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親王府送來的聘禮足有一百八十臺,忠縣伯府一直點到天色齊黑纔算點完,百合院的兩間正房和六間廂房都放滿了,另外又派了府衛把守,院門的鑰匙都是由羅氏的心腹嬤嬤給掌着的。
忙碌了一天,天色已是全黑,忠縣伯府的琉璃宮燈已經全部點上,田敏顏沐浴過後,披散着發在屋中拿着一卷書正在翻閱,如今,她算是成了閒人了,一心只准備着做新娘子。
“小姐,青鸞姐姐來了。”吉祥進來說道。
田敏顏放下書,看向走進屋內穿着青色衣裳的丫鬟,笑着問:“可是夫人叫我?”
青鸞先是屈膝向她行了個禮,然後笑着回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正是夫人讓我前來請小姐去一趟呢。”
田敏顏便下榻穿鞋,如意要替她重新綰髮,她卻擺擺手道:“不用了,反正在自己家裡,拿個緞帶綁着就成。”
如意搖搖頭,可也知道她的脾氣,便從房內拿出一根粉色緞帶替她鬆鬆地綁了發。
“走吧。”
一路跟着提着宮燈的丫頭慢悠悠地走,聽着草邊的蟲鳴,一絲涼風襲來,田敏顏頓覺身心都舒暢了許多。
來到春暉堂的堂屋,羅氏和田懷仁,還有田敏瑞小五都在其中,正吃着茶說着話,田敏顏走進去,笑着給他們見了禮。
田敏瑞微讓了讓,笑着讓她坐了,丫頭給她奉上一個粉彩漁家樂的薄胎茶盞,退了下去。
“爹爹孃親可是喚我有事?”田敏顏笑着問道。
“今兒個王爺來下聘,你也是知道的,讓你過來看看這禮單。”羅氏笑着向她招手,坐到自己的身旁來。
田敏顏便走過去坐下,接過榮嬤嬤遞來的禮單,那可真的是長,一頁一頁的翻也要翻十幾頁。
“看來皇上是把自己庫裡的好東西都給了他了,這其中好多件都是前朝古物,有幾本孤本更是價值連城。”田敏顏闔上禮本,揶揄地笑道:“娘,看來這親事咱們是賺大發了,將來哥哥小五還有丫丫出嫁他們也不愁沒有好東西了。”
“瞧你這孩子是怎麼說話的?”羅氏嗔怪地嘖了一聲,說道:“叫你來就是和你說這事,我們都說過了,這些聘禮咱們都不留着,將來都跟着你嫁過去。”
田敏顏一怔,眨了眨眼說道:“啊?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可的?”田敏瑞笑了笑,道:“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偏你嫁的的是賢親王,這沒有點好東西傍身,那邊怕是會小瞧了你去。妹妹,我們家在這京中也就是後起之秀,卻是個無權的,我和小五也還沒有更好的功名,也就這點子身外物能給你撐腰了。”
田敏顏聽了很是感動,鼻子一酸,喉嚨有些哽咽,卻是笑道:“哥哥,我是堂堂的慧敏縣君,將來就是正兒八經的賢親王妃,位拜超品,誰還敢小瞧了你妹子去?”
眼見他們不認同的樣子,便道:“我知道你們都爲我好呢,我在心裡記着呢,但這些聘禮,卻不能都跟着我去。爹,娘,你們且也先別說話,先聽我說。”
田懷仁和羅氏對視一眼,便道:“你說。”
“爹,娘,還有哥哥,我是家裡頭一個成親的,咱們五兄弟姐妹,我算是頭一份得了好親事的,賢親王府那是什麼地方,將來的嚼用還能差了不成?這禮單裡,很多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那幾本孤本尤其重要,我一個女兒家,這東西跟着去了,也就是別人的,還不如留下來,給咱們家的子孫世世代代留下去呢。”
“但是。。。”
“哥哥也說如今咱們家無權勢,且不說哥哥和小五日後會否出仕,小包子呢?將來哥哥和小五包子他們的子孫後代呢?難道就真的世世代代經商?爹爹這爵位也就是世襲三代罷了,從長遠來看,不說這一代,爲了下代,咱們如今就要開始打根基了。”田敏顏認真地道:“一個世家大族,可不會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那要經過很多風雨沉澱,經過日月洗禮,要代代相傳。爹爹沒有念過書,這擔子,就該落在哥哥你們幾個男丁的身上了。”
田敏瑞他們幾個聽了若有所思,無奈地笑道:“幾本孤本,也被你說出大條道理來了。也罷,這幾本孤本就留下,成了吧?”
