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羅漪聞言,眼眉就是一跳,可這一瞬間表情的變化就只停留在那一瞬間了,很快便煙消雲散,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剛剛雲錦的話,上官羅漪確定,自己不會聽錯,夏明遠要走?他要走去哪裡?看雲錦的樣子似乎夏明遠此行很遠很危險,難不成是朝廷那邊臨時委派的任務?可問題的關鍵是——這幾日夏明遠對她是隻字未提啊。屋子裡安靜了半晌,最終還是上官羅恆先開的口,“羅漪啊,昨日西疆邊陲傳回來消息,那邊的官兵肆意挑釁,頗有要挑起爭端之勢,未眠夜長夢多,明遠主動請纓率大軍前去禦敵,若只是挑釁便也罷了,只怕他們是成心尋釁滋事。若是如此,待那邊挑起戰爭,這邊再發起攻勢便來不及了。所以率先過去探聽一下虛實也是好的。咱們與西疆之間總要有一場戰爭的,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原本兩國的爭端還可以壓一壓,可是自從穆榮林上次來北夏返回之後,兩國的通往信件便越發少了,邊陲的互通有無也漸次稀少,這樣冷卻下來,就是要發起戰爭的前兆啊。當然明遠做出此決定也是急促了點兒,目前父皇還沒有給答覆,所以他沒有告訴你可能是有原因的,主要是怕你擔心,我和雲錦知道這件事情也是從皇后娘娘口中,並非明遠……”
上官羅恆試圖向妹妹解釋這一切,可他終究發現自己無力辯解,以妹妹的聰明程度,什麼花言巧語都是逃不過她那雙慧眼的,更別說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了。說着說着上官羅恆便停下來了,屋內頓時更加尷尬。
上官羅漪卻從始至終很是認真的聽着的模樣,彷彿根本就是在聽着別的事情,“哥,不用說太多的。我都懂啊,更何況,我跟英王如今不過是盟友,互相幫助各取所需罷了,他不與我說也是尋常,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之後就沒什麼話題了。
原本此次公主召見上官過來。是想留她在府中用膳,但經了此事兒,沒有人再有心思用什麼膳了,上只稱身體疲乏了,想回去歇着。一路回孫府,都是無話。
之後的第二日、第三日,上官都是在漫長的等待中渡過的,雖然她表面上整日悠閒自得,可內心的焦急與彷徨無人知道。
然而夏明遠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沒有一點兒消息,上官甚至幾度懷疑地道被人封住了
。可她試着穿行過,都是暢通無阻的。就這樣漫長而又平靜的五日就這麼悄然的過去了。
這幾天。孫府倒是很平靜,外頭卻已經風波四起,不知從何人傳出的話語。京都最近掀起了一個熱門的話題,是關於上官羅漪的。
事情起於蘭妃的死和那日宮門口夏明昭對上官的種種舉動。
有心人便杜撰了一個說法出來,指責上官是個搖擺不定的女子,原本一直以爲是可以攀上英王這根高枝,可卻遭到惠仁皇后的阻撓,無奈之下她只好另尋他法。該投懷到四殿下這一路。
聽着綠蘿憤憤然說着外頭聽來的傳言,上官恍若未聞。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些瘋話都是夏明昭找人散播出去的。就知道他被解除禁足後不會有什麼好事兒,果然還是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招數。
“嘴長在別人的臉上,他們愛說什麼便說,這話我跟你們吩咐了多少遍了,你怎麼都記不住?無論在府內,還是在外頭,聽到這些都權當是耳旁風,刮過去也就是了。你若是挨個兒計較了去,哪年哪月是個頭?”
綠蘿不由噤聲了,他也知道這幾日小姐心情不好,只是這碎嘴的毛病始終改不過來,她狠狠扇了自己兩嘴巴子,這才認錯道“小姐,奴婢知道錯了。”說罷,突然想起什麼是的,從袖兒口中翻出了一個信封遞到上官面前,“小姐,這是剛剛龍常親自送進來的,讓我務必交給您。被那些瘋話弄的差點兒把正事兒忘了。”
上官一聽,立刻皺緊了眉頭,接過信封迅速拆開,很快便看完了,柳眉卻是越皺越緊,“備馬,我要出府!還有,把我那套男裝拿出來,快!”綠蘿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就被一旁的冬語拉着朝內室走去,“你找衣服,我去備馬,到城門口的出口匯合,小姐就交給你了,還愣着作什麼,快啊!”
