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壓根兒沒想到吃頓飯會這麼巧的跟中學同學遇見,以前瘦瘦弱弱、給他欺負的黃毛丫頭,一下子就變成亭亭玉立、容貌扎眼的美女一個。
成怡拉着小五腳底抹油,溜得飛快;沈淮拿起外套,陪胡玫走到收銀臺那邊買單結賬去。
“我病好後還想回學校跟你道歉呢,你突然休學了。我還內疚了好久,害你休學都沒有機會跟你道歉。你這些年去了哪裡,怎麼一點音信都沒有?”胡玫將賬單遞到收銀臺上,側靠着齊胸臺的櫃檯,跟沈淮說話。
“也沒有去哪裡,就換了所學校。”沈淮笑道,“要說道歉,也該是我跟你道歉,當年莫名其妙的就把你推河裡去,還害你生了病。”
“沒想到你變化挺大了,上學那會兒你都不怎麼說話,整天悶悶地坐在那裡,誰都不搭理,真沒有想到你剛纔那麼會逗女孩子開心。你也發達了啊,帶着女朋友到我們這餐廳來吃飯啊,這裡吃一頓飯,都有我一個月工資呢。”胡玫乍遇熟人頗爲興奮,小巧而漂亮的嘴巴子,就像個機關槍似的掃個不停,“交的女朋友也真漂亮——那兩個女孩子,有一個是你女朋友吧?”
“那個頭髮到這裡的,是我的相親對象。”沈淮手伸到肩上比劃了一下成怡的頭髮長度,笑道,“跟她是第一次約會吃飯,就是打腫臉也要充一回胖子啊。你也看得出來,人家女孩子壓根兒對我不滿意啊。”
成怡在用餐期間對沈淮的冷淡,胡玫倒是看在眼裡;聽沈淮這麼說,頗爲同情的安慰他,快言快語地說道:“沒什麼了,有些女孩子就是挑剔,眼光高,挑來挑去,就把自己挑剩下來了——不過啊,你也真是的,你就比我大一歲吧,穿衣服、吹個髮型,跟三十好幾似的。”
沈淮也頗爲無奈,這一身衣服跟髮型都是他小姑整出來的,要的就是成熟穩重的效果,攤手笑道:“所以說打腫臉充胖子嘍,充過頭了,沒想到人家只喜歡奶油小生;其實我要不是穿這身行頭,也挺奶油小生的。”
胡玫笑得花枝亂顫,花顏綻放,從櫃檯後拿出一張紙巾,從兜裡掏出筆遞給沈淮,說道,“我們班同學隔段時間就會聚一聚,你家住哪裡?你留個電話給我吧,下次同學聚會我就能聯繫上你。”
“我在外地工作,春節回家也只住親戚家,我把我工作地方的聯繫方式抄給你吧——你,或者哪個同學有機會到東華,記得聯繫我。”沈淮把手機號碼、工作及住宅座機號碼都抄下來,遞給胡玫。
“東華?”胡玫看着陌生的地名有些疑惑,一時間想不起是哪個地方,全國三四百個地市,東華還真是沒有名氣。
“胡玫,你過來!”一個領班模樣的女孩子,相貌也是端莊漂亮,壓着聲音喊胡玫過去。
“什麼事?”胡玫走過去。
沈淮耳朵尖,聽到那個女孩子伸手一把將胡玫手裡捏着抄有他聯繫方式的紙巾奪過去,又壓着嗓子教訓她:“你懂不懂規矩,誰讓你騷擾顧客的?”
胡玫一臉委屈想要解釋,那女孩子卻不聽她解釋,而是直接走過來跟沈淮道歉:“對不起,先生,我們的員工不懂規矩,給你添煩惱了;我們會嚴厲教導她更正的,希望不影響你用餐愉快。”要把那張抄寫聯繫方式的紙巾還給沈淮。
“啊,跟這位胡小姐沒有關係,是我看這位胡小姐十分漂亮,忍不住想跟她交朋友,但她又不肯把聯繫方式告訴我,我只能拜託她一定要把我的聯繫方式收下來。”沈淮說道,“難道你們餐廳禁止顧客給服務員留電話號碼嗎?”
“小月,你誤會了,他是我們八十七中的同學,不是搭訕的客人。你還記得我們那個從不搭理人的男孩子不?就是他。”胡玫見沈淮胡攪纏扯的跟程月打趣,忙走過來幫沈淮跟那女孩子介紹,“她是程月,也是我們八十七中的,比我們大一屆,你們男孩子整天圍在欄杆前看她的,你還記得?”
