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太醫一派老成的笑着,迴轉身向子靜躬身道:“陛下的御旨,娘娘侍寢過後,自然就可以恢復內宮行走的自由。微臣託娘娘的鴻福,很快就可以回鄉養老。娘娘他日必將隆寵一朝,微臣先在此拜賀了。”
說罷,他便納頭就拜。子靜想不到南宮凌灃居然真會有此一令,而今就連樑太醫都知道了,她心下定了下來,反倒不再揣測什麼了。
一時送走了樑太醫,她便喚人過來攙扶自己到殿外走了走。當值的一個宮女,名叫碧氤的,扶着子靜緩緩行着,一面指了四下的景物給她解悶。
子靜身上有些發軟,腳下走的也慢。幾個宮人在後頭跟着,一行人緩緩掠過山明水秀的殿前花榭,子靜覺得有些累了,便在花榭的美人靠上坐了下來。
因見簾外廊下的山茶杜鵑開得正好,花團錦簇,光豔照人,不由隨口道:“池中水影懸勝鏡,屋裡衣香不如花。”她說的是家鄉的吳儂軟語,那腔調字字綿軟圓潤,聲若流珠一般的細膩可人。
誰想在身後給她打着扇子的碧氤笑道:“這個奴婢知道,娘娘現在讀的,是庾什麼山的《春賦》。”
子靜略略訝異,道:“庾子山——庾信字子山。”問:“你是蘇州人?你讀過的《春賦》?”
碧氤璨然一笑:“奴婢倒是蘇州人士不假,不過哪裡會去念這文縐縐的詞呢,是適才往均德殿過,正巧聽德妃娘娘抱着金安公主出來殿前曬太陽,正在念這一句,看起來,德妃娘娘是要教公主打襁褓裡開始唸詩做賦呢……”
她性格雖爽朗,但人卻機敏,話猶未完,已經自知失言,悄悄往子靜臉上瞧了一眼,見她並無異色,這才便笑逐顏開道:“娘娘,徐公公昨兒過來,教奴婢們開始準備椒房之喜,奴婢正要討您一句示下,是否要添了我們蘇州的杏仁果來鋪牀?”
蘇州婚嫁民俗,大戶人家是要曬了杏仁幹來鋪牀,混着紅棗、桂圓、蓮子等物,取夫妻和睦幸福,百年到老、連生貴子等吉祥意頭。但通常蘇州以外的地區,卻並無杏仁這一項物件。
碧氤這樣問,卻分明是知道皇帝極爲尊寵這位貴妃娘娘,大抵事務,她都能做得了主。
“不必了,這又不是在蘇州,你只管按了宮裡的規矩去辦,不比專門來回我。”子靜倚在美人靠上,閉目凝神呼吸着荷塘的習習清風,不一會,竟然又昏昏欲睡了。
麴院風荷旁,皇帝正在設宴款待進京的吳王。先帝生有七位皇子,南宮凌灃排行老三,吳王排行老六,廢太子早在皇帝登基前幾年便因病而死,*羽的老二和老四,皆被放逐封地,無詔永不得入宮面聖。而這個吳王南宮凌戍,真要追究起來,其實當年他也曾是*羽之一。只是在太子參與謀害先帝之後,他便逐漸的靠向了先帝與南宮凌灃這邊。算來,也是個迷途知返的男兒了。
而今二皇子與四皇子在封地不能進京,老七又在前幾年病逝,是以天家皇族血脈中,能夠進宮與皇帝一述兄弟情分是,只餘了這位六王爺南宮凌戍,也許是因爲彼此年紀都大了一些的緣故,而今兄弟兩坐在一起也能無話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