踞龍山離荒海很遠,燼歌和臧鳶木兩個人騎着各自的契約獸足足飛了一天一夜,到達踞龍山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純白色的水將踞龍山環繞了一圈,水面上散發出嫋嫋的霧氣,有成羣結隊的白色大鳥從水面上斜掠而過,掀起了一陣水霧。
臧鳶木和燼歌坐在契約獸上繞着白聖水飛了一圈,並未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白聖水看起來深不可測,水面上浮着大大小小的島嶼,唯獨連綿起伏的踞龍山在白聖水中顯得如此耀眼。
雪雁載着燼歌在水面上撲閃着翅膀,偶爾會把嘴鑽進水下捉魚吃,便又忽閃着從水面上輕輕拂過。
“河水這麼安靜,踞龍山那邊也沒有什麼動靜,鮫人族真的把鮫人王的屍首藏在這兒了嗎?”燼歌感到有些疑惑,他並不能看出這其中隱藏了什麼。
臧鳶木的態度很堅定,點點頭,說:“我能感覺到,鮫人王的屍首一定被藏在這兒了,不如我們在這裡守株待兔,我相信過不了多久,一定會有人出現在這裡的,到時候我們只要去問個究竟便可以了。”
“可若是有人來早就來了不是麼,我們連夜從荒海那邊趕過來,若有人在我們前面出發,恐怕早就到了,不可能到現在還在路上的,別人也會騎着自己的契約獸不是嗎?”燼歌覺得奇怪,他們並不是最早出發來白聖水的人,所以這裡不可能連一個人都沒有。
臧鳶木似乎被他的這番話給點醒了,說:“你說的好像有道理,可你看着水面,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燼歌垂着眼眸,看了一眼白聖水,又看了看身後連綿起伏的山脈,像是忽然反映過來了,連忙說:“有可能是鮫人王的屍首已經被人搶先一步得到了,說不定那些人此刻就藏在踞龍山裡!”
臧鳶木連忙讓火鳳凰掉了個頭,說:“走!去看看!”
踞龍山是耀光大陸所有山脈中最高佔地面積最廣闊的一座山,不僅主山脈大,周邊還遍佈着許多分支,對山脈不熟悉的人一旦走進來便等同於自尋死路。
重重疊疊的樹林幾乎可以組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宮,一模一樣的樹種,一模一樣的石頭,甚至連錯綜複雜的小路也大同小異,火鳳凰和雪雁雖然是飛在高空中俯視着下面的一切,可走多了難免也會暈乎,臧鳶木抱住火鳳凰的脖子趴下來聚精會神的遙望着下方的小路。
就在此時,她忽然聽見身後的燼歌說:“鳶木,這邊!”
臧鳶木應聲返回,低頭一看,只見一羣身着黑衣的人鬼鬼祟祟的圍住了一塊凸起物,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似乎在念着什麼繁複咒語。
凸起物像是一口棺材,上面擺着大大小小一百多支蠟燭,周圍撒着伴有鹽粉的花瓣,蠟燭中間擺着一個小碗,碗裡盛放衆人的血液,黑衣人周圍還點了一圈不是很濃烈的火圈。
而坐在黑衣人最前面的那個人,身着白衣,面色慘白,神神叨叨的用手在棺材兩邊筆畫着,樣子有些恐怖。
“不好,他們想要喚醒棺材裡的東西!”燼歌一看這架勢,便認出最前面的那個白衣人和自己一樣是個死靈師,他雖然不知道棺材裡面裝的是誰,是什麼身份,可他知道,他們是想讓裡面的東西開口說話!
臧鳶木見他聲音顫抖,不由問道:“你說什麼,什麼喚醒棺材裡地東西,不會是招魂術吧?”
燼歌搖搖頭,說:“不是招魂術,這個規模比招魂術要小的多了,他們只是想挖出棺材裡地秘密而已,從死人的腦子裡提取生前的記憶。”
“還有這種巫術存在?”臧鳶木挑了挑眉。
“不是巫術,是死靈術,如果非要講究,可以說和巫術中的黑巫術有異曲同工之處吧,是術法中比較邪惡的一種死靈術。”燼歌輕聲說。
臧鳶木問:“我們現在該不該阻止他們?”
“不用!”燼歌盯着他們一行人,說,“這樣也省了我不少力氣,就讓他們幫我們探究一下,這棺材裡躺着的到底是什麼人好了。”
臧鳶木點點頭,死靈術她並不十分了解,現在就只能先聽燼歌怎麼說了。
就在此時,前方的那個死靈師忽然整個人從地上浮了起來,他懸在空中,碗中的血液忽然間化成兩股長線幽幽的從碗中升起,飄到死靈師身邊,死靈師把手伸出來,那兩股血線便透過死靈師的手掌,被他的皮膚給吸收了,就在下一刻,他突然張開嘴巴,便又噴出一股血液,血液正好灑在棺材的最前面,順着棺木淌了進去,只聽“啪”的一聲,棺木的蓋子突然間炸開了一條縫,身邊的黑衣人忽然伸出手掌,將各自的巫之氣灌入棺木,那蓋子“咯吱咯吱”的快
速朝後面移開,最終整塊蓋子都落在了地上。
死靈師仍舊閉着眼睛,兩隻手對着棺木上下掃了一圈,最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說:“鮫人王的屍首已經被盜。”
“被盜了?可我們是最先來到這兒的,白聖水的水底下也沒有第二口棺材啊!”其中一個黑衣人立馬跳了起來,一臉的不服氣。
死靈師的聲音有些尖銳,聽起來格外滲人,他說:“盜取鮫人王屍首的人,是墨家。”
臧鳶木心中一驚,沒想到到頭來竟然還是被墨家人給捷足先登了!
