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大廈的工作日一如既往的川流不息,除了本身在這裡工作的以外,每天過來辦事的人也絡繹不絕,這些忙碌的人們在閒暇之餘會到一樓的咖啡廳稍作休整。
做爲非正式約談,蔣大平也把毛小鑫約在這家咖啡廳,秘書長李書明作陪。
一個裝修清雅的隔間內,毛小鑫幾乎把所有能帶的證件以及用地規劃全部帶上了,但是放在桌上,那兩位高官連看都沒看一眼。
“蔣市長,我實在無法理解,是因爲我們得罪了什麼人麼,還是我們哪裡違規了?或者說什麼地方沒有表示到位?”
“毛總,這不是程序問題,也不是私人恩怨,這塊地皮市府是另有計劃了。”
“你知道這塊地皮一旦收走,對我們公司的影響有多大?”
“市府是從整個南州市的大局出發,而不是某一個公司的經濟利益,毛總,我真得很抱歉,就私人而言,我其實是很看好昌隆地產的,你們如果能渡過這次危機,將來還有很多可以合作的機會,你明白我的意思。”
毛小鑫苦笑一聲,蔣大平暗示得很明確,收回地皮是他們迫不得已而爲之,只要配合,以後市府有什麼生意都會關照,這個條件確實很誘人,但問題是,沒有了這個項目,昌隆地產還能等到以後麼?
李書明喝了口咖啡,淡淡道:“毛總,市府並不是無條件收走這塊地皮,除了原來已經收來的地款以外,額外也一定會有經濟補償,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這點補償能夠給我們公司吃多久,你知道光是一個明玉菲的代言費用還有廣告費就多少錢了麼,這前提還是人家已經給了巨大折扣的。”毛小鑫撫了撫臉,“恕我無法接受,如果市府一定要收回土地,我們也一定會申請行政複議,或者提起訴訟。”
李書明把咖啡放在桌上,重度近視鏡片後的眼神無比平靜:“毛總,民告官,你知道風險有多大的,就算收回那塊地,你們也不是沒有一絲轉機,沒必要冒這個險吧。”
毛小鑫見李書明如此輕描淡寫,壓在心裡的火氣有點往腦門上衝的感覺了:“李秘書長,你沒有做過生意,但是也應該知道最起碼的道理吧。”
李書明臉色微微一變:“毛總,我們考慮到你們公司的效益纔給你一次約談的機會,你要是再大放厥詞,那麼很抱歉,這一次機會你們也浪費了。”
蔣大平擺擺手:“這次約談是本着和氣妥善的解決這件事,不要弄得太僵,毛總,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你也要理解,賠償款需要多少,我們都可以協商,但你要這麼強硬,市府也只能使用強硬的行政手段了。”
“那我沒有話說了。”毛小鑫把桌上的文件通通收起來,“蔣市長,李秘書,這件事我無法作主,我覺得你們還是找我的老闆約談吧。”說完準備告辭離開,蔣大平的電話響了起來,示意她稍等片刻。
“喂,魏市長……是的,現在正在跟昌隆地產的CEO毛小鑫面談……什麼……好的……好,我知道了。”蔣大平臉上突然如釋重負的模樣,夾雜着些許尷尬,掛斷了電話。
“毛總,現在沒有問題了,就當是個小插曲吧,希望你們的項目順利完工,但是要確保施工安全。”
毛小鑫愣了一下:“什麼?那……地皮不收了?”
李書明也無法相信的樣子,問蔣大平:“不是吧,魏市長親自下的令?”
