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後的早晨總會讓人心曠神怡,推開房門,有絲絲涼風夾雜着碎雪飄了進來,站在門口正閉着雙眸的上官深吸一口氣,慢慢睜開,“冬語,儘早做好準備,今天蕭府的人會來。”
冬語會意,允諾着退下去了。
客祭已經兩天了,今日是最後一天,蕭府的人至今還沒來,那麼今天是必定會出現的,早就聽聞蕭老夫人得知消息時暈倒的事情,不知道今日是何情形。
上官羅漪垂下了頭,思緒不由飄遠了:事發後,皇上的動作很快,次日便下了聖旨,內容無非是對孫志典喪妻之痛的撫慰,與此同時,也派人送了一道去寧國公府。
想也知道,寧國公府那邊該有多麼的低氣壓。若瞭解內幕的人定會問上官這麼一句話:爲何會選擇韓光耀?
在孫府,上官羅漪每次對付的人都是基於她們陷害的基礎上,唯獨韓光耀。其實這也不算是主動出擊了,韓光耀是太子身邊不可或缺的一大力量,前世的記憶力太子最後與夏明昭抗爭的時候,韓光耀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上官決定先發制人,除去太子將來最有利的臂膀,以後的事情會更容易得多。
皇位是夏明遠的心結,總有一天上官要幫他奪回皇位,然後……
“姐姐,蕭府的人來了。”玉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她身着素服,臉色有些不好看。
“玉竹,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昨晚沒休息好嗎?”
“昨天……”昨天一整日都在替三姐擔心,前天晚上三姐回到房間的時候臉色那般難看,神情也異常古怪,讓人不敢靠近,雖然昨日一早起來後看起來沒什麼事兒了,但玉竹總覺得三姐身上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發生着變化。
爲了這個,她擔心了一整晚。可這些都不能跟上官說,玉竹知道,上官已經爲大夫人和孫玉晴的事情很分神了,不能再讓她擔憂。
“沒什麼。昨天躺在牀上腦子裡就不停回憶着昨日大伯母被送回來的場景,太可怖了,一時害怕,就沒睡着。”玉竹面色越發蒼白,勉強擠出了個笑容。
上官不由嗔怪,“你也是,看着那麼多人擡回來人,還偏偏跟着湊什麼熱鬧,嚇到了吧?”
對於大夫人的死狀,這兩日院子裡早就傳遍了。雖然被裝扮的甚爲體面才放進棺木的,但聽聞胳膊和腿都是拼接着放進衣服裡的,可見馬車碎裂的時候,這人被壓得有多慘。
“羅漪姐姐,我也是偶然碰到的。你不知道那場面真的太可怕了,到處都是血,大伯母的胳膊和腿都被擠變形了,還有哦……”
玉竹神秘的從鼓鼓囊囊的腰中掏出了個物件兒,悄聲抵到上官面前說道,“這個東西是我前天看熱鬧的時候從大伯母的身上掉下來的,姐姐你醫術淵博。瞧瞧這是什麼?”
上官低下頭,目光落在玉竹白嫩的雙手中間,瞬間感覺後背寒涼。此刻,端然躺在玉竹兩手中的正是自己設計讓孫玉晴送去大夫人身邊的人皮香囊。
前日事發後雖然有阿驍處理善後,但因他不瞭解細節所以忽略了人皮香囊這一茬。待上官想起來的時候,再派人去查看大夫人身邊。已經尋覓不到絲毫蹤影,卻沒想到竟然落在了玉竹的手裡,上官驚訝的同時也大鬆了一口氣,還好是玉竹。
“這東西看起來倒是稀奇,你給別人瞧過了嗎?別人怎麼說?”上官試探性的問道。
“還沒。因爲是大伯母身上掉下來的,所以我也不敢掉以輕心,這幾日三姐的心情並不好,我們都沒怎麼說話,所以我誰都沒給看,就直接拿給姐姐來了。”
“看着倒就是普通的香囊,不過這香味兒倒是特別,大概是義母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安神草藥放進去了吧?我最近正好在研究安神的草藥,不如留在我這裡,明日我拆開來看一看裡頭究竟是什麼,好不好?”說罷,上官微微一笑,滿含期許的等着玉竹的回答。
“好啊,反正放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處,不過羅漪姐姐,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撿到了這個東西哦,大姐那個人最喜歡抓着別人的事兒說個不停了,若是知道我拿了大伯母的遺物,準會找茬的。”
上官笑容更濃了,“一言爲定,絕不告訴任何人。”
“哎呀,瞧瞧,光顧着說事兒,連前廳的事情都給忘了,老夫人剛剛讓我過來叫你呢,蕭府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上次過來的那個蕭海含都在前廳。另外,四殿下和太子也都過來了,被安置在另一側。”
“太子也來了?”