“那怎麼辦!”有一個黑衣人站了起來,說,“我們還怎麼和閣主交代!”
“急什麼,被盜了又怎樣,墨家的人還是無法找到聖地在哪兒的。”那個死靈師看起來悠然自得,絲毫沒有被黑衣人口中的什麼閣主所驚嚇到,反而越發的有自信了。
那幫黑衣人此時已經急得團團轉了,卻又聽見那個死靈師說:“現在追還來得及,走,跟我去西闕國!”
繞來繞去還是要回到西闕國!臧鳶木皺着眉,想起這幾天的來龍去脈,忽然相通了一點,墨家人是不是故意差遣她來荒海找鮫人王的屍首的,實際上在那之前鮫人王的屍首便已經在墨家人得手中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是爲了故意把她支開麼?
不對,不可能是這樣,墨家人沒有理由這麼做的!
難不成……臧鳶木低頭看了看下方的那羣人,心中又升起了一絲疑惑,難不成是那個死靈師故意這麼說的!
“燼歌,追上去!”臧鳶木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揮手示意了一下身後的燼歌。
燼歌一聽她這麼說,連忙讓雪雁加快了速度。
果不其然,地上的那羣人早就知道自己被臧鳶木和燼歌監視着的,那死靈師快速的回過頭掃了一眼,對着燼歌和臧鳶木詭異一笑,忽然伸手朝身後撒了什麼粉末,便和那些黑衣人化成了兩縷煙霧,迅速消失在眼前,連氣息都沒有留下。
“可惡!”臧鳶木攥緊了拳頭。
燼歌卻叫住了臧鳶木,說:“要不要看看那口棺材裡裝的是什麼?”
臧鳶木看了看前面,除了一望無際的森林什麼也看不家了,便點點頭,又和燼歌返回,落在那棺材邊上。
棺木的頂部已經被打開了,蓋子上坑坑窪窪的,不時有水珠從木頭裡溢出來,看樣子剛剛從水中撈上來不久。
臧鳶木低着頭湊過去看,卻聞見了一股惡臭味,她快速瞥了一眼,卻只看見一具已經腐爛的鮫人屍體,他的魚尾已經乾癟下去了,依稀能夠看見裡面陰森的白骨,眼眶黑漆漆的,眼珠子已經被人剮去了,周圍沒有血液,應該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屍首腫脹着,隱約可見內部有蛆在蠕動,臧鳶木一陣乾嘔,便不想再朝裡面看了。
燼歌漠然的盯着棺材裡地屍體掃了一眼,瞳孔微微放大,卻並沒有覺得太過驚訝,他顯然已經認出了裡面的人,客氣的話可以說是自己的外婆,但是他永遠記得,當初他的外公下令追殺他們一家的時候,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止過,只是神色冷淡的在一旁看熱鬧,絲毫沒有把他和自己的母親當做是她的親人,這樣的外婆,不要也罷。
如今她死狀悽慘,棺木被毫無忌憚的扔在這荒山野嶺,也算是對她的懲罰了吧。
燼歌伸出手,手掌之間升騰起一股熱氣,他慢慢把手覆在棺材的頂蓋上,那蓋子便徐徐的從地上升起來,穩穩的落在了棺木頂上,燼歌從懷裡掏出了四張黃色符紙,分別貼在棺木的上下左右,然後咬破手指在符紙上寫了一句符文,最後喃喃的唸叨了幾句經文。
他回過頭,說:“鳶木,能幫我一起把這棺材沉入白聖水中嗎,她已經死了,我算是積德幫她安息吧。”
臧鳶木似乎也猜出了裡面這個鮫人的身份,便點點頭答應了他,燼歌心存善念,哪怕這棺木裡躺着的人曾經對他沒有絲毫的憐憫,燼歌還是不忍心就讓她橫屍山野。
兩個人合力把棺材挪到了河岸邊,最後用力一推,棺木便快速的沿着石塊朝水中劃去,最後棺木頂部也慢慢被白聖水給浸沒了。
燼歌把視線收回來,算是對過去做個徹底的告別了。
“現在怎麼辦,回去嗎?”燼歌回頭問。
臧鳶木愣了一下,點點頭,說:“走吧,我要去一趟墨家,問問究竟是什麼一回事。”
“也許此時和墨家沒有關係,而是剛纔那羣人的惡意栽贓呢?”燼歌眯起眼睛。
“我知道和墨家沒有關係,不過幾天過去了,他們應該也打探了
不少消息吧,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親自過去一趟的。”臧鳶木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要和墨家的人覈實一下,省得以後再出什麼不必要的亂子。
燼歌剛想說“好”,卻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咆哮聲,巨大的聲音甚至震動,甚至導致了部分山體滑坡,碎石塊沿着山路砸落下來,臧鳶木和燼歌快速跳到了各自的契約獸身上,從地上一躍而起,剛纔站立的地地方已經被一堆碎石攻佔了。
