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子被放出來不是還有段時間嗎?”雲錦面色陡然一變,下意識回道。
“前幾日皇上到皇后的宮中用晚膳,回來之後就有了些許變化,或許是皇后的遊說起了作用,之後我就聽到皇上跟內政大臣之間的議事,好像在商議將太子放出護國寺的細節。”
雲錦遲疑道,“放出護國寺的細節,這個還用商議嗎?”
一旁的上官羅漪,卻早已經意識到不對,“一國之儲君,待在護國寺中思過一年,倘若太子將來真的榮登九五,那麼這無疑是段黑歷史了,若皇上還想讓太子繼續坐在儲君這個位置上,就不會放任百姓對太子指指點點,當時的處置不過是一氣之下釀成的,既然皇上答應了皇后要把太子放出來,他必定經過了深思熟慮,眼下衆位皇子之中,最有希望的兩個人便是太子和夏明昭,雖然太子曾經做過那麼多糊塗的事情,但很明顯現在皇上還不想放棄他。”
雲錦聞言,皺眉追問道,“所以?……”
玉蘭斬釘截鐵道,“所以皇上換了名頭,該稱太子是專門到護國寺爲百姓祈福一年,眼下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被請回來。”
“請回來?他可是去認罪思過的!”
“認罪思過如何?爲民祈福又如何?皇上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嘍,忤逆君意可是殺頭的大罪,誰敢說個‘不’字?”
“所以太子的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那之前的努力豈不是都要白費?”
“那倒未必,太子現在一心以爲讓他進去的始作俑者是夏明昭,如此一來,從護國寺出來後,他跟夏明昭必定更加劍拔弩張,這對咱們來說倒是好事兒了,坐山觀虎鬥而已,時不時可以加一兩把小火。”
玉蘭定了定神。“你指的是?”
“蕭豐良……他藉着效忠太子的名義,埋伏在太子身邊多年,卻一直在暗地裡幫忙夏明昭辦事,太子對他可是百分百信任的。若是得知他內心的真正想法,不知太子會有何反應?”
“絕妙,需要我做什麼嗎?”雲錦登時來了興致,從座位上坐直了。
“還不着急,要慢慢來……”
蕭豐良可謂蕭府的軍師,倘若他消失了,那麼滅蕭府就指日可待,賈安侯府這個強大靠山若是倒下了,夏明昭能夠依靠的力量也就被削弱了一大半。
上官深深輸了口氣,目光漸漸轉移到玉蘭的腹部。“玉蘭,這孩子你打算留下嗎?”
這問題問得突兀,聽得一旁雲錦都愣神了。她下意識瞧向玉蘭那張柔美的面龐,卻見她滿臉自信的笑容,“我孫玉蘭獨身一人慣了。”
上官眸色放沉。緩慢對上玉蘭的雙眼,那雙原本清澈見底的眼睛此刻已經渾濁不堪,“既然是我腹中的肉,那就要聽我擺佈,就不勞姐姐費心了,眼下我想先安排着將腹中有孕的消息慢慢放出去,緊接着。恐怕要公主多安排幾個懂醫術、懂毒理的媽媽過去我那裡了。”
此刻的玉蘭,說話間整個人都散發着狠厲,讓人不由生出畏懼。
雲錦擔憂的眨了眨眼,隨即輕聲應和了下來。她在宮中的日子待久了,自然猜得出玉蘭要做什麼,將腹中有孕的消息放出去就是想讓別人對她下手。而請懂醫術的媽媽在身邊,就是爲了免於被害。
這兩者看起來雖然矛盾,實則卻並不相干,理由很簡單:只需要等,在那些蝦兵蟹將下手的時候讓媽媽們幫忙擋掉。而等到那個人出手的時候,這個孩子也就可以走了。那時候黑鍋就自然而然被扣在那個人的頭上,摘也摘不掉。
上官面色平靜的從宮中出來,回程的一路上都一言不發。對於玉蘭的徹頭徹尾大改變,說實話,上官還是有些震驚的。雖然剛剛在慈安宮中她表現的那麼淡然,但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強大悸動,是什麼力量讓玉蘭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在此時此刻的浪潮中她可以做出這樣的抉擇,那麼難保以後她不會做出更殘忍的決定!
袖口中,上官的手指捏緊了,她深深舒了一口氣,這才擡起頭來,迎上的卻是冬語一張擔憂到極致的臉。
上官啓脣一笑,瞬間釋然,“你這是怎麼了?額頭上都要擰出個‘川’字了,真不怕自己嫁不出去!”
“主子要是不開心,冬語寧可一輩子都不嫁!”
