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一氣說完,蘭妃早已驚的說不出話來。子靜給她的茶盞裡續上水,對玉梅道:“去叫人再燒點水上來,你下去歇息一會吧!”
玉梅轉身掀開簾子去了,蘭妃少頃才說:“我只是想不到你會看到如此通透,或許,你說的,都是對了。像我,便是作繭自縛的一生的。”
明知不屬於自己,卻還要爲此而苦苦努力。拼了這一生的所有,也不知道最後的結局如何。
子靜垂目含笑,並不接言。兩人一時無語,許久之後宮人奉了茶水進來時,子靜才輕輕道:“我陪姐姐去外面走走可好?”
蘭妃點點頭,將手搭上子靜溫軟的柔夷。宮人掀開簾子,兩人並肩走出寢室,汰液湖平靜微瀾,舉目遠眺,極遠的殿宇之外,半天皆是絢爛的晨曦,那樣變幻流離的顏色,橙紅、桔黃、嫣紅、醉紫、緋粉……潑彩飛翠濃得就像是要順着天空流下來。
子靜陶醉的看了半天,才靠在蘭妃身旁輕輕道:“謝謝你,蘭姐姐,謝謝你成全我。”她伸了兩隻手過來,緊緊握住蘭妃的左手。掌心輕輕顫抖,心底是一片真誠的情意。
蘭妃別開臉,卻忽然承受不了子靜這樣的情意。心裡有些羞愧,又有幾分不堪的自卑,其實,自己並不是像她想象的那麼好,那麼端正,亦或許,從某一方面來說,自己是成功的利用了她,離間了她與皇帝的感情。
她不消閉目,也能想起天子乍聽她說出實情之後的震怒與痛心。他便是那樣負手而立,不看任何人。深宵露寒,直到天色微明,一任衣衫沁染上露水,鬢髮落滿了寂寞。
那身影如此悲涼而又無奈,那一幕,在她的心裡,刻成了永恆的一道傷痕。
只有她知道,他對子靜的感情,早已融入生命裡。也只有她知道,不管子靜最終是否能夠離開,他的心裡,都必然會永遠爲她留着一片天空。
或許,讓一個男人永遠深愛一個女子的方法,便是在他的心裡刻下一道最深的傷痕。子靜,你何其聰明,又何其殘忍……但,你卻又這般的純淨而又無辜?
她含了幾分悲切,低聲語道:“你想什麼時候讓玉梅出去?”
子靜嫣然一笑,很快回言:“姐姐有心了,我知道宮規森嚴,如今再沒人注意我,如此我便將她留到我行笄禮之後再走,你看可好?”
蘭妃亦笑着,右手伸過來反攏住她的手指尖,語含憐惜的說道:“如此更好,我也深怕你身邊少了玉梅,其他人侍奉不周到。倒是你這一說,我纔想起你明年就要行笄禮了----妹妹,你真是,花樣般的年華,又生的如此玲瓏通透……其實,我這才覺得,你是應該有一個天下間最爲優秀的男子來愛護你的。也許,你想的對,陛下……和你確實不甚合適……”。
她說罷,便又輕輕嘆了口氣。子靜笑着與她一同看天邊的朝霞,卻在她這一聲嘆息裡,情晰的聽見那其中暗含的幾絲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