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馬車,一陣涼風撲面而來,吹動着上官的秀髮在夜風之中徐徐飄動。
這裡是京郊的一處曠野,不到兩裡地之外,就有一處只有很少人直到的出城密道,每每城門下鑰之後,來往城裡城外的人就會走這條路了。上官明知道穆榮林打着什麼如意算盤,卻還是來到了這裡,一輛孤零零的馬車,除卻一個車伕之外,身旁就帶了冬語一個人。
穆榮林追隨着上官一直到走到他面前,突然笑了,笑容如夏日裡和煦的陽光,卻不知怎麼的沒有一絲溫暖,“郡主果然守時,竟然分毫不差的趕來了,看來您跟英王殿下之間的感情果真非同一般。”
上官輕輕笑了,“穆殿下,有什麼話快說吧,我不喜歡說話繞彎子,既然我已經按時到了這裡,人你儘可以放了吧?”
穆榮林打着哈哈笑道,“郡主,我以爲你聰明伶俐,卻沒想到你真的獨自前來,如今你跟夏明遠可都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帶着你回西疆,這一路上都會被北夏的追兵亂追的,若是帶着英王那就不同了,有他這條命跟着,什麼人也不會敢對我下手,所以,到了邊境,只要咱們到了西疆的地盤,英王的性命我自會放了。”
上官的眉舒展開來,眉宇間瞬間竟然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英氣,與一般的閨閣女子大不相同,“穆殿下計劃得倒是周密,可是你怎麼就這麼確信我會跟着你走呢?”話還沒說完,她動作極快的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尖銳的匕首,亮光一閃。瞬間抵在了自己的勃頸處,她微微仰着頭,露出雪白的脖頸,口中卻微笑道,“穆殿下。我既然已經來了,就是答應你要跟你回去西疆了,但是你堂堂西疆二皇子卻是言而無信,這不大好吧?若你不先放了夏明遠,那我這把匕首可就直接刺進去了,不是想要我跟你一同回去西疆嗎?帶着羅漪的屍體回去也不失爲一個好方法。您看如何?”
穆榮林的臉色瞬間僵直,但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聲音也更加和煦,“郡主真是多慮了,我也沒有說不放英王殿下不是?來人啊。還不快把英王殿下帶出來。”說着,穆榮林略一招手。旁邊自有人帶着頭被罩着黑布的夏明遠走到近前。
上官絲毫不管穆榮林在一旁說什麼,只是眼神專注的盯着夏明遠的頭,隨即目光陰寒的瞅向穆榮林,穆榮林笑了,伸出手將夏明遠臉上的黑布掀了起來,“看吧,貨真價實。如假包換,是英王殿下沒錯。”
夏明遠眯起了眼睛,待看清面前人的時候赫然嚇了一跳。“羅漪,你怎麼過來了?你傻不傻啊?!”面上滿是心疼與擔憂。
上官在看到夏明遠的瞬間,握着匕首的手卻是一鬆,“你沒事就好
。”
“好了,既然交易已經達成,那麼咱們就此別過吧。郡主你放心,英王殿下我自會放到安全的地方。走吧,咱們可以回去西疆了。”穆榮林說着就要上前。
身後被束縛着的夏明遠卻突然動了起來。就要攔住穆榮林的去路,說什麼也不讓他接觸到上官。
然而他被身後兩個壯漢束縛着,身上又被捆綁的都是繩子根本連動彈的機會都沒有。
而上官這邊,剛剛放鬆下來的匕首突然又豎了起來,“我只會上自己的馬車,在離開北夏,我確定英王的安全之前請離我遠一點。”
一旁的冬語也不甘示弱,抽出利劍橫在了上官面前,“穆殿下,請您放尊重點。”
穆榮林倒也不急,只是微笑,極爲自信的微笑,反正上官現在已經是她的盤中餐了,早一時晚一時又怎樣呢?這幾日在北夏的日子,穆榮林真是被折騰的夠嗆,每日跟夏明遠周旋着,廢了好大的力氣纔將他抓住,若不是夏明昭想到此法,恐怕他穆榮林就要帶着那個一點兒好印象都沒有的展陽郡主回西疆了,那就真的成了敗興而歸了。
如今的法子可謂一舉兩得,他也得到了上官羅漪,夏明遠那邊生死不論,落到夏明昭手裡自然沒有他的好果子吃。早知道有這麼容易的法子就不做劫掠那件事兒了。簡直要把面子都丟盡了。還害得他跟夏明昭的聯盟險些破裂。更弄的他名譽受損,還好這裡是北夏,並且四皇妃的事情皇室的人是不會亂傳出去的,西疆那邊因此不會得到消息,否則就會對他的清譽有所影響了。
“嗯,郡主身旁的丫頭身手不錯,這我就放心了。”穆榮林臉上仍舊掛着得意的笑,淡淡瞟了一眼冬語,目送着上官走上她的馬車,吩咐旁邊的人道,“我到達邊境之後就會給你發出信號,你這邊便將郡主給放了就是。”夏明遠身後的壯漢用低沉的聲音“嗯”了一句。
不多時,穆榮林和上官羅漪等人的馬車已經消失在寂靜的黑夜之中了,夏明遠卻始終站在原地,被冷風肆意的吹着。
突然,一聲脆響之後,夏明遠身後的壯漢應聲倒下,哐啷一聲震得周邊土地似乎都在顫抖。
“主子,龍常來遲了……”龍常一邊告罪,一邊動作極其迅速的將夏明遠鬆綁。
夏明遠鬆了鬆被箍緊了的手腕,語氣冷凝,“那邊都安排妥當了嗎?”