上官只是搖頭笑着,並不再說什麼,突然馬車一個劇烈震盪,突然停住了,車伕一聲“籲……”後,整個馬車都顫顫巍巍的停住了。
冬語陡然緊握住腰中的軟件,眸光冷冽的瞅向馬車外頭,“發生什麼事了?”
“這……郡主……”馬車伕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沒說出什麼,就在此時,車簾突然被掀開了,藉着外頭的光上官清晰認出來人,“夏明昭?!”
夏明昭大挎着步子很快走了進來,淡然一掃冬語拔出的軟劍,視若未睹的大方從冬語旁邊走過,直到行至上官身旁才泰然坐了下來,“剛剛遠遠看着像是魯陽郡主的馬車,索性就上來了,郡主應該不會介意順路稍帶我一程吧?”
捎帶?夏明昭分明一大早就跟蕭海含一起離宮了,很顯然,他是專門等在這裡找茬的。
上官的臉色越發不悅,“夏明昭,我不是會隨意滿大街撿垃圾的乞丐,趕緊下車,我的馬車不歡迎你。”上官說罷,用森冷的目光斜睨了夏明昭一眼。
“垃圾和乞丐?哈哈,聽起來很般配的樣子,你……你叫冬語是吧?把劍收起來,難道你主子沒有告訴過你,這樣拿着劍指着尊貴之人會喪命的嗎?”
冬語愣了愣,隨即瞧向上官,見自家主子並沒有要她收回劍的意思,小臉兒一揚,登時怒視起了夏明昭。
“好好好,不收起劍是吧?”夏明昭話音剛落,臉上笑容更深,伸出右手迅疾拉起了上官羅漪的右臂。
“你要做什麼?”還沒等上官的話說完,夏明昭的左手已經動作極快的攔住了她的腰肢,使勁兒一拉,登時將上官拽着坐在了他的腿上,上官羅漪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平穩降落。
夏明昭的動作很輕微,似乎怕上官收到傷害般如獲至寶的將他捧在腿上。記憶中,他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過上官羅漪。無論她站在別人面前的時候笑得如何爛漫,凡是看到他夏明昭都會立刻拒人於千里之外,所以在夏明昭的內心深處,他還是十分享受這一刻的,能夠真實感受到上官羅漪體溫的這一刻。
但他此刻的動作已經越矩了,將上官羅漪放到腿上之後,夏明昭左手瞬即扣穩了她的腰肢,如同捆鎖一般緊緊將她束縛着,另一隻手卻將上官整個下巴猛力揪住,“若不想你們主子受苦,就趕緊把劍放下,否則,我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夏明昭壞笑着已經將頭從上官的肩膀處探了出來,並漸漸接近上官的臉龐,眼看着兩人的臉就要碰觸到一起,“還有你,外頭的車伕,雖然天還沒黑,但是馬車長時間停留在官道上是很危險的,不要停,繼續走……”
冬語狠狠咬着牙,臉色已經漲得通紅,“快趕緊放開我們主子!”
相比之下,被束縛着的上官羅漪卻異常冷靜,她待在夏明昭的雙手之中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夏明昭,不如咱們算一算誰的動作更快,如何?”
夏明昭一愣,當即已經感覺到肋骨處被什麼冰涼的東西抵着,“好個魯陽郡主,素日出門都是自帶凶器的?你入宮的時候身上也帶着這些個東西嗎?”
上官則舒朗一笑,“我數一二三,你若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氣了。一……二……”說話間,上官手中的刀刃一寸寸毫不猶豫的開始朝夏明昭肋骨處靠近。她已經感覺到刀刃處刺穿夏明昭衣物的聲音。
“郡主這是何苦?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夏明昭說罷,已經鬆開了揪着上官下頜的手,攔在她要上的手臂亦鬆了開來,“郡主還真是……”
啪……還沒等夏明昭的話說完,就在上官從他腿上起來的瞬間,一個轉身掌摑已經落在夏明昭的臉上。
“四皇子?剛剛那一幕若是傳出去,你北夏四皇子當中調戲魯陽郡主,這可是能夠轟動全京的消息了!我上官羅漪壓根兒沒想過這輩子能嫁出去,自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譽,但你,四皇子就不同了,若在對我做出什麼出格的行徑,休怪我下次掌摑你的時候就用拿着刀的這隻手了!”
上官說罷,重重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塵,這才邁着大步在冬語的身旁坐了下來。
冬語早已經看傻了眼,當下崇拜至極的看向自家主子,簡直太帥了!剛剛那回身一掌,連她都沒想到,此刻因着主子被欺負的怨氣全部煙消雲散了,主子不愧是主子!
夏明昭則單手捂着被扇了巴掌的臉,手指微動擦掉了嘴角一抹血痕,一股腥甜的味道充斥着整個嘴角,“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