“聽這個聲音,怎麼有點像龍吟聲?”臧鳶木心中驚奇。
“一直聽說踞龍山上有一口鎖龍井,裡面鎮壓着一條邪龍,可只是個傳說,從來沒有人真正見過,難不成剛纔的那個聲音就是那條傳說中的龍發出來的?”燼歌被那聲巨吼給震住了,心中久久不能平靜,連說起話來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
臧鳶木倒不覺得奇怪,因爲她早就和崖漁覈實過了,踞龍山下的確鎮壓着一條紅尾邪龍,而且曾經是崖漁的神獸,在那場巫師大戰之後,崖漁也遭人暗算,命喪九泉,神獸是殺不死的,除非自己自願將身體內的巫之氣解體,沒了巫之氣的支撐,獸身便會快速衰老腐敗,最後化成一具白骨而死。邪惡的巫師們沒有辦法殺死紅尾邪龍,便只好將它封印在連綿不絕的踞龍山下了。
臧鳶木小心翼翼的喚着崖漁的名字,說:“崖漁,紅尾邪龍不會是感應到了你的巫之氣,所以纔會咆哮出聲吧?”
崖漁應了一聲:“定是如此。”
“好久好久沒有見到它了,倒是有些想念。”崖漁又輕聲說了一句。
臧鳶木的心裡泛起一股熱流,她說:“你想見它麼,我可以帶你去。”
“鎖龍井內機關重重,很多地方都貼着符紙,你想進去也進不去啊。”崖漁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很想和紅尾邪龍見一面的。
臧鳶木卻笑道:“你擔心什麼,我身邊的這位便是死靈師,雖然那些符紙是巫師們貼得,可我相信燼歌一定有辦法解開的,想見你就直說吧,我現在就在踞龍山上,就當是順便了。”
“鳶木,你怎麼了,一動也不動的盯着地面?”燼歌見她不說話,還以爲她想到了什麼事情呢。
臧鳶木的思緒被他的聲音給拉了回來,便連忙搖搖頭,說:“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要不我們就去找一找傳說中的鎖龍井,你說好嗎?”
“你瘋了,那不過是個傳說罷了,還真有啊?”燼歌疑惑的看着臧鳶木的眼睛,將信將疑。
臧鳶木卻笑道:“既然是傳說,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就傳開了,畢竟是有些苗頭讓人們這麼以爲的,剛纔的聲音你不覺得奇怪嗎,現在天就要黑了,這裡又不是鬼壑山,沒有什麼契約獸,那麼這聲音有時從哪兒來的呢,既然被稱爲踞龍山,有傳說有一口鎖龍井,恰好我們就聽見了類似龍吟的聲音,難道這一切你都不覺得奇怪?”
臧鳶木突然說了這麼一大串,即使燼歌原本不好奇,現在的好奇心也被她給激發出來了,他點點頭,表示同意。
臧鳶木心中一喜,說:“還等什麼,我們出發吧!”
崖漁能夠清楚的感覺到紅尾邪龍強大的巫之氣,臧鳶木和燼歌便跟隨她的指示在踞龍山上繞來繞去。
最後,終於停在了踞龍山半山腰的地方。
崖漁說:“鎖龍井就在那些樹葉下面,撥開就可以看見了。”
臧鳶木盯着前方的地面,並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之處,便說:“燼歌,我們把那些葉子掃過去,說不定就有線索了。”
燼歌沒有什麼懷疑,便點點頭,快速從雪雁身上跳下來,臧鳶木也緊隨其後。
兩個人快速撥開了地上的落葉,果然看見地上有一塊正方形的鐵蓋,上面刻着繁複的詭異花紋,左右分別有兩個小孔,裡面透着陣陣寒氣。
燼歌愣住了,輕聲問:“這個不會就是傳說裡地鎖龍井吧?”
臧鳶木擡起頭,看着燼歌乾淨的眼睛,說:“應該是的了。”
燼歌眼裡閃過一絲狐疑,說:“你怎麼好像來過這裡似的,我們甚至都沒有找,就直奔這兒了,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臧鳶木當然不能把自己體內寄居着一縷上古亡魂的事情告訴他,便連忙搖搖頭,說:“怎麼可能!我只不過是憑感覺罷了,你知道的,女孩子的感覺總是很準。”
“是麼?”燼歌皺着眉,見她眼神狡黠,心中更加懷疑了。
臧鳶木連忙嬉笑道:“快點幫我把井蓋打開,我一個人可做不來!”
燼歌沒有再跟她刨根問底,便應了一聲,低下頭開始研究上面的鐵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