“您放心,一切都按照原計劃安排好了。”
夏明遠微點着頭,目光落在了上官遠去的方向,眸色越發陰沉。
穆榮林先是坐在馬車裡頭,但過一段路程之後他卻徑自騎上了高頭大馬守在上官的車畔。
冬語放下車窗簾轉過頭對着上官耳畔輕聲低語了兩句,上官輕輕一笑,“看來還不是太笨,怕我會中途逃跑……”上官羅漪的話還沒有說完,馬車腳下突然一陣劇烈的顛簸,路似乎並沒有剛剛那麼平坦了,只聽車外穆榮林的聲音高高揚起,“前方路更窄了,大家小心前行
。”
“是,殿下。”
上官眸色一沉,嘴角漸漸挽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就是現在了。
從北夏通往跟西疆交界處共有三條路可走:其中兩條是官路,四通八達,而第三條則是百姓們通常慣用的小路,由於此次穆榮林走的匆忙而又沒打招呼,所以壓根兒沒有走官道,直接奔的小路。
然而,這一處是山路,崎嶇疊嶂,陡峭險峻,道路是臨崖而建,左側是深邃的險壑,右側則臨着陡直的山壁,普通的馬車是很難通過的,還好上官今日所乘坐的是小號馬車,普普通通的那種,隨着前方帶隊人的牽引,隊伍漸漸走上了最崎嶇的道路。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窄路終於通過了,正當大家同時放鬆下心情的時候,前方的斷崖處突然從上方滑落一處落石,緊鄰陡崖,最近又是大風天氣,有落石是正常的,但人可以預料這些,馬兒卻不能。
穆榮林所騎着的馬兒自有他勒着繮繩來控制,可上官所乘坐的馬車就沒那麼容易了,噼裡啪啦的落石聲音中,夾雜着馬兒的呼嘯,終於套着馬車的馬兒失去了控制,瘋了一般的朝着前方寬闊的大路跑去,穆榮林見狀臉色刷的白了,他可是費了好大力氣纔將上官羅漪騙到手的,眼看着就要將這個女人帶回去西疆了,不能半途出事兒啊,這樣想着,他下意識朝崖上頭瞄了一眼,只看見漫天星空,沒有任何其他故意安排的痕跡。
打消了心頭的疑慮,穆榮林鎮定精神,雙腿極有力的打馬追了上去,獨留下身後衆多帶過來的西疆勇士,有的動作極快,自然跟了上來,有些則直接葬送在了亂石之下。
穆榮林的御馬技能算是西疆皇室子弟之中數一數二的了,可即便如此,還是沒有追上前頭上官所乘坐的馬車,那馬如同神馬一般,不多時便消失在前方的森林之中了。穆榮林幾乎急出了滿頭的大汗,仍舊沒有放棄追逐,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終於在森林的深處找到了上官的馬車,那車子卡在兩根粗壯的樹幹之間,馬兒則早已經無影無蹤了,顯然是被剛剛那亂石嚇得夠嗆,只顧着瘋跑了。
穆榮林緊張莫名,直到看到上官馬車的瞬間才略鬆了口氣,但隨即又心跳加快了起來,動作極快的下了馬車,直接奔上去掀開了車簾子。
馬車內部,冬語半蹲在車門口,死死擋住了身後那個躺在軟榻上的人兒,動作利落的抽出利劍,一雙如鷹般敏銳的眼直瞪向車外,似乎在做着隨時迎戰的準備,但看到是穆榮林,卻是鬆了一口氣。
穆榮林眉頭一皺,眼神犀利的透過冬語瞧向她身後,只見那背後的人兒正虛弱的側躺在榻上,背對着門的方向,一副受了傷的模樣,他警惕的眯起了眼睛,詭異笑道,“既然有此逃竄的機會,爲什麼不帶着你家小姐跑得遠遠的,居然還在馬車裡停留,能告訴我緣由嗎?”
有着穆榮林這樣成長經歷的人,都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多疑,上官剛剛明明可以逃脫,她卻仍在馬車裡等着救援,這不得不讓人遐想。