沈淮咧嘴一笑,他還以爲這女孩子在欺負胡玫呢,原來誤以爲他是搭訕的客人,想要幫她擋掉——倒不知道她們用這招擋掉多少搭訕的客人。
沈淮再細看眼前的女孩子,眉眼間確實叫他眼熟得很,真是當年八十七中的校花程月,當時就是八十七中招蜂引蝶的小美女——不過胡玫長大後就長開了,相貌比程月還迷人。
“我是沈淮。”沈淮伸出手,笑道,“沒想我這次回來,收穫還真大,連着跟我們八十七中的兩個大美女相遇。”
程月見把沈淮當成登徒子誤會了,有些不好意思,大方地跟沈淮握了握手——溫熱的手又軟又綿——不過她跟沈淮握着手,又湊胡玫耳根問:“就是那個大冬天把你推下河的傢伙?”
沈淮也覺得很不好意思,之前的“他”是挺操蛋的,難得當事人跟他一點都記仇,還給他他鄉遇故人的親切跟溫暖。
“你還記得我們班的顧子強不?”胡玫問沈淮,“程月是顧子強的女朋友呢。”
沈淮點點頭,說道:“記得,瘦瘦高高地那個,我們班最皮的一個?我雖然不怎麼搭理人,不過人我都還認識的。”
說了這話,沈淮就覺得心虧,他剛纔壓根就沒有認出胡玫來,又說道,“今天真是巧了,你們晚上有沒有時間?我過兩天就要離開燕京回東華去,可能也就今天晚上有空。你們有要時間,那我們晚上找個地方聚一聚,我請你們吃頓飯。胡玫,你把你朋友或者那口子也帶上。”
“你都難得回趟燕京,要請客也是我們來請,不過我們可請不起這麼高檔的地方。”胡玫說道,“我們下午四點鐘換班,你要有時間,我們四點鐘再見,我還可以再聯繫幾個附近的同學一起見面;不過我剛剛給男朋友甩了,可沒辦法像程月那樣牽着家屬出場。”
“哪個人瞎了眼?”沈淮誇張地問道,又笑着說,“那肯定是你挑得厲害,你前男朋友的遭遇肯定跟我一樣;我纔不信誰捨得把你給甩了。”
“不跟你胡扯。”胡玫嬌嗔道,眉眼有些媚氣,說道,“我們四點鐘再見,不能跟你再聊了,不然經理要衝出來訓人了。”
沈淮暫且告辭,從馬路對面的停車場取了車,開車去礦治總院的研究員趙治民家拜訪。
礦治總院隸屬於冶金工業部,趙治民家就住冶金部委大院裡,跟沈淮大姑家捱得很近。他在趙治民家談了一個半小時,就開車到大姑家裡。
將車停還給在大姑打牌的宋鴻軍,又給大家纏住,把中午約會的情況跟小姑、大姑、孫亞琳、宋彤她們說了一遍,沈淮才得脫身返回王府井去接程月跟胡玫。
八十七中,在八十年代只是很普通的一所京郊中學,跟宋鴻軍他們從小入讀的赫赫有名的燕京四中等名校,根本就不好比——這是小姑一直抱怨他父親的地方,好像他父親嫌以前的事情給別人知道了丟臉,把他從農場接到燕京,才把他丟到可以寄宿、無人管、無人問的八十七中去。
看到程月、胡玫只是在餐廳工作,沈淮心想她們很可能是中學畢業之後就沒有繼續讀書,就直接工作了。
這種高級餐廳,隨隨便便進去吃一頓飯就要好幾百,但裡面的普通工作人員,也就四五百元的月薪。沈淮今天是客,程月、胡玫他們在京的同學肯定會堅持請客,沈淮要是反宋鴻軍的凱迪拉克開過去充大款,就也太無聊了。
才年初三,除了程月、胡玫這些在餐廳、商場工作的人們,大部分人都在休年假,沈淮打車到王府井,就看到胡玫、程月陪着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站在餐廳樓下等他過去,沈淮認得他就是同班的顧子強,臉沒有怎麼變化,就嘴脣多了一溜沒怎麼刮乾淨、返青的胡茬子。
“哈哈。”顧子強熱情地伸手過來,用力跟沈淮的握在一起,拍着他的肩膀,笑道,“程月打電話給我,我都以爲她跟胡玫蒙我呢,原來真是你小子回來了;除了你帥過頭的髮型,你可是沒有多大變化。”
之前的“沈淮”性格孤僻,對誰都愛理不理,對顧子強的印象也談不上深刻,只知道他成績不錯,人很聰明,在同學裡威望也高,但想想也有九年多時間未見,實在不知道這些同學各自的人生軌跡如何——
之前的人生回不去,他不得不全盤接受“沈淮”的人生,再看到這些在記憶裡模糊面孔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待他也熱切,此時沈淮心裡也是暖流涌動,彷彿一刻,他才能算真正的融入新的人生之中。
“我們先去哪裡坐坐?”沈淮問道。
“耗子你還記得不?”顧子強問沈淮,見他點頭,說道,“我們八十七中同學裡,就屬他發達了——你小子也不賴;他等會兒開車來接我們,晚上的活動都由他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