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是不信鬼神的,一直覺得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不靠譜。蘇家被滿門抄斬時,她跪在佛祖面前三天,換來的卻是一百六十三口人慘死。
她被戳瞎雙目關在冷宮,三年來吃齋唸佛,換來的卻還是毒酒一杯。
所以重生之後,她就對這種充滿了迷信色彩的東西一直嗤之以鼻,並且毫無尊重。
要是真的有佛祖鬼神,死去的蘇家一百六十三口人應該化爲厲鬼索命,而不是最後連唯一的血脈都慘死宮中。
所以當看見翟鑾滿臉虔誠,恭恭敬敬地禮佛時,蘇淮是百感交集的。
張文軒有些疑惑道:“蘇妹妹,你怎麼了?”
蘇淮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再想去看那個身影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消失不見了,就好像剛纔看見的一切都不過是她的錯覺一般。
張文軒也迷惑了,順着她的目光朝後望去,舉目望去的卻都是今日來上香的平常人家。
“蘇妹妹可是瞧見什麼人了?”張文軒疑惑問。
蘇淮搖搖頭,想來剛纔看見的那個人難道真是自己的錯覺,可是那模樣,那身量,確確實實是翟鑾沒錯啊?
看他平時那個樣子,也不像是會來拜佛的人。
興許真的是她認錯了。
想到這蘇淮就釋懷了,搖了搖頭:“我應該是認錯了,走吧。”
張文軒不疑有她,點點頭,跟着上前了。
不遠的地方,翟鑾瞧着兩人離去的身影,才從拐角處探出身來。
陽光下,女子明眸善睞,面帶微笑,似乎在認真傾聽着旁邊人的說話,一邊還點點頭,頗爲認同的樣子。
他說不清楚,剛纔餘光下意識瞥見那人,爲何要躲起來。
就像是上次收到了她的香囊,下意識就要拒絕一樣。
哪怕聽聞她回去後病重,卻連一問的勇氣都沒有。
只能時不時轉去蘇家大門,盼着那門打開,走出一個倩影。
翟鑾觸手探向懸在腰側的香囊,因爲與皮膚捱得緊,帶了餘溫,摸上去,也是軟軟的。
就像那人那天說的一句話:“翟大人不必同我客氣,你我之間,本不用在意這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再擡頭,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翟鑾一直攥緊的雙手,驟然鬆開。
說不出是萬般滋味。
而蘇淮,面帶微笑,聽着張文軒口若懸河地給自己說關於佛家規矩,一邊心裡恨不得拽過針線給他的嘴巴來一道縫針十八連。
她對佛家,真的絲毫不感興趣啊。
蘇淮覺得,若是讓自己在整個大陳挑選夫家,張文軒一定是第一個被踢出名單的。
“蘇妹妹知道嗎,當初佛經的由來,就是因爲……”
張文軒還在那裡滔滔不絕地說着,蘇淮卻再也忍不了了,出言打斷他:“張公子,我對佛家真的沒有興趣。”
聲音戛然而止,蘇淮看向對方眼裡的震驚,心裡小小地升起了一股愧疚,正準備解釋,卻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了。
剛纔張文軒說的太入迷,她忙着敷衍,竟然不知何時,走到了這樣一個偏僻小道上。
前世她在宮中,遭遇的刺殺不少,對於這方面的敏銳,簡直是超乎常人的。
所以她當即立下,選擇了假裝什麼都沒發現般,露出個歉意的笑,繼續對張文軒道:“張公子,不好意思,剛纔咱們說到哪了,可以繼續。”
好在張文軒並沒有過多追究,大有不說完誓不罷休的意味接着剛纔被打斷的話說了下去。蘇淮狀似饒有興趣地聽,背地裡卻是一直打量着周圍。
風聲,竹葉纏繞在一起發出的沙沙聲,還有一種,幾乎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她前世爲了保命,學了一些雞毛功夫,到頭來還是逃跑最重要,若今日在這裡的是她一人,撞得了天大運氣或許還能跑出去,可是身邊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擒拿不住雞的弱書生張文軒,一個是丫鬟阿和。
蘇淮覺得頭大。
她一邊聽着張文軒的佛家道理,一邊朝前走去。
就是現在!
風聲大漲,張文軒還在那裡滔滔不絕地說着,蘇淮卻猛的一拉阿和,反手扣住張文軒的手腕,用力一拉,側身躲過一支利箭。
開始了!
就在第一支利箭射出去的瞬間,其餘的箭就從各個地方不同角落裡射出,蘇淮單手拉住阿和往外一推,從腰間抽出一把斷刃,迎面砍向朝自己射來的利箭,拽過張文軒往旁邊一滾,喊道:“阿和,帶着張公子離開,去叫人!”
說話的功夫間,第二輪箭就已經射出。
蘇淮也看出了這羣人的目標就是自己,對於其他兩人並沒有太大敵意,甚至給她造成了一種錯覺,這些箭在射的時候甚至避開了兩人,專射她一人。
只要張文軒和阿和離開了,她逃跑的希望,或許還能更大一些。
可惜緊要關頭,張文軒這個榆木腦袋竟然在被她推出去之後又跑了回來,抖着聲音說:“蘇妹妹,我先前答應了伯母要把你安全帶回去,就一定不會離開!”
蘇淮:“……”
你留在這裡我纔會死得更快好不好!
好在阿和並沒有在此刻爆發出主僕情深的勢頭,在被推出去的第一時間,就看懂了蘇淮的意思,轉身朝外跑去。
蘇淮看着她離去的身影,百忙之中不免感嘆,知吾莫若阿和啊。
就在蘇淮這樣想着的時候,一旁的張文軒突然大叫小心,朝前撲過來,卻因爲身子過於孱弱腳下一個踉蹌倒地,甚至於倒地之前還不忘拽住了蘇淮的腰帶。
一拉一扯,一箭一放,蘇淮猛的被拉倒在地,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天要亡她!
張文軒這小子果然是派過來的臥底吧,專門來坑害她的?
因爲剛纔那一跌,手中短刃被拋至出去,再想撿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蘇淮躺在地上,眼睜睜地看着那箭離自己越來越近,下意識閉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