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素蘭冷不防齊王會忽然間有此感慨,她微微垂着頭,輕聲道:“殿下忙碌了一天,定是累了,歇息一會罷。”
“是啊,我累了,蘭兒,我如今一回府裡,就想着來見你……”。
邢素蘭聽着齊王低聲喃喃,任由他將頭埋在自己的懷裡。心底也並非沒有感動,亦知道這樣的情分得來不容易,只不過無論她如何努力,也找不到以往與張千那般融洽無隙的姿勢。
那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洞悉對方的內心喜怒哀樂——這樣的人,或者,世上是再不可能有第二個了。
她能做的,唯有無聲的適應着,卻始終還是感覺有些生硬。
緊緊的閉上眼眸,心中十分泰然的想着,這一生走到今天這一步,只怕是早就已經不能再回頭。對不住的人,唯有下輩子再做牛做馬去償還他了。
只是心底某一處的裂縫既然已經生成,縱使再用心用力去彌補、遮掩,終究還是有一道痕跡。
而有些東西則是永遠的消失了,再也回不來了。
“殿下,明晚宮中設宴,安貴妃也派人送了帖子給臣妾,臣妾不知道,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齊王見邢素蘭有些小心忐忑的模樣,便笑着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道:“去吧,你如今還有什麼可怕的?本王都已向天下人表明,此後再沒有絲毫奪嫡之心,而你生下孩子之後,更會扶你爲正妃。你如今懷着身孕,那些宮中的繁文縟節也奈何不了你,再說了,若不去的話,只怕還要叫人以爲咱們心虛。我也在呢,不過就是隔了些席面而已,不怕的。“
邢素蘭聽他這麼一說,才遲疑的點點頭。心底卻有一絲不安的預感一閃而過。
十五之夜,皎潔的月兒渾圓無暇。大約是有些許雲絲圍繞,將那玉盤似的圓月籠出一團瑩透光暈,周遭繁星閃爍,也沾染上一層柔和靜涼的美好氣韻。
章燕雲在幾個侍女的簇擁下,正細細嗅着風中的幽幽花香,只聽一串金鈴聲順着夜風飄來,漸近漸清,小太監高聲唱諾:“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譁”的一聲,妃子們全都站了起來,衆人似乎都對皇后的無故缺席感到見怪不怪了。
而章燕雲隨着衆人一起起身,靜靜看過去。只見數盞八寶琉璃宮燈的照耀下,皇帝一身赤色五爪金龍緙金絲華袍,頭上紫金冠頂珠明亮,彷彿也沾染上今夜的清涼月華,透着少有的親和氣息。
不過,皇帝身旁的安貴妃亦是殊色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月色的緣故,似乎比平時更加奪目一些,周身璀璨之下,幾乎就要華美的快要讓人睜不開眼睛。
大約是天生麗質的緣故,章燕雲此時看着安貴妃,就覺得她膚色越發膩白,此時被月華籠罩,更是生出一種融雪般的瑩透之色。
而那滿頭青絲猶如墨緞似的,挽成九鸞盤桓髻,側鬢一支展翅銜珠鳳凰紋赤金步搖,每翅翅尾皆嵌有殷紅瑪瑙石。
她嘴角含着一縷微笑,雙眸燦燦如星,在皇帝的寶座下躬身坐下,一舉一動,都彰顯出二人的妥帖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