蔣大平點點頭,站起來和毛小鑫握了握手:“毛總,就像我剛剛說的,我本人其實也是不贊成這個方案,對市府的聲譽也有很大影響,迫於壓力不得已而爲之的,現在既然沒有問題了,當然皆大歡喜。”
“哪裡哪裡,只要是能爲南州經濟貢獻一份力量,我們當然是全力以赴。”毛小鑫心想一定是韓卓運作的,也不再像剛剛那樣板着臉了,笑容滿面的客套了幾句。
李書明百思不得其解,鐵板釘釘的事還能出什麼岔子,這會也沒輒,只能回去問問魏軍了。
這場約談純粹是三個人下來喝了點下午茶,便在歡樂的氣氛中結束了。
當然,對於李書明來說,是不歡而散,他跟周川擔保過,此舉一定能把昌隆地產搞垮,現在來看,多半沒戲了。
毛小鑫回去以後,照常安排施工,不過出了這個小插曲,更要求手下加快工程進度,以免夜長夢多。
……
御景別院,趙環山在那座浮在半空的涼亭上,悠然得砌着茶,剛剛和小孫子趙正言聯絡過,他之前已經在江州的武道國術館安頓下來,掛牌那天拜師以後,就正式開始從《實勁綱要》訓練了。
“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希望不要再出什麼紕漏了,正言不像正豪那麼張揚,這孩子從小心思就縝密細膩,原本輔佐他哥哥,真是恰到好處,沒想到正豪……哎。”一個八旬多的老人家突然唉聲嘆氣起來,臉上卻依然平靜如故,“正言也問過我,爲什麼不把他直接安排在南州的武道國術館本部,我要怎麼跟他解釋,簡佑臣堂堂一個國術大宗師,卻容不下我們一個趙家?就是去江州,也是偷了個他閉關不問事的巧。”
趙環山環顧了一下四周,陡壁、山水、園林自成一體,繼續飲着茶說道:“趙家的祖訓,這帝陵山是我們的龍興之地,將來輝煌也好,衰敗也罷,都不得葬送此地,我趙環山對不起列祖列宗,可當年如果不把山上的宅子園林全部捐出來,恐怕現在連這別院都沒有了啊,再者說,趙家如果連香火都沒有了,還怎麼龍興?你說是吧,姜老大。”
石桌對面坐着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一臉兇厲之氣,在趙環山面前卻控制得很好,學着趙環山的模樣,喝了口茶:“趙老爺子就是把家族看得太重,人活於世,能瀟灑幾十年?像我姜化龍,無妻,卻一大把女人,無子,也不用天天操心香火能不能延續,多自在。”
趙環山淡淡一笑:“姜老大無牽無掛,自然瀟灑。”
姜化龍自從秦漢區被韓卓一晚上的功夫掃蕩殆盡之後,一直躲着韓卓,但是沒想到竟會一敗塗地,一方面近日來已經感覺東三區開始蠢蠢欲動,諷刺得是,原本屬於自己的秦漢區竟變了他們的前哨站,另一方面自己這麼多年幾乎耗盡心力招集的武道大師,竟然似乎也一夜之間全軍覆沒的樣子,自己都無從查起,只隱約感覺也跟韓卓有關。
現在他來找趙環山,自己在南州明盤最大的盟友,想讓他給自己做個說客,緩和一下與韓卓的矛盾,或者最少也要在經濟上給予支持。
“趙老爺子,其實你已經子孫滿堂,何必自尋煩惱,我看還是應該多放點精力在龍興的問題上,你跟那小子接觸過,你看將來是敵是友,哪個可能性比較大?”
“姜老大,我做了一輩子生意,其實人就是生意,什麼朋友、敵人?只要有合理、豐潤的利益,二者之間,永遠可以轉化。”
“那我們之間也是利益關係了?”
“當然,我趙環山如果沒有利用價值,姜老大也不會稀罕登我的門吧?”
“反之,我姜化龍的利用價值於你而言,也足夠豐潤了吧?這南州可沒有幾個人能直通中央,那個簡佑臣還得背靠齊長天呢。”
“恩,你哥哥姜化宇確實是大材,我是眼看着他從一個小小地方官一步步走到今天,鎮守北疆的大吏,但是……有共同利益的朋友,我趙環山永遠也不嫌多,簡佑臣我拉攏不了,那個韓卓興許可以一試呢。”
“那你現在拉攏得怎麼樣了?我聽說,你還想入股他的生意呢。”
“那個武淮區工人新邨項目?哈哈,蠅頭小利而已。”
“我以爲你是想通過這個方式,與他建立關係。”
“當然不是,這只是一個試探,魏軍和簡佑臣都絕不可能讓我趙環山把手伸到武淮區去。”
“那你還要入股那個項目?分利潤,入主物業公司?能行得通?”
“當然行不通,姜老大,我說了這只是一個試探,你想想看,我趙環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韓卓能解決了?”
姜化龍頓時明白過來:“那說明他在南州明盤和武道國術館的能量都極大。”
“所以你看,你哥哥畢竟遠在北方,鞭長莫及,如果能拉攏一個連南州市長和武道國術館都能搞定的人做朋友,恐怕眼前的利益就已經無可限量了。”
姜化龍斜眼看着趙環山:“那他現在……已經是你的朋友了麼?”
“還不是,差一件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姜化龍話說一半,只見眼前有道白光閃了一下,趙環山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
半個月後,趙環山再次邀約韓卓:“我爲你準備的禮物備好了,是否有興趣到寒舍一睹?”
韓卓如約來到御景別院,懸崖邊,巨石涼亭上,趙環山親手解開那個錦盒,露出金黃真絲的錦緞,姜化龍的人頭安安靜靜的躺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