前幾日還聽聞太子監督祭祀壇工程的事情正順利進展,得到了皇上的讚許,沒想到說返回就返回了,可見韓光耀跟太子的關係有多重。想來,今日過來不過是想在皇上面前裝裝樣子。
面對兩大家族的對峙,皇上必然希望他們不要矛盾激化,通過兩道聖旨就能看出些端倪。而正是這個時候,太子居然來這裡弔唁,可想而知,是順着皇上的杆兒往下爬呢。果然是一國儲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思縝密,着眼大局!
孫志典整日都在前廳招呼賓客,他面容僵硬,滿臉疲憊,不熟悉的人乍一看還真的會以爲他跟蕭氏夫妻情深,此刻是傷心欲絕所致。
實則呢?真的是太疲憊了吧……
上官和玉竹兩人率先來到了安置蕭府人的花廳,雖然是冬季,但是花廳裡培植了很多花色樣式,一進來就芳香撲鼻,剛掀開棉簾櫳,屋子裡靜悄悄的,彷彿沒人在一般,上官跟玉竹對視了一眼,隨即緩緩走了進去。
轉入花廳裡側,月亮門之中,蕭老夫人和老夫人正對坐在廳子的兩側,右邊是老夫人、二夫人兩人,左側是蕭府幾位夫人連同蕭海含、孫玉晴。
衆人面容都極爲不悅。其中,蕭家老夫人尤甚,連帶着幾日或許都沒休息好,加上剛剛暈倒過,這麼大年紀了,能撐着過來已屬不易。
見上官進來,蕭家人的臉色更加難看,老夫人輕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圈兒上官說道,“郡主身份尊貴,還真是讓我蕭府衆人久等了,見上一面難得啊!”
“老夫人謬讚了,您乃一品誥命夫人,羅漪不過小小郡主,怎能與您相提並論呢?實不相瞞,這幾日府內忙着招呼客人,二夫人都沒什麼空閒,羅漪就想着着空去桴怡院瞧瞧,不去不知道,簡直說起來都氣,那些個丫頭都是不成事兒的,平日裡圍在義母的身旁都俯首帖耳的樣子,如今見大勢已去,個個兒耀武揚威的,院子裡、屋子裡弄得亂七八糟。”
蕭老夫人當聽到“大勢已去”四個字的時候,嘴角不由抽動了一下,差點兒嘔出一口鮮血,蕭家人的孤傲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去都不會容許有丁點兒侮辱,上官的這一番話算是戳中了老太太的心口,嗆得她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憋過去。
老夫人端然坐着,聽了羅漪的一番話就差沒笑出聲來,面上卻佯裝微怒,“羅漪啊,怎麼跟蕭老夫人說話呢?”
二夫人攢動的手指略停了停,心疼般說道,“老夫人,羅漪也是心急了,必定是感念入府以來大夫人對她的照顧,所以纔去了桴怡院,那些個丫頭我素日都撞見過好多回,揹着大夫人的時候偷懶耍滑,早就該處置了。”
孫玉晴眼眉一挑,母親院子裡的丫頭個個兒都是心腹,多年培養出來的,看二夫人和上官羅漪的架勢這是要趕出府去了?這還了得?
“二夫人,桴怡院的事情還是交給玉晴來料理吧,畢竟平日裡我跟那裡的人也比較熟悉,母親走了,自然要有人張羅纔是。”
老夫人輕聲咳了兩下,“玉晴啊,你多日不在府內,又逢這次你母親的事情,昨日一整日都在房裡歇息了,這樣的身子怎麼張羅的過來嘛,還是交給你母親和羅漪來辦吧!”在“母親”二字上,老夫人特意加了個重音。
孫玉晴一愣,老夫人是什麼意思?“你母親?”是指二夫人了?難道父親這麼快就要把二夫人扶正?心下一沉,面上滿是驚疑不定。
“親家,怎麼說雲兒還未入土爲安,這個時候女婿就扶正二夫人,對泉下的雲兒而言,恐怕不妥吧?”蕭老夫人面色從未有過的難看,這是對蕭府女兒極大的侮辱。
“親家嚴重了,前些日子大兒媳重病之時,就多次跟我提及此事,還千叮嚀萬囑咐定不能讓正妻之位空缺了,我也是按照大兒媳的心願跟志典商量着才決定的,大兒媳的事情很多人都親耳聽到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問問。”老夫人一臉的淡然,宛然詮釋了一句話:說謊都不打草稿。
孫玉晴徹底呆住了,什麼親耳聽到?都是鬼扯,這個時候老夫人說什麼誰還敢反抗?連外祖母過來都沒用了,自己以後在後宅裡的生活該怎麼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