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今天的事情會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都沒有想到,沈淮會直接給王子亮頭上扣上黑社會組織頭目的帽子,叫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沈書記,你這是想往誰身上扣屎盆子?”陳飛厲聲質問,他不能軟,梅溪鎮派出所出警衝進英皇國際將王子亮、戴毅控制起來要帶走,他聽到報信後趕過來搶人,哪裡肯給沈淮扣上警匪勾結的帽子?
“陳局長,你緊張什麼?事情怎麼定性,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說得算了。”沈淮冷眼看了陳飛一眼,就再也沒有理睬他。
陳飛見沈淮把他視如無物,話沒說完,眼睛就從他臉上的移開,叫他氣得渾身發抖,但在熊文斌、闞學濤等人面前,他又不敢發作。
沈淮見闞學濤臉繃在那裡,知道他當衆給這麼質問,臉上掛不住,說道:“闞局長,人你讓唐閘區分局帶走,我沒有意見。不過,今天城北區分局與梅溪鎮派出所的公安幹警,公然在娛樂場合門口對峙,圍觀者數以百計,這件事的影響太惡劣。事情搞成這局面,我要負相當大的責任,我馬上就去跟譚書記當面做檢討。”
闞學濤聽沈淮要直接去找市委書記譚啓平,說是檢討,實際是要譚啓平改變決定,他猶豫不決的看了潘石華跟熊文斌兩人一眼。
他當然可以直接命令將案件移交唐閘區分局或直接由市局接手處置,讓袁熊把王子亮、戴毅等人帶走,但沈淮咬的是今天梅溪鎮派出所跟城北區分局當衆對峙這件事,他想要將整件事兜下來,就不得不掂量性質的嚴重性。
“你到底想做什麼?”潘石華不甘心給無視,忍不住出聲質問沈淮,“都這麼晚了,你有什麼話不能跟我們商議,非要去打擾譚書記休息?”
沈淮無意跟潘石華逞口舌之利辯論什麼,也不看熊文斌,直接拿手機撥打譚啓平住處的電話,電話響過兩聲之後就給接了起來。
沈淮只輕咳了一聲,蘇愷聞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傳出來:“老熊,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是不是沈淮在背後搗鬼?王子亮雖然有得罪他,但他也沒有必要每回都要把場面搞得不好收拾才甘心吧?”
沈淮意識到他跟熊文斌的輕咳聲很像,心想蘇愷聞這麼迫不及待地說話,大概一直就守在電話機旁等着看他的好戲,他輕輕地咳了一聲,說道:“蘇秘書對我的意見似乎很大啊;得,一會兒就過來向你道歉。不過再麻煩你告訴譚書記一聲,今天晚上發生這麼多事,我這就過去跟他當面做檢討。”
蘇愷聞沒料到這個電話會是沈淮直接打過去,在電話那頭愣了半晌,都沒能接上話。
沈淮沒有等蘇愷聞給什麼迴應,就直接掛了電話,跟熊文斌說道:“老熊要不要陪我到譚書記家裡走一趟?”眼神又掃了潘石華、闞學濤一眼,沒有說話,一副任憑他們自行決定的樣子。
潘石華跟闞學濤面面相覷,沈淮打這個電話,只是要蘇愷聞告訴譚啓平一聲他要過去,並沒有要徵得譚啓平批准的意思。沈淮都把譜擺到這份了,他們還能有什麼藉口阻攔嗎?
闞學濤也頗爲喪氣,譚啓平之前的意思是控制影響,不讓事態惡化,但沈淮不甘心這個處理結果,要直接去找譚啓平。他也只能等沈淮見過譚啓平之後,才做最終的處理,招手跟唐閘區分局的袁熊,要他把王子亮、戴毅等人先帶去唐閘區分局;要陳飛把城北區分局的幹警都帶回去反思,等候處理。
見潘石華、闞學濤跟他岳父三人出面,都沒能叫沈淮低頭,周明也有些傻眼,暗道:譚啓平的家門難道這麼通知一聲,就真的能走進去?
不管周明信不信,沈淮便走出去,看到楊麗麗沒有跟過來,在大門停住,跟楊麗麗說道:“楊經理,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英皇國際到底有沒有藏污納垢,你應該比我們清楚,你跟我去譚書記彙報一下!”
“楊經理,你知道不是什麼話都能亂說的!”這時候王子亮見局面完全朝他所意料之外的趨勢發展,這時候也有些慌,出聲威脅道。
沈淮回頭看了王子亮一眼,順手抄起桌上的一臺玻璃菸灰缸就朝他臉上砸過去,呵斥道:“放肆。闞局長、熊秘書長都在這裡,你再說一聲威脅的話給我聽聽!”