綠蘿迎合着,一眨眼的功夫,冬語已經從面前消失了,只剩下一隻還在搖擺不定的窗扉。
上官依舊坐在椅子上,眼神卻有些發直了,手中一隻握着剛剛那信,慢慢的,信紙被揉捏成團,緊緊箍在上官的手心兒裡,信上簡單又工整的幾個小字也漸漸的在視野中消失了。“邊關告急,必須前往,不能告別是大憾,等我歸來,勿念珍重!”
換了男裝之後,上官帶着冬語從低道出發,馬匹是備好了等在地道出口的,一路上官打馬飛奔,心中不止的默唸着:像一面都不見就這樣離開?夏明遠你休想。
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兒,上官這幾日都有着極不詳的預感,彷彿夏明遠這一去就回不來了,並且,這預感是那樣的真實,真到連一向穩重自信的上官都沒有底氣了。偏偏這幾日他就是不過來找她,最後甚至想着不辭而別,一封信就想把她打發了嗎?想的倒美!
昏暗的皇城下,浩浩蕩蕩的隊伍已經出城,夏明遠身披戰甲走在最前頭,他已行出很遠,身後的尾巴隊伍卻還在出皇城之中,可見隊伍之浩大。天色已經慢慢沉下來了,夜色漸漸籠罩着四周,隊伍毫不敢有絲毫攜帶的並肩前行着,夏明遠一路卻都在一步三回頭。跟在一旁的龍常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樣,就是在嘆氣,這幾日他每分每秒都在忙碌中度過,甚至夜晚都不停歇,幾次都是後半夜的時候突然就不見了
。
他知道,主子是偷偷潛入孫府去見小姐了。雖然兩人表面上是這麼僵着,但內心裡沒人放得下,這次突然離京更是如此,小姐恐怕接到信立刻就會飛奔出來。龍常想到這裡,不由隨着夏明遠的動作朝遠遠的隊伍盡頭望去,可是一片腳步聲下,沒有任何的異樣。難道猜錯了?
暗黑的夜晚漸漸吞噬了整個行軍的隊伍,眼看着前方就是樹林,穿過之後,就距離京都更遠了,夏明遠行至林子的入口,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失望的轉過頭來,揚起了手臂,“全軍聽令,進林子!”話音剛落,身後一陣沉重的馬蹄聲傳來,在前方高大樹林子的阻隔下,顯得尤爲刺耳,夏明遠緩慢回頭,企圖尋找着那個熟悉的身影,可遠處,模模糊糊的,兩個騎着高頭大馬男子裝扮的人正急速靠近。
由於天色很暗,所以看的並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兩人雖然身着男裝,看身形卻並非男子。
夏明遠心中此刻複雜的很,思緒萬千,不得不承認,這一路上他都在期盼着上官能夠過來,可是真正看到她靠近的身影時,他又莫名的緊張起來,幾日不見,不知道這丫頭會被氣成什麼樣子。
夏明遠揮手示意隊伍可以停下來歇息了,他自己則飛身下馬,站在原地等着上官過來。
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漸漸靠近,夏明遠臉上表情複雜萬千,“羅漪,我……”他腳步上前,準備迎着上官,那人卻徑自繞過他,朝裡側的林子走去。
站在一旁的龍常都有些詫異了,看着自家男子裝扮的小姐英姿煞爽的樣子,頗有些感慨,更關鍵的是,那個剛剛還意氣風發引領着千軍萬馬的英王殿下,現在就像個隨從一樣跟着上官羅漪就走進了林子。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別人都介入不了的磁場,干擾着周邊世界的一切,讓其他人不敢靠近。
一直走到人羣都看不到的地方,上官深深呼了口氣,轉過身這才真正面對着夏明遠,“打算不辭而別?這是盟友該有的態度嗎?”
夏明遠原以爲上官追過來會不由分說先甩他一巴掌,可是她卻出奇的冷靜,這倒一時讓夏明遠不知道該如何反映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
“想怎麼做就直接說,爲什麼不知道該怎麼說?夏明昭剛剛被解除禁足,你卻主動請纓要求調離京都,你到底在謀劃着什麼?連這個都不肯跟我說嗎?”
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夏明遠心中很是爲難,面色更是老難看,憋了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即便沒話可說,都從來不會覺得尷尬,但是今天不同,夏明遠心中有事兒瞞着上官,他整個人坐立不安,就是覺得很是不舒服。
上官早看出夏明遠心中有事兒,只不過他不說,她也不想問,雙方都知道此行的兇險,要知道西疆的邊境,那可是夏明昭極爲熟悉的地盤,即便穆榮林這根柱子已經不能依靠,未免他沒有其他的幫手,所以夏明遠此行無異於狼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