直都是個弊端,不過朝廷中所撥的糧款遠遠不夠邊城將士的開銷,更何況這一路護送的糧款還要被一些貪官給貪污了,送到手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謂山高皇帝遠,皇上再有本事也沒辦法關注到那麼遙遠的事情。
楚連贊同的點點頭,他深思,慕容浩的提議雖好,執行起來卻是個問題,他忍不住望着慕容浩道,“不知道醫師可有什麼建議?”
慕容浩思考了一下後,“皇上,微臣站在醫者的角度提一個意見,軍營中雖是行軍打仗的地方,可是諸位將領他們也是人,也會受傷,可是軍營中卻沒有大夫,在微臣看來這點簡直是致命的缺失。季將軍昏迷不醒的時候,全邊城的大夫都素手無策。我相信皇上也略有耳聞,微臣覺得不如從太醫院調幾名太醫前往邊城,以後隨軍走,一有情況便可以診斷治療。斷不會出現季將軍病情拖沓的現象了。”
雖然季風凌那廝是裝暈,但慕容浩卻是必須給軍營配幾位大夫。
楚連贊同的點頭,忍不住誇讚道,“慕容愛卿這提議甚好,朕立即擬旨。”
慕容浩也沒想到他這一個小小的提議,在之後一直被沿襲了下來,軍醫由此誕生了。
之後,楚雲國展開了一場徵醫的熱潮,爲了鼓勵那些大夫爲百姓作出貢獻,楚連還舉辦了一場一年一度的醫術大比拼。不斷的爲太醫院進新血液,同時醫術非凡的還會直接成爲軍醫。
當然這都是後話。
慕容浩從皇宮中走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
皇宮中整個燈火通明,慕容浩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伸出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將他一下子拽進了一個漆黑的小巷子裡。
“誰。”
慕容浩想要摸腰間的軟劍,誰知道這個動作被對方輕易的看穿,他一手捂住慕容浩的嘴,一手緊攬住他的腰身讓他一時間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