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六姨娘以及七姨娘幾乎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後趕來的六公主,都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密道的閘門口草地上,孫玉晴不顧一切的撓抓,魚鱗般的手臂全然裸露在外面,通紅一片,臉上也如同煮熟了的蟹子紅中甚至透着黃。滿地打滾,肆意撓抓,最終還在奮力的嘶吼着,如同一匹被獵到的雌獅。
孫志典就站在不遠處,他身後是關若山帶來的二三十精壯衙役,可這個檔口上,沒有一人幹衝上前來,因爲孫府大小姐乃尊貴之軀,陌生男人若是碰了,則小命難保。
上一次孫玉晴在公主的宴會上出糗後被擔架擡回孫府,那次就已經鬧得全城皆知,那次也如同今日一樣孫玉晴出糗,周遭人看着,一次又一次的出糗,孫志典幾乎當即不想承認面前的女兒,作爲一名父親,他看到女兒如此性狀的第一反應絲毫沒有憐惜,取而代之的卻是滿滿的憤怒和羞憤,“還看着做什麼?快把你家小姐遮住!”
秀雲僵硬的站在一旁撐着油紙傘,半天才反應過來,竟也毫不顧忌的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罩在了孫玉晴的臉上,“大小姐,您別再撓了,大小姐清醒一下,大小姐……”
秀雲本就生的嬌小,素日更是柔柔弱弱的,其力度根本抵不過已經因奇癢而發瘋的孫玉晴,就在所有人都愣着不敢上手的檔口上,聞訊趕來的孫勇突然衝了出來,劈開手臂對準孫玉晴的後脖頸便是一下。
孫玉晴被這一下打的登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手中撓抓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胳膊上斑駁如麟塊的皮屑掉了滿地,有些地方都已經被撓出血水,整個人早已經千瘡百孔,還好她撓抓的都是胳膊,臉上的傷口相比來說要少些。但原本一張秀氣的臉孔還是破了一半兒的相。
“你是怎麼照顧你家小姐的?還愣着做什麼?趕緊隨我扶着你家小姐回院子讓王太醫過來診治……”孫勇說着,就要將孫玉晴抱起。但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柔聲。
“大哥,我勸你不要輕易移動玉晴。”上官站在孫勇身後,面容平淡。陽光照射下,她眉心的紅痣更加泛着光暈,“依我看她之所以全身奇癢是得了一種叫日光症的怪病,只要被日光曬就會全身起紅疹子,不住的奇癢,初次發病的時候她周遭的環境:包括雜草、流水和小蟲都是大夫診斷的依據,現在你若移動玉晴,她一旦回到屋內,避開日光,紅疹就會立刻消失。到那時候大夫根本沒有診病的依據了,所以要想治好玉晴妹妹的病,還是讓王太醫過來這裡診脈更穩妥些。”
六公主見狀,連忙接過話茬,“是啊。大哥,雲沫也挺聞過日光症的事情,若回到屋內,別說是開方醫治了,就是診病都很難,還是快請王太醫過來這裡瞧瞧吧,趁着玉晴妹妹還沒有醒過來。否則她待會兒又要肆意撓抓了。”
六姨娘好奇的觀望着,緊緊握着手絹兒,厭惡的掩住了口鼻,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七姨娘,壓低聲音說道,“這大小姐還真是遭罪。平白無故怎麼會患上日光症呢?哎妹妹,你剛剛瞧見了沒有?那胳膊上的皮,如同魚鱗一般,真是看着就讓人噁心,沒想到大小姐美麗的外表下居然生着那樣的皮囊。真是可怖,太可怖了。”
七姨娘聞聲,並沒做過多反應,只是目光淡然的看着草地上的一切。
孫勇何其聰明,只一眼便猜得出來上官和六公主的用意,讓太醫過來這裡診治,在大庭廣衆之下,不定會中了上官什麼全套。他正要回絕,恰好對上孫志典的眼神,瞧出父親厭棄意思的瞬間,無奈很快下了決定,“秀雲,跑去請王太醫過來,要快!”
知父莫若子,孫勇是很瞭解自己父親的,一旦被他厭棄的人,在他眼裡根本沒有拯救的必要了,所以剛剛孫勇才搶着下了決定,無論如何,定要王太醫過來看一看才行。
秀雲的動作也算是快的,不多時便帶着王太醫奔波趕了過來,當掀開蓋在孫玉晴身上的外衣時,王太醫都愣住了,“這?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秀雲喘着氣,極爲細緻的將剛剛孫玉晴的發病過程跟王太醫講述了一遍。
聽罷,王太醫捋了捋頜下的鬍鬚,輕輕將秀雲早已經搭在孫玉晴手腕處的手帕理了理,隔着手帕搭上了孫玉晴的脈搏,良久才重重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我終於找到老夫人所中之毒的原因了。”
此言一出,周遭所有人都愣住了,眼下這可是在爲孫玉晴醫治,怎麼鬧出跟老夫人中毒還有關係了?
