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着那隻男人的靴子有踏進院子的想法,蘇淮立馬出聲制止:“站住!”
張文軒的腳還真真停在了那兒,好一會兒又收回到了門檻外。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蘇淮小步走出了院子,面對着張文軒。
“看到這棵桂樹了嗎?”蘇淮指着昨日被蘇明長拿劍砍的桂樹,挑眉道,“那天廟中回來我哥哥砍的,他說了,我再見你,他就像劈了這桂樹一樣……”
蘇淮的話只說到一半,沒說後半句,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張文軒,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會兒柳月娥臉上也有些掛不住,看向站在身邊的張文軒,就見着他身子哆嗦得不行。
“是……是小生的錯,那日不該……不該將蘇妹妹丟在一羣刺客裡,還……還請蘇妹妹向蘇兄轉告小生的歉意。”張文軒哆哆嗦嗦地說着,臉上滿是涔涔的汗水。
看着自己心悅的女婿居然這麼慫包,蘇母也有些不滿,擡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只見着她眉頭一挑,眼神中盡是挑剔。
擔心再待下去蘇淮會再做出什麼讓張文軒難堪的事情,忙上前將她往屋裡拉,讓阿和守在院子外面,不要讓張文軒走了,也別讓他進來。
進屋,關了門,柳月娥拽着蘇淮坐在凳子上:“你剛剛那是幹什麼!人家張公子好不容易來家裡做客一趟,你就這麼對人家?”
看着自己的女兒完全沒有反應,柳月娥又繼續道:“是,上次的事情是張公子做的不對,但是這回人家是專門上門來賠禮道歉的,你怎麼能這麼嚇唬他!”
“我可沒嚇唬他,”蘇淮滿臉委屈,“那天哥哥支走了娘你之後,就提劍砍了那棵桂樹,娘你不在場,是不知道那天晚上哥哥臉上的神情有多慎人。”
說着,蘇淮的聲音還染上了哭腔,拉着柳月娥的衣袖,輕輕地晃着:“娘,我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張公子,他那天既然能將我丟在那刀光劍影之中,往後我若是嫁給了他,他就敢將我丟在妾小之中飽受折磨而不顧。”
“女兒想嫁的是一個能不顧一切守護女兒,保護女兒的人啊。”這時,蘇淮恰到好處地讓自己的眼淚啪啪地往下掉。
“在家中尚且有哥哥和爹爹保護女兒,女兒可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娘忍心女兒嫁出去之後在外面受盡委屈?”
見着蘇淮滿臉淚痕,柳月娥這心中揪成一團,輕撫着她的背脊不管用,就直接將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裡,道歉道:“對不起,是娘不好沒替你考慮周全。”
終於見着蘇母鬆了口的蘇淮正等着她說“不喜歡就不要了”之類的話,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句:“但是這件事,你姑且先聽孃的,至少先同張公子定個親,之後再退也無妨……”
爲何偏要先定親,退不退親無妨?
蘇淮不明白母親這是什麼意思,但看着母親臉上爲難的神色,便知道母親什麼都說不出來,無言良久才道:“女兒知道了,只是女兒還是不願意同張公子多接觸,他要來可以,母親不能攔着我躲他。”
好不容易纔見着自家女兒收斂了些抗拒的意味,蘇母咬了咬牙,答應了下來:“好。”
“定親之事,容後些許時日再談,沒有我點頭答應,母親可不許和爹爹私自跟張家談論結親之事。”
“這恐怕……”柳月娥又想勸導,但觸到蘇淮眼底那片冰冷的時候還是答應了下來,“……行,行吧,娘知道了。”
蘇淮都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了,甚至叫上了“母親”,連娘都不叫了,這若是爲了一個張文軒生槓下去,別說她自己心裡頭不舒坦,就連那個平日裡寶貝極了蘇淮的臭小子,恐怕也會跟她這個做母親的翻臉。
和蘇母商量妥之後,蘇淮便讓她告訴還等在外面的張文軒,今日尚有女紅沒有做完,暫且不出去了,讓府上好生招待他。
張文軒聽見蘇母的傳話客客氣氣地沒有推脫,在府上閒逛了起來。
到底還是當朝皇帝最器重的臣子,三代忠臣勇將,功勳卓越,這府上的花鳥魚蟲自是張文軒一介書生比不得的,在將軍府閒打發一天並不是什麼難事。
一直到日落西山,柳月娥問張文軒要不要留在蘇家吃晚飯的時候,張文軒還是沒能見到蘇淮一面,只能擺手,姍姍離去。
親自送走了張文軒,柳月娥這纔到蘇淮的小院準備再找自己的女兒談談,只是還未到院外,路過小花園的時候就已經聽聞丫鬟們在議論說蘇淮下午就已經出門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往後幾日,張文軒每天都會來蘇府找蘇淮,來得早了便是聽阿和把他攔在外面,說她家小姐還沒有起,等再去找時,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淮已經出門了,連個人影都沒了。
來得晚了便是聽下人來回話,說她家小姐一早就走了。
這一來二去的,蘇淮是從來沒遇上過,倒是撞上了好幾次蘇二姑娘蘇綺。
再度溜出將軍府的蘇淮坐在茶樓上,聽着樓下的吆喝叫賣聲閒磕着瓜子,坐在她對面的阿和也是有樣學樣地跟她家小姐擺出一副市井混混的模樣,翹着個腿,只是瓜子皮沒有像蘇淮那般滿桌子亂吐。
“小姐,我們今天爲什麼要穿男裝出來啊?”阿和捏着手裡的一把瓜子,湊到蘇淮身邊問道。
只是沒想到,她家小姐一轉過來,瓜子皮就吐在了她的臉上。阿和當下就緊閉了雙眼,苦着一張臉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一般。
“小姐……”阿和拖長了音喊道,卻又被蘇淮敲了一下腦袋。
“我出府的時候便告訴過你,今兒個在外面不能叫小姐,要叫公子,你是不長記性?”這丫頭還真是不敲打敲打順杆往上爬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這還是那天她剛剛遇刺回來進屋之後阿和抱着自己就痛哭流涕,也難爲她在府門口的時候強忍着沒有上前,在院子外的時候也沒有哭出聲來,到屋子裡纔不顧着什麼丟不丟人的,整個人哭得跟死了親孃一樣,那叫一個淒涼。
這纔在蘇淮這兒討得了一句讓她能夠受益終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