田敏顏搖了搖頭,說道:“也不能,雖然這聘禮和嫁妝不能相差甚遠,但咱們家是什麼底子皇上和王爺都知道,外人也知道,若是將聘禮全退回,再加上嫁妝,那可是比聘禮還要多,咱們家來京都纔多久,這就打出一份豐厚的嫁妝,上面的會怎麼想?”她伸手指了指天。
田敏瑞心中一凜,臉色頓時正起來,皺起了雙眉。
“退一萬步說,爹和娘你們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就這麼許人了,以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他齊祈給多點聘禮,也是應該的,別以爲娶你們的閨女這麼容易。”田敏顏傲嬌地道。
“你還傲嬌起來了你。”羅氏戳了一把她的額頭嗔道。
“但總不能太難看了,顏兒,女人的嫁妝是安身立命之本。”田敏瑞嚴肅地道。
“我也沒說不要。”田敏顏微微一笑道:“這樣,這份禮單我拿回去看看,挑一些出來,按着之前爹孃準備好的,按祖制湊夠一百二十八臺就好,也就好看了。再說了,我和哥哥一般大,我都要成親了,哥哥也該議親了,也好早些讓爹孃抱孫子,所以這聘禮的部分東西還真得留下,否則,將來給我嫂子下聘拿什麼好東西去?”
田敏瑞臉一紅,說道:“男子十五還小着,況且我還沒有功名,這個不急,男子二十再成親也不晚,那時再議不遲,而且,這麼幾年,我也能掙出榮光來。”
羅氏卻是看着他說道:“這也是時候了,慢慢的相看,這定下來到成親,也可得準備兩三年的時間呢!”而田懷仁則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
“娘!”田敏瑞有些有些羞惱,抗議地叫。
大家都哈哈地笑起來,惱得田敏瑞的臉越發紅。
這笑鬧過後,羅氏又道:“既然這樣,那你就好好的挑些出來,你哥也說的對,還年輕着,小五他們更是,這有的時間掙呢。”
“知道了。”田敏顏笑着應了。
“家裡的生意鋪子,你看要幾個?還有莊子,現在就只買了兩座,一座是二百畝的,一座三百,要不再買一個?良田近些的也就百傾。”田懷仁這時也插口道:“還有宅子,一個三進的,再青州那個宅子也給你了,如果聘禮留下不少,那就再買一個。”
“家裡的生意,那個我和惠安縣主溫柔她們合股的首飾鋪子本就是閨蜜的,我拿着,那個麗顏坊也要,其餘的就不要了,哥哥你每年給我分紅就成。”田敏顏早就打算好了。
“這怎麼成?這些生意可都是你做起來的。”田敏瑞叫起來。
“夠了,哥哥你別小看我,就算你們什麼也不給,我也能賺銀子呢!”田敏顏狡黠地指着自己的頭一笑:“我這裡好使着呢!況且,咱們家裡的生意有些都是和賢親王府有合作的,將來還不是我的?”
田敏瑞一噎,失笑地搖搖頭,說道:“隨你吧!只這宅子,咱們再買一個。”
“行!”田敏顏也不想嫁妝太過懸殊,倒是爽快地應下來。
又說了一會話,羅氏便催田敏顏去歇息,摸着她的臉說道:“今日已經下聘了,下個月就是人家的人了,得要好好的養着,晚上就別做女紅看書了。”
田敏顏聽了有些傷感,再看家人也是如此,忙的站起來,俏皮地道:“我自是知道的,他齊祈敢嫌棄我,我要他好看!”