孫志典上前一步,站到老王太醫身側,“王太醫,你剛剛什麼意思?小女的身子又怎麼會跟老夫人中毒有關呢?”
王太醫緩慢起身,眼神極爲怪異的看着孫志典,踟躕了半天才開口道,“孫大人,有些話下官不知當講不當講。”
孫志典覺察出王太醫神情的不對,剛要回絕,忽聽身後上官冷聲說道,“王太醫,現在當務之急是救命,您有話請直言吧。”
被上官這麼一允諾,孫志典想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了,面前王太醫已經張口,“下官從給老夫人診治開始便開始尋找她中毒的引子,之前那位大夫所說貴府的丫頭已經傳達給下官了,可下官認爲,那位大夫所說的並不屬實,或者可以說,他只猜測對了一半:老夫人身上或許被種下過那雙引子,但中途又被人救治了,現在藏在老夫人身上的毒並非最初始的……”
孫勇擔憂的瞅了一眼地面上乖乖躺着的孫玉晴,遲疑說道,“王太醫,您的意思是?”
“現在老夫人身上所中之毒來源於大小姐,是她身上肌膚給老夫人種了新一層的引子,老夫人才會昏迷。”
孫勇一震,看着王太醫的神情已經多了分警惕,“王太醫,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一旁孫志典也是滿臉的不敢置信,“此話當真?”
身爲太醫院德高望重的老太醫,被質疑醫術莫過於最大的侮辱,王太醫聞言,面色極爲不悅,“倘若孫大人和大公子不相信老夫所言,大可以去請別的太醫或者大夫過來診治,我幹坦言,只要是對老夫人身體有所瞭解的,都不會否認老夫的診斷。”
王太醫的話無疑成爲丟入後花園衆人心中的一顆震天雷,轟的一聲敲響了此事情前後的順序:孫府大小姐孫玉晴在預先得知自己所患頑疾會對老夫人身體有影響的情況下,刻意爲老夫人種下了毒,藉此來誣陷上官羅漪,爲了自己的私怨,竟然不惜犧牲掉祖母的性命!
六姨娘一張嘴幾乎張園了,眼睛也瞪大到極致,“怪不得大小姐拼了命的也要把郡主關起來,原來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那也就是說四小姐和趙媽媽也是大小姐命人關起來的嘍?可是剛剛衝進密道的黑影又是怎麼回事?”
涼亭中的女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沒人敢作聲。齊齊看向後花園草地上孫志典的反應。
“王太醫,我都知曉了。總之,不管怎樣,請保住小女和老夫人的性命,一切就都靠你了。”孫志典幽幽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王太醫的肩膀。說是這樣說,他卻再沒看孫玉晴一眼。
孫勇一刻擔憂的心早已經沉到谷底,玉晴和蕭海含的計劃他是瞭解的,並且從中協助着也做了些事情,按照她原先的安排,事情本不該這樣,但卻不知怎得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孫勇思索着,目光卻自然而然落在對面上官羅漪的面上。
四目相對的瞬間,上官啓脣一笑,絲毫不掩飾內心的情緒,只一瞬間孫勇全明白了:上官羅漪,她早知道玉晴在算計她,卻沒反映出一絲一毫的警覺,順其自然的將了玉晴一軍,這一軍微妙的連一向倨傲的孫勇都沒察覺。
乍然間,孫勇幾乎產生了錯覺,面前這個根本不是十多歲的女子,更像是個老謀深算的冤魂,前來索命般周身透着黑氣。
錯開孫勇的眼神,上官邁步走向涼亭,心中暗道:事情還沒有完,接着看吧……
孫玉晴對所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她一個昏迷的期間,人生已經發生了大逆轉。在被孫勇抱着房到涼亭旁的石凳上後,孫玉晴這才微微張開雙眼,臉上和身上的紅斑卻已經消失了,只剩下剛剛被她自己撓抓後的血痕。可她絲毫沒有時間驚訝,因爲就在她朦朦朧睜開眼睛的瞬間,草叢中閘門再次打開了。
只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閘門口,等待着第一個人走出來。
如衆人所期盼的,第一個邁出密道的人是關若山,但大家都沒料到的是,關若山並非一個人走出來,他雙手之上還抱着一個緊閉着雙目的美人——孫府四小姐,孫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