菸灰缸砸在王子亮的顴骨上,在大理石地上“啪”的摔成兩掰,旁人聽得是心驚肉跳。熊文斌、潘石華、闞學濤都愣在那裡,見沈淮把地上兩掰菸灰缸拾起來,也無意上前攔住他。
王子亮惡狠狠地盯着沈淮,終究是沒敢說一句狠話。
沈淮將兩掰菸灰缸丟一邊的金屬垃圾桶裡,掃了旁邊給一同控制住的戴毅一眼;戴毅只是看着手腕上的銬子,似乎今晚所有的事情都跟他無關。
沈淮見戴毅如此冷靜,心裡暗感可惜,就算把王子亮這顆毒瘤除掉,也沒有辦法把戴毅甚至他老子戴樂生拖進來。戴毅又不當官,只要不是他直接指使王子亮去抓人的,就算坐實買春案,最多也只能讓他脫一層皮。
楊麗麗哪裡會想今晚的事情會有這麼多的波折,見王子亮的顴骨給沈淮拿菸灰缸砸出皮綻血出也沒敢吭一聲,心裡也就沒有什麼害怕了,心想惡人需有惡人磨,王子亮是個狠角色不假,但能有沈淮這樣的人來對付他、整他,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楊麗麗緊跟着沈淮走出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上“咚咚”作響。
熊文斌輕嘆一聲,跟闞學濤說道:“闞局長你跟潘區長,也到譚書記家走一趟吧……我坐沈淮的車過去。”
闞學濤跟沈淮接觸不多,無法預見他這時候堅持去見譚啓平會鬧成什麼樣子,心想熊文斌跟他熟,還是讓熊文斌跟他先談談,免得鬧得讓譚啓平都下不了臺,那樣只會連累他們都跟着捱罵。
潘石華心裡也不快到極點,但熊文斌跟闞學濤都沒有阻止沈淮去跟譚啓平叫板,他又能說什麼?事情發展顯然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能先跟着到譚啓平家看情況再說。周明則更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悶聲跟着坐闞學濤的車。
看着熊文斌從後面追上來,沈淮等他坐上來才發動車。
“爲什麼要去逼着譚書記表態?你這樣會讓譚書記更爲難。”熊文斌尤不想看到沈淮跟譚啓平翻臉。
他知道沈淮也許有跟譚啓平直接對話的資格,但譚啓平畢竟是市委書記,有市委書記的威嚴要維持,沈淮直接闖過去逼着譚啓平表態,熊文斌也不知道譚啓平會有什麼反應。
“老熊,你說句心裡話,想不想把王子亮這顆毒瘤從東華除掉?”沈淮打着方向盤,把車子拐上行車道。
“要是其他案子,我支持你;只是這次涉及到戴毅,牽涉太大,太複雜了。”熊文斌說道。
“老熊,你想複雜了,可能也是我顧忌比較少的緣故,我想問題要比你簡單一些。”沈淮從後視鏡看了熊文斌一眼,他不怨熊文斌在現實面前屈服,他要不是有宋家子弟的身份,也根本沒有能力跟省委組織部長的兒子對抗,也根本沒有可能說服譚啓平下決心借這次機會除掉王子亮。
沈淮雖然有把握逼譚啓平下決心除掉王子亮這顆毒瘤,但要是有可能,他也不想把關係搞太僵,心想,要是能爭取熊文斌的支持,事情也許會好辦得多。
沈淮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伸過手去拿煙,煙盒在楊麗麗這邊,她眼疾手快,抽出一根菸給沈淮叼嘴裡,又拿火機給他點了,又回頭將煙跟火機遞給熊文斌:“熊秘書長。”
熊文斌接過煙跟火機,也儘可能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事情鬧得太僵,對誰都沒有好處。沈淮鎮黨委書記都可以不幹了,拍拍屁股離開東華,但留下來的爛局面,還要他們來收拾。
熊文斌點上煙,又覺得車裡太悶,打開車窗,平靜地問沈淮:“那你是怎麼想的?”
“有時候權衡太多、患得患失太多,反而無益。”沈淮見熊文斌心平氣靜下來,伸手將菸灰彈落到車窗外,說道,“這案子一查到底,到底會有多惡劣的影響?一,王子亮目前主要跟城北區的官員勾結得深,城北區可能會有很多官員牽涉進去,但老熊你跟譚書記需要擔心這點嗎?其二,戴毅涉案到底有多深,以致我們要如此的投鼠忌器?我以爲戴毅涉及的還只是普通治安案件,影響會有限,戴樂生即使心裡有怨恨,也只能先忍下這口氣。難道今天你不噁心一下姓戴的,姓戴的就真能跟我和和睦睦的處下去?整人這事,抓到機會,絕不能手軟,今天手軟,沒人會念你情的。倘若戴毅真涉及到性質極惡劣的案件裡,省裡想要壓這事,我去燕京救援,這天我來捅破,有什麼後遺症,我來背,你跟譚書記,又需要擔心什麼?”
見沈淮把獠牙徹底的露出來,也把他的底牌揭出來,熊文斌陷入沉思之中,他也猜到沈淮應該就是所謂的太子成員,只是從沒有機會聽沈淮或譚啓平親口提起過。
過了片晌,熊文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是有機會,我自然也希望能爲東華市除掉一害,只要譚書記同意才成。”
“譚書記那邊我來說服。”沈淮見熊文斌態度轉變,但還有擔憂,笑道,“你也不要擔心什麼,我是過去爭取譚書記的支持,又不是跑過去吵架的,我知道分寸。”他知道譚啓平很看重熊文斌的意見,這意味着這件事有很大的轉圜餘地。
楊麗麗見熊文斌眨眼間給沈淮說服,要同心除掉王子亮,心裡算是鬆了一口氣,只是太多的事情糾結在她的心裡,她疑惑地想:沈淮下決心要除掉王子亮,把場面搞得這麼大,難道真的僅僅是王子亮上回不起眼的得罪?而沈淮到底又有什麼底氣,能讓堂堂的市委辦主任折服,還敢深更半夜的跑過去跟堂堂的市委書記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