大家聽了便又都笑起來,那丁點傷感很快就被沖淡幾分。
從春暉堂回到自己的逍遙小築,立在廊下的紫兒對她使了一個眼色,田敏顏眨了眨眼,說道:“我要練字,誰都不能進來打擾,紫兒和如意伺候就成了。”
“是。”
如意卻是掩着嘴偷笑,田敏顏見了瞪她一眼,臉微微的紅了。
田敏顏走進屋內的榻上重新坐下,再拿出那聘禮的禮單看了一遍,在腦中過濾着,那些要隨嫁妝一道,那些要留下。
門被推開,田敏顏擡頭,齊十七從外邊走了進來,她站了起來,微微一笑:“現在你倒是不用翻窗了。”
齊十七得意地笑道:“我們再有一個月就大婚,就是被抓到了,也沒話說。”
田敏顏剜了他一眼,走到桌邊替他倒了一杯茶,送到榻上的小几上,齊十七問:“在幹什麼?”
“在看我們賢親王爺拿了多少好東西來下聘呢。”田敏顏揚了揚手邊的禮單,手肘擱在小几上,手掌撐着下巴說道:“你這是把皇上的私庫掏空了?還真不客氣呢。”
齊十七用茶蓋撇了撇茶沫,說道:“那些個物件兒,放在那裡,還不是等着封塵?這麼些年,我給皇家掙了多少銀子,拿這點子東西充場面也不爲過,我總要讓我媳婦兒成爲全天下最讓人嫉妒的女人。”
田敏顏切了一聲,說道:“真真是老實不客氣,仔細那些個王爺又要嫉恨你了。”
齊十七的脣角邪邪地勾起,道:“誰怕誰?”
田敏顏搖了搖頭,又重新看着手上的禮單。
“老看這禮單你要作啥?”
“我在想那些放進嫁妝裡呢。”田敏顏頭也不擡地說道,想了想,她又擡起頭看向他:“我可先和你說,我們家可不是皇家,這麼幾年纔起來的,這嫁妝可沒你這聘禮一半的好,我也不打算將這些聘禮全帶過去,所以嫁妝不會特別的厚,你可別嫌棄。”
“還哭起窮來了?”齊十七嘖了一聲,從袖裡掏出一個大大的荷包扔到桌上道:“拿去。”
“這是什麼?”田敏顏疑惑地拿起,拉開荷包的鬆緊繩一看,從裡面掏出一疊銀票來:“這?”
“不是說沒有銀子麼,拿去置辦嫁妝,想添什麼就添什麼。”齊十七毫不在意地說道:“若是不夠,再和我要。”
田敏顏一怔,看了看手中的銀票,全是一萬兩的銀票,足有十萬兩之多,真是大方啊。
“給我的?”
“嗯。”齊十七點了點頭,說道:“聘禮你全留下也成,要湊臺數,你往裡放幾塊石頭也成,反正誰都看不見裡頭是什麼。”
田敏顏聽了哭笑不得,道:“哪有你這樣的,要是讓人知道了,忠縣伯府怕是要該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放石頭,虧他想得到。
“就是你一點嫁妝也沒有,我也不介意。”齊十七放下茶盞挑起眉梢說道:“你嫁給我,自然是我負責,你的吃喝嚼用穿戴,一切的一切,都由我負責。所以,別太勞神嫁妝,乖乖的養得漂漂亮亮的,等我騎着高頭大馬來迎娶你就成。”
他撫摸着她細緻的眉,嘴角微勾,桃花眼一派瀲灩,在燈光下,端的是流光溢彩。
這,可算是甜言蜜語?可田敏顏卻不得不承認,她是被感動到了。
“討厭,就會惹人哭。”她吸了吸鼻子,握拳捶向他。
齊十七順勢抓住,放在脣邊親了一口,又將她拉過來在懷裡坐着,用雙手箍着,下巴抵在她的頭上,看着窗外的圓月說道:“真想快些到八月。”
田敏顏也看出去,今日是初一,月朗星稀,前兩日又下過雨,涼風習習的,暑氣去了不少。
“快了,你且等着,我正一步一步的走向你呢。”
齊十七聽了心中一動,將她扭轉身子,她雙眸如星,嘴角飛揚,少女的幽幽體香一陣陣的襲來,勾起了他體內某些東西的甦醒。
“你再走快些。”他用指腹撫摸着她的脣,說道:“我就站在這裡。”
“嗯。”
田敏顏粲然一笑,踮起腳尖,雙手抱着他的脖子,主動送上自己的脣瓣。。。
話說,寫着寫着,我怎麼感覺就有點兒現代feel了?不得了,我要檢討,這言情太言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